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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6 13:58:26

精选章节

1 夜雨拾遗

加班夜雨,我捡回一只垂死小黑猫。 它竟能让我心想事成:摔跤后伤口瞬间愈合,随手买彩票就中头奖。 半年后我站在财富权力之巅,黑猫却开始异变。 它的眼睛裂开金色星图,毛发下渗出星尘。 当它第一次发出超越物理法则的咆哮时,我才明白: 那不是猫,是宇宙级幼兽。 而人类社会的顶峰,不过是它苏醒前的开胃甜点。

雨下得像个醉汉在泼水,冰冷,毫无章法,狠狠砸在柏油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晕染开,模糊得像是被泪水泡过的照片。林默缩着脖子,紧紧攥着公文包的带子,劣质皮鞋踏进水洼里,发出沉闷又令人牙酸的“噗嗤”声,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单薄的鞋底,直冲天灵盖。

他刚从那个令人窒息的格子间牢笼里挣脱出来。键盘敲击声、主管刺耳的咆哮、还有打印机永无止息的嗡鸣,像一群食腐的秃鹫,还在他疲惫不堪的神经上盘旋啄食。胃袋空空如也,只剩下加班时囫囵吞下的冷三明治留下的黏腻反酸感。

“该死的鬼天气…”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被密集的雨点轻易吞没。他只想一头栽进出租屋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里,用昏沉沉的睡眠暂时屏蔽这个操蛋的世界。

抄近路拐进一条狭窄逼仄的后巷,这里的气味更加复杂难闻。雨水冲刷着垃圾桶里腐烂的食物残渣,混合着陈年油污和劣质煤灰的气息,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仿佛实体般黏稠的浊流,直往鼻孔里钻。林默屏住呼吸,加快了脚步。

就在他即将走出这条晦暗通道的瞬间,脚踝处猛地传来一阵微弱却突兀的阻力,伴随着一声几乎被雨声碾碎的、细若游丝的呜咽。

“喵…”

那声音微弱得像一根即将绷断的琴弦,带着濒死的颤抖。

林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他皱着眉,低下头,眯起眼睛在昏暗中搜寻。

垃圾桶的阴影里,蜷着一小团模糊的黑色。它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偶尔细微的抽搐,证明那还是个活物。雨水无情地砸在它湿透的皮毛上,让它看起来像一团被随意丢弃、浸满了脏水的破布。

林默犹豫了。这犹豫很短暂,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澜便沉入现实冰冷的底部。他兜里只剩下最后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那是明天的早饭钱兼公交费。房东催租的短信还躺在手机里,像一颗定时炸弹。一只野猫?一个纯粹的、沉重的负担。理智在尖叫:走开!快走开!

可就在他抬脚的刹那,那团黑色又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更加微弱、更加破碎的呜咽。那声音钻透雨幕,直接刺进他麻木的心底某个角落。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不知是在骂自己心软,还是在骂这该死的世道。他终究还是蹲了下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冰冷湿透的小身体。

指尖传来的冰凉和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心跳,像一道微弱的电流。

他不再多想,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粗暴的急切,仿佛慢一点,自己那点可怜的决心就会烟消云散。他迅速解开自己同样湿透的廉价外套拉链,不顾里面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立刻暴露在冰冷的雨水中。他用双手,笨拙地、尽可能轻柔地将那团冰冷湿透、还在微微颤抖的小东西捧了起来。

小黑猫轻得几乎没有分量,像捧着一捧湿透的灰烬。它在他掌心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小小的爪子无意识地勾住了他T恤的布料,留下几道浅浅的湿痕。

“撑住,小家伙…”林默把它紧紧捂在自己同样冰冷的胸口,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传递一点点热量。那微弱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物,贴着他同样疲惫的心脏,一下,又一下。他重新拉上外套拉链,将那脆弱的小生命裹进自己怀里,用身体挡住外面肆虐的风雨,然后猛地站起身,几乎是跑着冲出了那条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后巷。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T恤紧紧贴在皮肤上,寒意刺骨。但胸口紧贴着的那一小团冰冷,似乎比这雨水更让他心头发紧。他咬紧牙关,在昏黄模糊的雨幕中,朝着那个只能提供简陋庇护的出租屋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起来。

出租屋的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将外面世界的喧嚣和冰冷粗暴地隔绝。逼仄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廉价泡面残留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林默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脸颊、衣角不断滴落,在他脚下迅速汇集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洼。

他顾不得自己,手忙脚乱地拉开湿透的外套拉链。怀里那团黑色的小东西露了出来,湿漉漉的皮毛紧贴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像个被水泡透的破布娃娃,一动不动。林默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有些发颤地探向它的口鼻。

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捕捉的气息,拂过他的指尖。

还活着!

林默立刻行动起来,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慌乱的效率。他冲进狭小的卫生间,翻箱倒柜找出几条还算干净但已褪色发硬的旧毛巾。他小心翼翼地用毛巾包裹住冰冷的小猫,一遍遍地、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它湿透的皮毛,吸走那些冰凉的雨水。手指触碰到它瘦得硌人的肋骨,那微弱的生命感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擦得半干,他抱着小猫回到唯一的房间里,打开那个功率不大的老旧电暖器。橘黄色的光晕亮起,散发出有限的热量。他把小猫放在电暖器前面铺好的另一条干毛巾上,用毛巾的边缘轻轻盖住它的小身体。

“撑着点…”他低声念叨,像是在对它说,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2 奇迹初现

安置好小猫,林默才感觉到自己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寒气正顺着脊椎往上爬。他打了个哆嗦,赶紧脱下湿透的T恤和长裤。冰凉的布料离开皮肤时,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他随手抓起床头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T恤套上,正准备去找条干裤子,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自己赤裸的小腿。

一道寸许长的血口子赫然在目,边缘翻着皮肉,正缓慢地渗着血珠。是在后巷被什么尖锐的垃圾划破的?刚才只顾着小猫,竟完全没感觉到疼。

“嘶…”痛感这时才迟来地、清晰地传递到大脑。他皱着眉,打算去找找那瓶快见底的碘伏和可能早已过期的创可贴。就在他弯腰,目光再次掠过伤口的瞬间——

仿佛有一阵极微弱、极温暖的风拂过皮肤。

林默的动作僵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小腿上的伤口。

血,不流了。

翻卷的皮肉边缘,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违背常理的速度……向内合拢!细微的肉芽如同被无形的手指牵引着,快速交织、弥合。皮肤表面残留的血迹还在,但那条狰狞的口子,就在他眼皮底下,短短几秒钟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条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粉色新痕,证明那里曾经有过一道伤口。

林默猛地抬头,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投向电暖器前毛巾上的那团小小的黑色。

小黑猫依旧蜷缩着,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它小小的身体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湿透的毛发在暖气的烘烤下,正缓慢地蓬松起来,显露出原本柔顺的黑色光泽。

房间里只剩下老旧电暖器发出的轻微嗡鸣,以及林默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咚!咚!咚!

撞得他胸腔生疼。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过小腿上那条消失的伤口处。皮肤光滑平整,只有那点淡淡的粉色,像是一个荒谬绝伦的梦留下的唯一印记。

不是梦。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浓重的霉味,却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瞬。目光再次落回那只小黑猫身上。它那么小,那么脆弱,像一阵风就能吹散。

可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一个疯狂到他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念头,如同黑暗海底浮起的气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清晨惨白的光线,透过那扇永远擦不干净的窗户,吝啬地洒在出租屋斑驳的地板上,切割出几块模糊的光斑。林默猛地从一种半梦半醒、神经紧绷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他几乎是在睁眼的瞬间,就弹坐起身,目光急切地扫向电暖器前的旧毛巾。

空荡荡。

毛巾被蹬得有些凌乱,上面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凹陷下去的窝。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跑了?还是……

就在这时,一个轻微的、带着试探意味的摩擦感,蹭了蹭他搭在床沿的手背。

林默触电般低头。

一团毛茸茸的黑色小影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挨到了床边。正是那只小黑猫!它看起来精神了不少,虽然依旧瘦弱得让人心疼,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睁开了,不再是昨晚濒死的浑浊,而是像两枚被泉水洗过的、纯净剔透的黑曜石,此刻正仰着小脑袋,好奇又带着一丝依赖地望着他。

林默悬着的心重重落回肚子里,随之涌起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试探着去碰了碰它的小脑袋。指尖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

小黑猫没有躲闪,反而主动歪着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指,喉咙里发出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呼噜声。那声音像一架小小的、破旧但努力运转的发动机,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满足感。

“嘿,你活过来了?”林默的声音有些干涩沙哑,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笑意。他轻轻把它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小猫很乖,只是蜷缩着,用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咕噜噜……

一阵响亮而突兀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温馨。声音来自林默的肚子。强烈的饥饿感如同苏醒的猛兽,凶猛地撕扯着他的胃壁。他这才想起,从昨天中午那个冷三明治之后,他就粒米未进了。

钱……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那张皱巴巴的二十元纸币还在,是他此刻全部的身家。早饭?公交费?这二十块得掰成两半花。

林默叹了口气,把小猫轻轻放回毛巾上。“等着,我去弄点吃的。”他起身,走向那个狭小得转不开身的“厨房”——其实就是一个水槽和一个小电磁炉。

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半包挂面和一点盐。他烧上水,盯着锅里缓慢升起的热气发呆。二十块……意味着今天必须步行一个多小时去公司,意味着午饭可能又要饿肚子,意味着……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那只安静趴在毛巾上的小黑猫。它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黑亮的皮毛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昨晚那诡异愈合的伤口,像一道烙印,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一个念头,带着魔鬼般的诱惑力,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如果……如果它真能“心想事成”……哪怕一点点呢?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太荒谬了!太不切实际了!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一只捡来的流浪猫身上?这简直是穷疯了产生的幻觉!

可昨晚那道消失的伤口,又是那么真实。

锅里的水开始翻滚,蒸汽顶得锅盖噗噗作响。林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需要钱,需要食物,需要……一个打破这窒息循环的契机。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微不足道的改变。

他的视线落在了窗台上那个被遗忘的、小小的绿色塑料盆里。里面种着一株半死不活的绿萝,叶子蔫黄,在晨光中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一个极其微小、几乎带着自嘲的念头,在他混乱的思绪中一闪而过。

「要是…这盆快死的绿萝,能稍微精神一点就好了。」

念头飘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他自己都未曾期待会有什么涟漪。

他转身,注意力重新回到即将沸腾的面锅上,拿起筷子准备下面。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窗台那边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林默下意识地偏过头。

他的动作彻底僵住了,筷子悬在半空,指尖冰凉。

窗台上,那盆原本蔫黄萎靡的绿萝,几片靠近根部的老叶子,就在这短短几秒钟内,如同被注入了强效的生命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枯槁的黄色,一点点、一点点地染上新鲜的嫩绿!那绿色饱满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充满了勃勃生机!

不是幻觉!

林默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猛地扭回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的目光像两束探照灯,死死锁定在毛巾上那只小黑猫身上。

它依旧安静地蜷在那里,小小的脑袋枕在自己的前爪上,仿佛睡着了一般,对窗台上发生的奇迹毫不知情。只有那条细细的黑色尾巴尖,极其轻微、极其惬意地,摆动了一下。

3 命运转折

城市的脉搏在脚下震颤,地铁通道里浑浊的空气裹挟着汗味、廉价香水味和食物油脂的气息,沉闷地涌动。巨大的广告牌上,明星们笑容璀璨,衣着光鲜,代言着普通人遥不可及的梦想——豪车、名表、度假海岛。林默被人流裹挟着,机械地向前移动。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簇新的蓝色彩票,薄薄的纸片边缘被他手心的汗浸得有些发软。

昨晚绿萝的“复活”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那违背自然规律的一幕,彻底粉碎了他残存的怀疑。那只蜷缩在他出租屋里的、看似无害的小黑猫,拥有着一种他无法理解、却真实不虚的……力量。

一个疯狂的、孤注一掷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成型,并在清晨第一缕光线照进窗户时就付诸行动。他跑遍了附近几条街,用身上仅剩的、本该用于午饭和公交的二十块钱,买下了他能找到的所有不同玩法的彩票——刮刮乐、双色球、大乐透……像在进行一场绝望的献祭。

此刻,他站在地铁站内一家彩票店门口。巨大的开奖号码显示屏亮着刺眼的白光,红色的数字如同命运的判词,冰冷地滚动着。周围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穿着工装、满手油污的男人,有提着菜篮、眼神浑浊的老妇,也有西装革履、神情焦躁的白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混合气息:廉价香烟的呛人烟雾、劣质香水的甜腻、汗水蒸腾的酸馊,还有……一种名为“侥幸”的、滚烫又虚妄的期待。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盯着屏幕,每一次数字的跳动都牵动着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低语。

林默挤在人群边缘,心跳如雷。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吵闹的刮刮乐区域,目光死死锁定在双色球和大乐透的开奖信息上。他买的号码杂乱无章,有些甚至是他昨晚看到小黑猫眼睛时随意想到的数字组合。理智告诉他,这概率比被陨石连续砸中两次还低。

但另一个声音,带着昨晚绿萝新叶的嫩绿光泽,在他心底疯狂呐喊:万一呢?万一那“心想事成”的涟漪,能触及这冰冷的概率之墙?

屏幕上,双色球的红色球号码开始滚动、定格。

第一个:07。他买的其中一张,前区有07。

人群里响起几声意义不明的嘟囔。

第二个:13。没有。

第三个:22。没有。

第四个:28。他另一张票的蓝球是28?不对,是红球……他买的号码在混乱的记忆里搅成一团。

他手心全是汗,彩票被捏得更紧。

第五个:31。没有。

第六个:33。还是没有。

最后一个蓝球:09。他买的号码里……似乎没有09?

“操!”旁边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狠狠啐了一口,把手里揉成一团的彩票摔在地上。

林默的心也沉了下去。没有。那张票废了。他飞快地抽出那张双色球彩票,指尖冰凉。果然,号码对不上任何一个大奖序列,只有前区中了一个微不足道的07。

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漫过脚踝。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自嘲。果然,还是太天真了。那点“心想事成”,大概只够救活一盆绿萝,或者愈合一道小伤口。在这种动辄千万分之一的概率游戏面前,渺小得可笑。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挤出人群,准备离开这充满虚妄气息的地方。脚步沉重,口袋里的彩票像一堆废纸,沉甸甸地坠着他。就在这时,身后巨大的显示屏切换到了大乐透的开奖画面。

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透过嘈杂的背景传来:“……本期大乐透开奖号码:前区,03、11、19、25、32;后区,04、12……”

03、11、19、25、32……04、12……

林默的脚步猛地钉死在地面上!

这几个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他的大脑!

03——他昨晚看着小黑猫的爪子,它当时踩在毛巾上,爪子印是三个小小的点?

11——他抱着它回来时,它微弱的心跳,他数过,大概一分钟一百一十多次?

19——出租屋的门牌号!

25、32……他当时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想着自己25岁,还有……32路公交车?那辆他每天挤得痛不欲生的破车!

后区04、12……他买彩票时,看到彩票店墙上挂钟的时间,下午四点十二分!

这完全是他当时被小黑猫的存在搅得心神不宁、胡思乱想下,随手填写的、毫无逻辑可言的数字组合!每一组数字的来源,都清晰地指向了昨天那个雨夜之后,他与那只猫相关的混乱思绪!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攫住了他!周围的喧嚣——彩票店老板遗憾的叹息、旁边彩民不甘的咒骂、地铁列车进站的巨大轰鸣——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被抽离,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白噪音。他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僵立在涌动的人潮边缘,只有血液在耳膜里疯狂地奔涌咆哮。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僵硬的手指,从裤兜里掏出那叠彩票。手指哆嗦得像风中的枯叶,在一张张彩票中慌乱地翻找。终于,找到了那张大乐透彩票。蓝色的票面,上面手写的数字,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如此刺眼。

03、11、19、25、32……04、12……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与屏幕上那串冰冷而巨大的、代表天文数字财富的红字,严丝合缝地对上!

分毫不差!

“轰——!”

巨大的信息流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撞碎了林默所有的理智堤防。眼前一阵发黑,天旋地转,脚下的地面仿佛变成了汹涌的海浪,让他站立不稳。他猛地伸手扶住旁边冰冷的墙壁,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丝毫无法冷却他体内火山爆发般的灼热。

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刀子。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得像是要炸开。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单薄的衬衫,黏腻冰冷。

中奖了。

一等奖。

头奖。

那串数字代表的,是足以将他从这泥沼般的生活中彻底拔起、抛入云端的天文数字!是彻底改写命运的钥匙!

巨大的狂喜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血管里奔涌咆哮,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然而,紧随其后的,是更庞大、更令人窒息的恐惧!

这绝非巧合!绝不可能是运气!

那只猫!

是它!一定是它!他当时填号码时脑子里那些混乱的、关于猫的念头碎片,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捕捉、组合、然后……变成了现实!

这力量,不是救活一盆绿萝的小把戏,不是愈合一道伤口的温柔抚慰。它能扭曲现实,能洞穿概率的铁壁,能轻易将凡人推上财富的巅峰!

“嗬……嗬……”林默的呼吸越发急促,他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此刻却重逾千钧的彩票,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扫视着周围涌动的人潮。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都像潜在的窥视者,彩票店老板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墙角的摄像头闪着冰冷的红光……巨大的财富伴随着同样巨大的危险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脖颈。

他像一头被惊雷吓坏的野兽,猛地弓起背,把那张彩票死死攥在手心,用力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要用身体将它藏起来。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逆着人流的方向,朝着地铁出口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逃离!必须立刻逃离这里!逃离这巨大的、不真实的、令人眩晕也令人恐惧的幸运!他要回到那个狭窄的出租屋,回到那只……带来这一切的、神秘莫测的小黑猫身边!

4 权力巅峰

半年后。

城市的天际线在脚下铺陈,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无遮无挡的、令人目眩神迷的繁华全景。霓虹如同流淌的星河,勾勒出钢铁森林的傲漫轮廓。这里是“云端之上”顶层公寓,一个名字直白得近乎炫耀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昂贵的静谧,恒温恒湿系统无声运作,将一切尘埃与喧嚣隔绝在外。脚下是厚实的、能吞噬所有脚步声的波斯手工地毯,每一道纹路都诉说着令人咋舌的价格。

林默陷在宽大得能容下数人的意大利真皮沙发里,昂贵的面料贴合着身体的曲线,带来一种无微不至的包裹感。他身上穿着一件看似简单、实则剪裁极尽精妙的深色羊绒衫,舒适熨帖,却远不及他此刻内心的波澜壮阔。

他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茶几上那几份摊开的文件上。

一份是“林氏资本”的季度财报,一串串令人晕眩的数字无声地彰显着恐怖的盈利能力。当初那笔从天而降的彩票巨奖,仅仅是他庞大财富帝国的第一块基石。在“心想事成”的伟力面前,金融市场那些复杂的曲线、隐秘的内幕、凶险的博弈,都变得如同孩童搭积木般简单可笑。他只需要一个模糊的念头——“这支股票明天会涨”,或者“那个对手公司下周会有重大利空”,然后,现实便会以一种近乎谄媚的姿态,将最完美的结果呈递到他面前。

另一份文件,是关于市中心一块黄金地块的收购确认书。那个项目,原本是本地一个根基深厚、以手段狠辣著称的老牌地产商志在必得的囊中之物。对方动用了所有关系,布下天罗地网,放出狠话要让任何敢于觊觎的人付出惨痛代价。林默只记得,在那个决定性的竞标会前夜,他看着在昂贵猫爬架上慵懒舔爪的小黑猫,脑海中闪过一个极其淡漠的念头:「那块地,该是我的了。至于那个姓赵的…太碍事了。」

第二天,消息传来。那位赵姓大佬,在赶赴竞标会现场的途中,他所乘坐的、以安全性能著称的防弹轿车,在一个极其诡异的、没有任何其他车辆干扰的十字路口,毫无征兆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捏碎般,失控撞上了路边的桥墩!车毁人亡。调查结果语焉不详,最终归结为“罕见的机械故障”。

障碍清除。林氏资本以无人敢再竞争的价格,轻松摘得地块。

林默端起手边水晶杯里琥珀色的陈年威士忌,冰球在酒液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抿了一口,醇厚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热的暖意。权力和财富像最醇厚的美酒,初尝时令人迷醉,可饮得多了,舌尖竟也品咂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麻木和……空洞。

他放下酒杯,目光投向客厅一隅。

那里是整个奢华空间里唯一格格不入的存在——一座用顶级金丝楠木打造、镶嵌着温润玉石和纯金配件的巨型猫爬架。与其说是猫窝,不如说是一座献给神祇的微型祭坛。

祭坛的中心,是那只小黑猫。

它正趴在一整块切割完美的紫水晶平台上,姿态慵懒而尊贵。半年前那个在垃圾堆里瑟瑟发抖、奄奄一息的小可怜,早已消失无踪。它的体型似乎并没有增长太多,但每一根毛发都油光水滑,漆黑如最纯粹的夜空,流动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光泽。

林默的目光落在它的眼睛上。

那曾经纯净如黑曜石的眼眸,此刻在室内柔和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瞳孔深处,不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隐隐透出一种极其深邃、极其遥远的暗金色光泽。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暗金色的底子上,似乎……似乎有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的金色裂纹,在缓慢地、无声地蔓延、交织!那些裂纹极其细微,不凝神细看根本无法察觉,它们构成一种难以理解的、非自然的几何图案,仿佛某种正在逐渐解封的古老星图!

林默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就在这时,公寓那扇厚重的、具备顶级安保功能的合金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一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如同岩石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是林默的首席安全主管,代号“磐石”,曾是某个神秘部队的顶尖人物,如今只为林默一人服务。

磐石走到林默面前,微微躬身,声音低沉平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林先生,都处理干净了。现场会判定为意外失足。所有相关监控记录都已‘修正’。不会留下任何指向您的痕迹。”

他指的是那个试图用手中掌握的、关于林氏资本早期几笔“异常”资金来源进行敲诈的财经记者。就在几个小时前,那个记者被人发现从自家公寓楼顶“意外”坠亡。

林默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淡漠得如同拂去一粒尘埃。他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酒液冰冷,却压不住心底那丝因黑猫异瞳而泛起的寒意,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对自身淡漠的悚然。

他挥了挥手,示意磐石可以离开了。

磐石再次躬身,无声地退了出去。合金门重新合拢,将奢华与寂静重新封存。

偌大的顶层空间里,只剩下林默,和那只趴在紫水晶平台上、瞳孔深处暗金裂纹无声蔓延的小黑猫。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却无法穿透那小小的、正在裂变的深渊。

林默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脚下是整个城市璀璨的灯火,璀璨如星河倒悬。他站在这人类社会的顶峰,俯瞰众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为什么,那被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极致权力,握在掌心,却只感到一片刺骨的冰凉?

他下意识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看似朴素的铂金戒指。戒指内圈,刻着一个早已模糊的名字——苏晓。那是他曾经倾尽所有、却最终在现实重压下支离破碎的爱情残骸。财富可以买回一切吗?他试过。他找到了苏晓,用足以砸晕任何人的财富试图挽回。然而,当她看到他那双深不见底、再无半分当年清澈温暖的眼睛时,她眼中只有恐惧和彻底的陌生。

“林默,”她当时的声音带着颤抖,“你…你变得好可怕。”

财富筑起了通天塔,却也将他彻底隔绝在情感的荒原之上。

窗玻璃上映出他模糊的侧影,眼神幽深,嘴角紧抿,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麻木感如同藤蔓,早已悄然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猛地将杯中冰冷的酒液一饮而尽,辛辣感灼烧着喉咙,却无法温暖心底那片越来越大的空洞。

就在这死寂的沉默中,一声极轻、极细的“噼啪”声,如同微弱的电流,突兀地响起。

林默猛地转头!

声音来自猫爬架的方向!

只见趴伏在紫水晶平台上的小黑猫,它油光水滑、漆黑如缎的背脊处,几根细小的绒毛,毫无征兆地脱离了本体,飘散在空气中。

这本身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那几根飘落的绒毛,在离开猫身的瞬间,并未遵循重力的轨迹缓缓飘落。

它们在脱离的刹那,骤然亮起极其细微、极其璀璨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银白色光芒!光芒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而就在光芒湮灭的同时,那几根绒毛竟化作了一蓬极其细微、闪烁着星点般冷光的……尘埃!

不是灰尘,也不是灰烬。那是一种林默从未见过的物质,每一粒微尘都仿佛蕴藏着宇宙初生时的光芒,冰冷、纯粹、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非物质的质感!

星尘!

那几粒星尘并未落地,而是如同失去了所有质量,在空气中悬浮了短短一瞬,然后,便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消散了。

仿佛从未存在过。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

小黑猫似乎毫无所觉,依旧慵懒地趴着,只是那条细长的尾巴,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在空中摆了一下。

林默僵在原地,手中的水晶杯几乎要脱手滑落。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滑下,冰凉刺骨。他死死盯着小黑猫背上刚才飘散绒毛的地方,那里的毛发依旧漆黑浓密,看不出任何异样。但刚才那诡异绝伦的一幕,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狠狠劈开了他麻木的神经!

脱落的毛发……化作星尘……凭空消散……

这不是猫!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他站在人类财富与权力的顶点,脚下是匍匐的众生,手中握着翻云覆雨的力量。可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渺小如尘埃,正站在一个即将苏醒的、无法理解的宇宙级存在面前。

而人类社会的顶峰,在它眼中,或许真的……只是一块微不足道的、苏醒前的开胃甜点?

5 幼兽觉醒

“嗡——”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云端之上”顶层公寓的奢华死寂,不再是平日测试时那种温和的提示音,而是最高级别的、如同金属摩擦刮擦耳膜的凄厉尖叫!猩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闪烁,将整个空间泼洒上一层不祥的血色。

林默猛地从沙发里弹起,心脏被警报声狠狠攥紧!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突破了安保!是那个被他“意外”掉记者的同伙?还是某个嗅到血腥味的商业敌人?磐石呢?!

“磐石!报告情况!”他对着手腕上最新款的通讯器低吼,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变调。

通讯器里传来的并非磐石沉稳冷静的回应,而是滋滋啦啦的电流噪音,其间夹杂着几声模糊不清、充满惊骇的抽气声,仿佛信号被某种强大的干扰彻底撕裂!

“滋滋……林……先生……目标……未知……强干扰源……公寓内!重复!强干扰源在您公寓内部!所有……所有设备……失灵!我们……无法……”

通讯彻底中断,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忙音。

内部?!

林默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猛地转身,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奢华空旷的客厅——意大利沙发、波斯地毯、巨大的抽象画、昂贵的雕塑……没有任何入侵者的影子!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客厅一隅,那座金丝楠木镶嵌玉石的巨型猫爬架上。

紫水晶平台上,小黑猫正缓缓站起身。

它的姿态不再是慵懒或尊贵,而是绷紧、蓄势待发,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猛兽。那身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下,隐隐透出无数针尖大小的、极其细微的银白色光点!仿佛它体内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沸腾的星河!

更让林默魂飞魄散的是它的眼睛!

那双瞳孔深处的暗金色星图,此刻如同被点燃的熔炉!无数细密的金色裂纹不再是缓慢蔓延,而是疯狂地生长、交错、重组!裂纹中迸射出实质般的、如同液态黄金般的炽烈光芒!那光芒不再局限于瞳孔,而是穿透了它的眼睑,在它小小的头颅周围形成一圈朦胧而恐怖的金色光晕!

一股无法形容的、令人窒息的“压力”,如同无形的海啸,以小黑猫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不是物理上的风压,而是一种更深层、更本质的“存在感”的无限膨胀!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胶体,光线诡异地扭曲折叠,视线所及的一切——沙发、地毯、水晶吊灯、甚至墙壁上的画框——都开始剧烈地、高频地颤抖!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共振声!墙壁上价值连城的抽象画框“啪”地一声裂开一道缝隙!巨大的落地窗外,原本清晰的都市夜景瞬间模糊、扭曲、拉长,像一幅被水浸透后胡乱涂抹的油画!

林默感觉自己的头颅像是被塞进了一口被疯狂敲击的大钟里!颅骨在共振!五脏六腑被那无形的压力挤压得移位!他闷哼一声,双腿一软,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沙发靠背才没有瘫倒,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不……停下!”他目眦欲裂,朝着猫爬架的方向嘶吼,声音在扭曲的空气中显得破碎而无力。

就在他吼出声的刹那,小黑猫微微仰起了头。

它的喉咙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酝酿、在积聚。

然后——

“喵——嗷——!!!”

一声无法用人类现有物理法则定义的“咆哮”,轰然炸响!

那声音绝非任何地球生物所能发出!它像是无数颗星辰在诞生之初的怒吼,是宇宙弦断裂时迸发的悲鸣,是时空被强行撕扯开裂缝的尖啸!它超越了音速,超越了空气传播的介质,如同最狂暴的次声波武器,无视一切物理阻隔,直接作用在林默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之上!

“噗!”

林默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猩红的血雾在扭曲的光线中弥散开来,带着铁锈般的腥气。他眼前瞬间被浓重的黑暗笼罩,耳膜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贯穿,剧痛伴随着尖锐到极致的嗡鸣!世界在他感知中彻底崩塌、旋转、碎裂!

他像一截被狂风折断的朽木,重重地向前扑倒,额头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剧痛和黑暗吞噬意识的最后一瞬,他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而扭曲的视野里,他看到那只悬浮在紫水晶平台上的小黑猫(它此刻已完全离地悬空!)。它小小的身躯在沸腾的银白光点和炽烈金芒的包裹下,散发出一种无法直视的、如同恒星核心般的恐怖光辉!它身处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清晰地荡漾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般的……空间波纹!

那不是猫。

那是……一头正在挣脱某种束缚的、来自宇宙深渊的幼兽!

6 宇宙咆哮

意识如同沉船,在冰冷粘稠的黑暗深海中缓慢上浮。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林默感觉自己被撕成了无数碎片,又被一种蛮横的力量粗暴地缝合起来。头颅里像是灌满了烧红的铅块,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沉闷的撞击,震得耳膜深处那尖锐的嗡鸣愈发清晰。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时间在绝对的感官混乱中失去了意义。

眼皮沉重得像焊死的铁门。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

刺眼。

不是灯光,而是窗外惨白的天光,毫无遮拦地泼洒进来,将公寓内奢华的一切都照得苍白失血。

他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下是昂贵的、此刻却沾满了他喷出暗红血渍的波斯地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那是他自己的血。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脖颈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视线所及,一片狼藉。

巨大的落地窗……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整面十几米高、号称能抵御火箭弹轰击的顶级防爆玻璃幕墙,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内部狠狠砸碎!只剩下参差不齐、犬牙交错的玻璃碎片边缘,狰狞地镶嵌在合金窗框上。狂风毫无阻碍地灌入,卷起地上的灰尘、纸张碎片,发出凄厉的呜咽。窗外,是数百米高空令人眩晕的景色,以及城市清晨灰蒙蒙的天空。

客厅里,意大利真皮沙发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裂开几道长长的口子,昂贵的填充物像内脏般翻卷出来。巨大的水晶吊灯摔在地上,碎裂成无数晶莹的残骸,在惨白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点。墙壁上,那几幅价值不菲的抽象画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撕裂,画布如同破烂的旗帜般耷拉着。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束中缓慢旋转,如同某种诡异的祭奠。

一片末日般的死寂。

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和他自己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那只猫……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抽!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撑起身体,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又是一黑。他挣扎着,几乎是爬行着,目光焦急地扫过那片狼藉,搜寻着那个小小的、此刻却如同梦魇般的身影。

目光最终定格在房间的角落。

那座金丝楠木打造的、镶嵌玉石黄金的巨型猫爬架,竟然……完好无损?不,不是完好无损。它静静地立在原地,紫水晶平台依旧光滑,玉石温润,金丝楠木散发着沉稳的光泽,仿佛刚才那场席卷一切的恐怖风暴,在它面前悄然绕道而行。

小黑猫就趴在那块紫水晶平台上。

它又恢复了那种近乎凝固的安静,小小的身体蜷缩着,黑色的皮毛在惨白的天光下流动着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哑光泽。它闭着眼睛,似乎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然而,林默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它的身上。

它的毛发……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

不是颜色的变化,而是质感。那原本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此刻在光线映照下,隐约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深邃的、如同将整个星空浓缩其中的幽暗光泽!仿佛那不再是毛发,而是由亿万颗微缩的、冰冷燃烧的星辰碎片编织而成!而在它背脊中央,一道极其细微、如同发丝般的银色光痕,自后颈一直延伸到尾根,若隐若现。

林默的呼吸停滞了。

他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几根飘散化作星尘的绒毛。难道……那只是它“蜕皮”的开始?这道银痕,是否预示着某种更深层、更恐怖的变化?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离猫爬架最近的那面巨大的装饰墙镜前。

他想看看自己的伤势,更想确认一下……昨晚那恐怖的一幕,到底有没有留下其他“证据”。

镜子映出他的影像。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针尖!

镜中的男人,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残留着干涸发黑的血迹,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惊魂未定的恐惧。但这些都不是最让他骇然的。

最骇然的是他的左耳!

耳廓的上半部分……消失了!

不是被撕裂,不是被烧毁。是如同被最高精度的激光瞬间切割,又像是被某种规则的力量凭空抹除!切口处光滑得如同打磨过的玉石,没有一丝血迹,没有一丝皮肉翻卷的痕迹!仿佛他天生就长着这样一只残缺的耳朵!

林默颤抖着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那光滑到诡异的断口处。没有痛感,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失去部分身体存在的虚无感。

他猛地扭头,目光惊恐地扫视着狼藉的地板、破碎的家具、撕裂的地毯……没有!没有找到任何类似耳朵的组织碎片!一丝一毫都没有!

就像昨晚那几根化作星尘消散的猫毛一样,他左耳消失的那部分……被彻底抹除了!

被那一声超越物理法则的、来自宇宙幼兽的咆哮……直接从这个现实的维度上,彻底“删除”了!

“嗬……嗬嗬……”林默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抽气声。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巨浪,彻底将他淹没。他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财富?权力?人类社会的顶峰?

在刚才那声咆哮面前,这一切都脆弱得像阳光下的肥皂泡,一触即溃,毫无意义。

他以为自己驯服了神祇,拥有了心想事成的权柄。现在才明白,他不过是在一头沉睡的宇宙巨兽身边,侥幸捡拾了一些它无意识散落的、危险的碎屑。而当它第一次真正睁开眼,发出属于它那个维度的声音时,仅仅是一声无意识的啼鸣,就轻易地、永久地抹去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林默的目光,缓缓移向猫爬架上那只再次陷入“沉睡”的小黑猫。它小小的身躯,在满室狼藉和惨白天光的映衬下,显得如此安静,如此无害。

但林默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可逆转地改变了。那头幼兽……正在加速醒来。

而他,这个被它无意间“眷顾”的渺小人类,正坐在它苏醒的摇篮边,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

“林先生!林先生!您能听到吗?发生了什么?请回答!”

合金门外传来磐石焦急的拍打和呼喊声,厚重的门板在他大力的拍击下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但坚固得纹丝不动。显然,在昨晚那场超越常理的“风暴”之后,这扇顶级安保门依靠自身物理强度,依旧忠实地履行着职责,将一切隔绝在外。

林默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他左耳处的光滑断口传来一阵阵诡异的虚无感,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提醒他身体某部分被永久“删除”的残酷事实。门外磐石的呼喊声,隔着厚实的合金门板,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他需要解释。一个能暂时安抚磐石、同时也能解释这满目狼藉和自身伤势的“合理”解释。

“意……意外……”林默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新型……声波……清洁设备……测试……严重故障……”他断断续续地编造着,每一个字都像耗尽了他残存的力气,“我…受伤了…耳朵…设备炸了…碎片…找不到了……”

门外拍打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磐石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顶级公寓里测试未经验证的危险设备?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林先生,请让我进去!我需要确认您的安全!”磐石的声音提高了,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我们需要医疗队!”

“不!”林默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破音,“谁也不准进来!听到没有!谁也不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牵扯着胸腔一阵闷痛,“我…我没事!只是小伤!清理现场…封锁消息…对外就说…燃气管道…小规模泄露…引发爆炸…就这样!”

他喘着粗气,额头渗出冷汗。这个借口同样漏洞百出,但至少比“未知宇宙幼兽咆哮导致空间扭曲并抹除耳朵”听起来稍微“合理”那么一点点。他现在只想把所有人都挡在外面,尤其是那只再次“沉睡”的小黑猫!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它此刻的状态,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昨晚那恐怖的真相!

门外的磐石沉默了几秒。作为最顶尖的安保专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雇主话语中的巨大漏洞和强烈的抗拒。但多年职业素养和丰厚的报酬让他选择了服从命令,至少是暂时的。

“……明白,林先生。”磐石的声音恢复了沉稳,但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我会立刻安排清理和封锁。医疗…是否需要暗中准备?”

“不用!”林默斩钉截铁,“我…自己处理!需要时…会叫你!”

“……是。”磐石的声音消失了。很快,门外传来他通过通讯器低声下达命令的声音,调集人手,封锁楼层,联系“可靠”的清洁公司,编造燃气事故的谎言……

危机暂时被挡在了门外。但林默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磐石的疑虑不会消失,那被抹除的左耳是永远无法解释的破绽。

他靠在墙上,急促地喘息着,试图平复翻江倒海的情绪和身体的剧痛。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猫爬架的方向。

小黑猫依旧蜷缩在紫水晶平台上,安静得如同雕塑。背脊上那道细微的银色光痕,在窗外惨白的天光下,似乎……比刚才清晰了一点点?

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伴随着剧烈的恶心猛地袭来!林默眼前一黑,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捂住嘴,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仿佛生命力正从那个被抹除的耳朵伤口处飞速流逝。

他挣扎着,目光扫过自己捂住嘴的手。

瞳孔瞬间收缩!

他的手背上,皮肤下,不知何时浮现出几道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暗金色纹路!

那纹路的色泽、形态……竟与小黑猫瞳孔深处那疯狂蔓延的星图裂纹……如出一辙!

林默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猛地扯开自己羊绒衫的领口,低头看向胸口。

心脏位置的皮肤下,更多的、更清晰的暗金色裂纹浮现出来!它们如同某种活物,正在他的血管、他的肌肉、他的骨骼深处无声地蔓延、侵蚀!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一阵诡异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仿佛他的生命频率,正被某种来自宇宙深空的、冰冷的节拍强行同化!

这不是感染!不是诅咒!

这是……侵蚀!

是那头沉睡在他身边的宇宙幼兽,它无意识散逸出的、远超人类维度的力量本质,正在反过来……同化他这具脆弱的碳基躯体!

“呃…啊…”林默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他死死抓住自己的胸口,指甲深深陷入皮肤,试图阻止那非人的暗金裂纹蔓延,却只是徒劳。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他挣扎着爬向沙发,颤抖的手摸向那个被他随意丢在角落的旧帆布包——那个半年前他冒雨捡回小黑猫时背着的包,里面装着他几乎抛弃的过去。

他粗暴地翻找着,扯出几件旧衣服,终于在最底层,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小小的东西。

他把它掏了出来。

那是一枚小小的、水头普通的翡翠平安扣。用褪色的红绳系着。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当年他离开家乡那个贫穷的小县城,雄心勃勃地闯荡大城市时,母亲含着泪,把这枚她戴了一辈子的平安扣塞进他手心。

“阿默,戴着,妈求个心安…平平安安的…”

后来,他为了在客户面前显得更“体面”,为了不被人嘲笑“土气”,悄悄把它摘了下来,塞进了包的最底层,再也没戴过。

此刻,这枚小小的、温润的平安扣,静静地躺在他布满暗金裂纹的手掌里。

平安扣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贯穿整个玉体的裂纹,赫然在目!

林默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道裂纹上。

昨晚……那声恐怖的咆哮……那抹除他左耳的毁灭性能量……这枚承载着母亲卑微祈愿的平安扣……

一个冰冷的、令人绝望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这枚平安扣……替他承受了本该作用于他整个头颅、甚至整个身体的抹杀力量!

是母亲遥远的、无力的祝福,在最后一刻,替他挡下了那来自宇宙深空的致命一击!

“妈……”

林默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绝望而悲恸的呜咽。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麻木的堤坝,汹涌而出,混合着嘴角残留的血迹,滚落在他布满暗金裂纹的手上,滴在那枚碎裂的平安扣上。

他紧紧攥着那枚破碎的平安扣,如同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温润的玉石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却远不及心头那被撕裂的痛楚。

母亲……

那个在贫瘠土地上操劳一生、用尽最后力气祈求儿子平安的瘦小身影,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带着小县城黄昏时烧柴火的气息和永远洗不干净的围裙上淡淡的油烟味。他以为自己早已站在了云端,俯瞰众生,却在这一刻被这枚碎裂的平安扣狠狠拽回地面,看清了自己灵魂深处早已荒芜的废墟。

他低下头,布满血丝和泪水的眼睛,死死盯着掌中那枚布满裂纹的翡翠。裂纹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随时可能熄灭的温润光泽。那是母亲残存的、最后的守护?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噼啪”声,如同微弱的静电,在他紧握的掌心响起!

林默猛地一震!

他摊开手掌。

只见那枚布满裂纹的平安扣上,一道最深的裂痕边缘,几粒极其微小的翡翠碎屑,正无声无息地……脱离本体!

紧接着,就在他惊恐的注视下,那几粒比尘埃还要细小的翡翠碎屑,骤然亮起极其短暂、极其耀眼的银白色光芒!光芒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而光芒湮灭的瞬间,那几粒翡翠碎屑……化作了一蓬更加细微、闪烁着冰冷星点光芒的……星尘!

和昨晚他看到的、从小黑猫身上飘落的绒毛所化的星尘……一模一样!

星尘悬浮在掌心上方不足一厘米的空气中,散发着非物质的、令人灵魂悸动的冰冷辉光,仅仅维持了不到半秒,便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彻底地、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掌心中,只剩下那枚裂纹更加深刻、光泽更加黯淡的平安扣。

林默如同被无形的冰锥贯穿,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同化!

这枚平安扣,这个由他母亲血肉亲情所系、承载着人间最朴素愿望的凡物,在替他承受了那宇宙级的一击后,不仅碎裂,其物质本质……竟然也开始了被那恐怖力量侵蚀、同化的过程!正在一点点地被“转化”成那种冰冷的、属于更高维度的……星尘!

如果连寄托了强烈情感的玉石都开始被侵蚀、被同化、被分解成星尘……那他这具早已被暗金裂纹侵蚀、与那幼兽有着更深“联系”的血肉之躯呢?

“嗬……嗬嗬……”林默的喉咙里发出绝望的抽气声,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结局——皮肤寸寸龟裂,血肉化作璀璨而冰冷的星尘,最终彻底消散,不留一丝痕迹,如同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

不!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困兽般的疯狂!他不能就这样被无声无息地抹除!他必须知道!必须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它要做什么!它会带来什么!

母亲破碎的守护点燃了他最后的求生欲,也彻底点燃了他深入深渊的疯狂决心。

“磐石!”林默对着手腕上通讯器残存的单向呼叫功能嘶吼,声音因恐惧和决绝而扭曲变形,“给我找!不计代价!找最顶尖的理论物理学家!天体物理学家!量子力学专家!研究神话和超自然现象的学者!所有!所有能解释‘非自然现象’、‘高维存在’、‘物质转化’的人!把他们集合起来!立刻!马上!我要答案!”

他顿了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告诉他们……人类文明的存续……可能就在他们眼前!”

7 绝望献祭

厚重的防爆合金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门外肃立的磐石。他依旧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面容冷峻如岩石,但锐利的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撼和凝重。在他身后,站着四个气质迥异的人,三男一女,年龄各异,脸上都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难以消化的惊疑。

“林先生,人带到了。”磐石的声音低沉平稳,侧身让开通道。

林默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中央。破碎的落地窗外灌入高空冰冷的风,吹动他额前凌乱的发丝,也吹拂着他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深色外套——刻意立起的领子,正好遮住了他左耳处那光滑得令人心悸的断口。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寒冰,冰冷、锐利、深处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微微颔首,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门口的四人。

为首的是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者,眼神锐利而疲惫,身上有种久居实验室的书卷气。磐石低声介绍:“陈启明教授,理论物理学泰斗,弦论权威。”

旁边一位身材高瘦、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眼神锐利如鹰隼。“李振国院士,天体物理学,专注于高能宇宙现象和奇异星体。”

第三位是个相对年轻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神经质,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赵博文博士,量子信息与基础理论,研究量子退相干和观测者效应。”他的目光有些飘忽,似乎在竭力感知这个空间里某种“不对劲”的气息。

最后一位是位气质沉静、穿着素雅改良旗袍的中年女性,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表象。“秦素心女士,宗教学与神话学教授,同时是国内顶尖的超自然现象档案记录与研究者。”她的目光平静地掠过满屋狼藉,最终落在远处那座格格不入的金丝楠木猫爬架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欢迎。”林默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没有任何寒暄,直指核心,“各位的时间宝贵,我的问题更紧迫。请进。”

四人走进这如同风暴过境的奢华废墟,脚下踩着碎玻璃和水晶残骸,发出细微的声响。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面消失的巨窗、撕裂的沙发、扭曲的墙壁所吸引,脸上的惊疑之色更浓。赵博文博士更是下意识地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布满复杂线路的仪器,屏幕上的波形正疯狂地跳动,发出细微的蜂鸣。

“这…这里的空间曲率…还有残余的量子涨落…我的天…”赵博文盯着仪器屏幕,喃喃自语,脸色发白。

林默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客厅中央唯一还算完好的区域——靠近那座猫爬架的位置。他停下脚步,转身,目光沉沉地扫过四位学者。

“半年前,我捡到一只猫。”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窗外的风声,“一只普通的黑猫。但很快,我发现它不普通。它能让我‘心想事成’。”

他简单地、冰冷地叙述着:伤口的瞬间愈合,彩票的中奖,商场的无往不利,对手的“意外”消亡……以及昨晚,那场摧毁了这间顶级安全屋的、无法理解的“风暴”——那超越物理法则的咆哮,空间的扭曲共振,还有……他左耳的凭空消失。

当他说到“凭空消失”时,他微微侧过头,用动作示意了一下自己刻意遮挡的左耳位置。虽然没有明说,但那空荡感和他话语中的冰冷,让四位学者瞬间明白了那意味着什么。陈启明教授倒吸一口冷气,李振国院士的眉头拧成了死结,赵博文手中的仪器蜂鸣声更加尖锐,秦素心女士的眼神则变得无比深邃。

“这不可能!”李振国院士率先开口,声音带着科学家的本能抗拒,“物质守恒!能量守恒!凭空消失?这违背了最基本的物理定律!一定是某种未知的、高能的……”

“定律?”林默打断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嘲讽的弧度,他猛地指向窗外那破碎的巨窗,指向扭曲的墙壁,指向地上那摔得粉碎的水晶灯,“看看这里!定律?昨晚之前,我也相信定律!相信人类构建的一切认知框架!”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歇斯底里:“但现在,我只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猛地指向那座金丝楠木猫爬架,指向紫水晶平台上那团依旧在“沉睡”的黑色毛球,指尖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它到底是什么!它想做什么!它最终会带来什么!”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高空的呼啸风声,以及赵博文博士手中仪器越来越急促的蜂鸣。

四位顶尖学者,代表着人类文明在科学和神秘学领域最前沿的智慧,此刻却集体陷入了沉默。他们看着那只安静的小黑猫,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陈启明教授推了推厚厚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猫爬架,声音干涩地打破了沉默:“林先生…您描述的‘心想事成’,其本质…可能并非创造,而是‘信息映射’或‘概率塌缩’。它…它或许能感知到您强烈的意识指向,然后…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将现实世界的‘可能性’,强行塌缩到您所期望的那个结果上…这…这涉及到量子理论最核心的观测者问题,但…但规模如此之大,影响如此直接…无法想象…”

李振国院士盯着小黑猫背脊上那道若隐若现的银色光痕,脸色铁青:“物质化作星尘…凭空消散…这…这让我想起理论中的‘真空衰变’概念…或者…是某种超越我们维度的能量态转化?如果…如果它真能轻易转化物质形态…那么…”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深切的恐惧说明了一切。

赵博文博士手中的仪器屏幕已经乱成了一团麻,他声音发颤:“不止是空间扭曲…这里的量子背景辐射…残留着一种…一种极其恐怖的‘信息扰动力’!就像…就像一尊神祇打了个哈欠留下的口水…不!比那更可怕!它…它本身的存在,就在不断撕裂我们宇宙的底层规则!昨晚那一声…只是它无意识的…梦呓?”

一直沉默的秦素心女士,缓缓上前一步。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小黑猫身上,而是投向了林默紧握的、露出红绳一角的左手——那里是那枚碎裂的平安扣。

“林先生,”她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在东方古老的传说中,有‘烛龙’睁眼为昼、闭眼为夜的创世神兽;在西方秘教文献里,有沉睡于群星之间、形态不可名状的‘外神’子嗣…它们往往被描述为宇宙法则的化身,或法则之外的‘错误’。”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林默,“您捡到的,可能并非‘生物’,而是一个…正在成长的‘宇宙现象’。一个…正在我们维度‘孵化’的…宇宙级幼体。”

“幼体?”林默的声音嘶哑,心脏狂跳。

秦素心沉重地点点头:“就像…蝴蝶的幼虫,在化蛹之前,会大量吞噬周围的物质,积蓄能量。您所经历的‘心想事成’,或许是它无意识散逸出的、类似‘信息素’或‘规则碎片’的东西,被您接收并扭曲了现实。但这只是它成长过程中…微不足道的‘代谢产物’。”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狼藉的客厅,最终落回那只小黑猫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悲悯和一种洞悉真相的绝望:“当它积蓄了足够的能量,当它真正‘孵化’、‘苏醒’的那一刻…它需要展开它的‘形态’,需要…进食。”

“进食?”林默的声音陡然拔高,一种灭顶的寒意瞬间笼罩了他!

“是的,进食。”秦素心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为了完成最终的形态转化,它可能需要…吞噬掉‘孵化场’所依附的…物质和能量基础。”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破碎的巨窗,投向外面广阔无垠的天空和脚下渺小的城市。

“也就是…我们所在的这颗星球。或者说,整个行星系…甚至更大范围的空间结构。”

轰——!

秦素心的话,如同一道毁灭性的精神冲击波,狠狠撞碎了林默最后一丝侥幸!

吞噬…星球?!

人类文明的存续…原来不是危言耸听,而是近在咫尺、冰冷残酷的现实!

“不…不可能…”李振国院士失声喃喃,但看着眼前这片超自然的废墟和那只诡异的小兽,他的反驳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赵博文博士手中的仪器,“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彻底黑了。

陈启明教授脸色灰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林默站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只剩下冰冷的绝望支撑着这具残躯。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紧握的左手,那枚碎裂的平安扣硌着他的掌心。

母亲的守护…碎了。

人类的科学…哑了。

古老的智慧…揭示了最恐怖的真相。

而那头宇宙的幼兽,依旧安静地蜷缩在它的水晶祭坛上,背脊上的银痕,在惨白的天光下,似乎又清晰了一分。

它的“孵化”…正在加速。

留给这颗星球的时间…不多了。

冰冷的绝望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奢华的废墟客厅。四位代表着人类智慧巅峰的学者,在秦素心那近乎宣判的结论面前,集体失语,脸上只剩下面对宇宙级恐怖时的苍白与死寂。

林默站在风暴的中心,却感觉不到一丝风。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左耳断口处那诡异的虚无感,提醒着他自身正在被侵蚀、被同化的残酷现实。吞噬…星球?这个念头庞大到超出了他想象力的边界,只剩下纯粹的本能恐惧。

“有…没有办法?”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阻止它?或者…至少…延缓?”他看向秦素心,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近乎乞求的光芒。

秦素心缓缓摇头,眼神悲悯而沉重:“记载中…没有。面对这种层级的‘存在’,凡人的意志、科技、甚至信仰…都如同尘埃。它的苏醒是宇宙尺度的‘事件’,如同超新星爆发,不可阻挡。”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只沉睡的小黑猫,“或许…只有等它完成了转化,离开了这个‘孵化场’,灾难才会终止。但代价…”

代价是整个孵化场——地球,甚至太阳系——被彻底吞噬,化为它成长的养料。

“离开?”李振国院士猛地抓住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中的微光,“它…它需要什么样的环境完成最终转化?我们…能不能主动‘送’它走?把它发射到深空?或者…引导它去…”

“送走?”陈启明教授苦笑一声,打断了他,“李院士,看看它!看看它昨晚无意识造成的一切!它本身的存在就在扭曲空间结构!任何试图靠近、限制、甚至‘移动’它的行为,都可能被它无意识散逸的力量瞬间抹除!更别说…我们根本不知道它‘成熟’后需要什么样的‘环境’!是黑洞视界?是星云核心?还是时空乱流深处?我们一无所知!”

“那…那怎么办?等死吗?”赵博文博士失魂落魄地蹲下身,捡起他摔坏的仪器,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

磐石一直如同雕塑般立在门口,此刻,他那张岩石般冷峻的脸上,肌肉也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沉默地向前一步,手按在腰间的武器上,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猫爬架上的小黑猫。那姿态,充满了最顶尖战士面对终极威胁时本能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林默的目光扫过磐石按在武器上的手,又扫过四位学者脸上绝望的死灰,最后,落回自己左手紧握的那枚碎裂的平安扣上。温润的翡翠裂纹触目惊心,那是母亲最后的守护,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

一个冰冷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破开黑暗的闪电,猛地劈入他混乱的脑海!

主动接触!

既然无法阻止,无法移动,无法理解…那么,唯一的生路,或许只剩下…沟通?或者说,献祭?

用他自己!这个与它有着最直接“联系”、正在被它力量侵蚀的载体!

这个念头疯狂得让他自己都浑身战栗。但母亲碎裂的平安扣,体内蔓延的暗金裂纹,都在无声地告诉他:这或许是他仅剩的、唯一能做的挣扎!不是为了拯救地球(那可能早已注定),而是为了…赎罪?为了在最终毁灭降临前,用自己的残躯,或许能换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对无辜者的怜悯?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软弱和犹豫被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所取代。那是一种站在悬崖边缘,纵身一跃前最后的清明。

“出去。”林默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

四位学者和磐石都愣住了,愕然地看着他。

“我说,出去!”林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如同即将绷断的弓弦,“所有人!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栋大楼!越远越好!”

“林先生!您要做什么?”磐石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强烈的警告和不解。

“做我该做的事!”林默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磐石,那眼神里的疯狂和绝望让磐石这样身经百战的战士都心头一凛,“这是命令!带他们走!现在!立刻!执行!”

磐石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手依旧按在武器上,眼神在林默和猫爬架之间飞快扫视,进行着激烈的权衡。最终,职业素养和对雇主命令的绝对服从压倒了战斗本能。他猛地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走!”

他不由分说,几乎是半强迫地,将还在惊愕中的陈启明和李振国架起。赵博文博士似乎还想说什么,被磐石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秦素心女士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探究,有悲悯,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没有犹豫,转身快步跟上。

厚重的合金门在他们身后迅速合拢,将最后一丝人声隔绝在外。

顶层公寓里,只剩下林默,和那只趴在紫水晶平台上、背脊银痕若隐若现的小黑猫。

绝对的死寂再次降临,只有高空的风从破碎的巨窗灌入,发出凄厉的呜咽。

林默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着肺叶。他一步一步,如同走向刑场,走向那座金碧辉煌的猫爬架。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体内那些暗金色的裂纹仿佛随着靠近而变得灼热、活跃,心脏的跳动被一种宏大、冰冷、非人的节拍强行牵引,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灵魂撕裂般的悸痛。

他停在猫爬架前,微微仰头,看着上方平台上的那团黑色。

它依旧闭着眼,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起来人畜无害。

但林默知道,那平静的表象下,蕴藏着足以湮灭星辰的恐怖。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单膝跪了下来。这个曾经站在人类财富与权力顶峰的男人,此刻以一个近乎臣服与献祭的姿态,跪在了这宇宙幼兽的面前。

他摊开紧握的左手。那枚布满裂纹的平安扣,安静地躺在他布满暗金纹路的掌心,温润的光泽几乎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种死寂的灰败。

“你…到底是什么?”林默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梦呓,又像是最深沉的质问,直接投向那沉睡的存在,“你来自哪里?你要…去向何方?”

没有回应。只有风声呜咽。

他顿了顿,巨大的痛苦和悔恨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我知道…这半年来,我利用了你无意散落的力量…我变得贪婪…冷酷…我迷失了…我罪孽深重…”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我不祈求宽恕…我只求…只求你…”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和泪水的眼睛,死死盯着小黑猫,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最后的、卑微的祈求:

“如果…如果毁灭注定降临…求你…只吞噬我!只吞噬我这个罪人!吃干净些!别让我的贪心…再连累这颗星球上…其他…无辜的生命!”

“放过他们!”

“放过…地球!”

嘶哑的吼声在空旷死寂的顶层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悲怆和绝望的献祭意味。

8 宇宙幼兽觉醒

就在他吼声落下的瞬间——

紫水晶平台上,一直“沉睡”的小黑猫,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远比昨晚更加恐怖亿万倍的“存在感”,如同宇宙大爆炸的原点,轰然降临!

林默感觉自己渺小的灵魂,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拉长、投入了一个无法理解、无法描述的……意识洪流之中!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

林默的感知被彻底撕碎、重组,然后被强行塞入了一个超越他理解极限的维度。他感觉自己像一粒被投入恒星核心的尘埃,瞬间被无法想象的信息洪流彻底淹没、分解。

那不是图像,不是声音,不是语言。那是……“存在”本身最原始的咆哮!

他“看”到了——不,是直接“理解”到了!

他看到一片绝对的、连“虚无”这个概念都无法存在的“无”。然后,一点“意识”的微光,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在那片“无”中萌发。那不是生命,那是最原始的“存在意志”,是宇宙法则本身在混沌中的一次……悸动?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开始膨胀,如同吹胀的气球。它的“边缘”触及到了“无”之外的东西——其他同样在膨胀的、或冰冷、或炽热、或扭曲、或死寂的……“念头”!它们彼此碰撞、挤压、吞噬、融合……

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无法形容的、创世般的伟力!无数原始的“法则碎片”被抛射出来,如同宇宙大爆炸喷溅出的星云物质!这些碎片在无尽的碰撞洪流中翻滚、凝聚、冷却……最终,形成了林默所认知的物理宇宙的基石——空间、时间、物质、能量……

而他身边这头“幼兽”,正是其中一个庞大、冰冷、带着吞噬与转化特质的“念头”,在经历了无法计数纪元的碰撞、成长后,分裂出的一粒……微小的“种子”!

这粒种子,在宇宙碰撞的湍流中,如同蒲公英般飘荡。它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时空结构,一个物质和能量富集的“温床”,来完成它最后的“孵化”与“形态固定”。就像……一颗行星,为生命的诞生提供摇篮。

地球,太阳系,这片银河系的旋臂……在它漫长的飘荡中,恰好进入了它的感知范围。这是一个年轻的、充满活力的、物质结构相对稳定的……完美“孵化场”。

于是,它来了。

以一种超越光速、超越空间维度的方式,“降临”了。降临的冲击,撕裂了地球附近脆弱的空间结构,形成了一场局部的、人类无法察觉的高维风暴。而在这场风暴的余波中,它那超越维度的“核心”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震荡损伤。就像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在到达目的地时,意外地崴了一下脚。

这丝损伤,让它强大的“形态固定力场”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缝隙”。它的核心意识在自我保护机制下,陷入了最深沉的休眠,只保留了最基础的、维持“种子”形态的本能。

而它那无意识散逸出的、用以维持自身形态和吸收“孵化场”能量的“场”,则在这丝“缝隙”的作用下,发生了极其微妙的“泄漏”。

这泄漏出的、被稀释了亿万倍的“场”,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星尘,在降临点附近飘散。

其中一小部分,如同拥有灵性,捕捉到了附近一个强烈、纯粹的生命波动——一个在雨夜垃圾堆里濒临死亡、对“生存”有着最原始渴望的弱小生命——一只流浪的小黑猫。它本能地依附上去,暂时成为了这粒宇宙种子在物质世界的“载体”和“伪装”。

而更多的、更稀薄的“场”,则飘向了附近另一个强大的意识源——一个刚刚结束加班、身心俱疲、对“改变”和“好运”同样有着强烈渴望的人类灵魂——林默。

于是,“心想事成”的“神迹”发生了。那不是恩赐,不是眷顾,而是一个宇宙级存在在“崴脚”后,无意识漏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信息扰动”。就像一颗恒星在燃烧时,无意间向宇宙空间抛洒出的几粒光子。

林默利用这“泄漏”,登上了人类的顶峰。但这顶峰,在即将苏醒的宇宙幼兽眼中,渺小如尘埃。

而它……终于要完成最后的“形态固定”了。

孵化……需要能量。需要……进食。

它的“食谱”上,赫然标注着整个太阳系的物质与能量!地球,不过是它苏醒后第一口最方便、最可口的“甜点”!

林默的灵魂在这庞大到令他彻底崩溃的“真相”中颤抖、哀嚎!他看到了地球的未来——大气层被无形的力场剥离、地壳被分解成最基础的粒子流、海洋蒸发、生灵涂炭……所有的一切,都将被吸入那幼兽最终展开的、如同黑洞般贪婪的“形态”之中,化作支撑它存在于更高维度的……星尘!

不!不!不!

林默残存的意识发出无声的、撕裂灵魂的呐喊!

他看到了母亲那枚碎裂的平安扣!看到了自己体内蔓延的暗金裂纹!看到了自己那被抹除的左耳!那是他罪孽的烙印!是他贪婪的代价!

他猛地“凝聚”起所有残存的意志力——这意志力在宇宙幼兽的意识洪流中渺小得可怜,却如同黑夜中最后一点萤火,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

他用这意志力,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将那个卑微的祈求,直接烙印向那正在苏醒的、冰冷宏大的宇宙意识核心:

“吃我!只吃我!用我的罪孽!我的贪婪!我的身体!我的灵魂!填饱你苏醒的饥饿!”

“放过他们!放过地球!放过那些……像我母亲一样…无辜的生命!”

“吞噬我!用我的全部……换他们的……一线生机!”

这渺小的祈求,如同投入怒海狂涛的一粒沙。

那正在苏醒的、冰冷宏大的宇宙意识,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

现实维度。

顶层公寓,死寂无声。

单膝跪在猫爬架前的林默,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灵魂,他挺直的脊背骤然佝偻下去,整个人如同被伐倒的朽木,无声无息地向前扑倒在地。

砰。

沉闷的声响在空旷中格外刺耳。

他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左手还保持着摊开的姿势,掌心朝上。那枚布满裂纹的平安扣,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叮”的一声轻响,掉在冰冷的地板上,滚了几圈,停在了一小片水晶吊灯的碎渣旁边,灰败的玉体上裂纹狰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只有高空的风,依旧不知疲倦地从破碎的巨窗灌入,发出凄厉悠长的呜咽,卷动着地上散落的纸张碎片,如同祭奠的纸钱。

几秒钟。

或者几个世纪。

紫水晶平台上,那只睁开了双眼的小黑猫,缓缓地、极其优雅地站了起来。

它的眼睛,此刻已不再是裂变的暗金色星图。

那是一种……无法用人类已知的任何光谱去描述的……光。

深邃、冰冷、纯粹,如同将整个宇宙的诞生与寂灭浓缩其中,蕴含着无穷的法则与无情的秩序。它微微歪了歪头,那动作依旧带着一丝猫科动物的好奇,但眼神里,却只剩下俯瞰尘埃的……漠然。

它看了一眼地上如同死去的林默。目光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可利用价值。

然后,它抬起了一只小小的、覆盖着幽暗星辰光泽的前爪。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就在它抬爪的瞬间——

林默的身体,毫无征兆地……漂浮了起来!

不是被无形的力量托起,而是……仿佛他身体周围的空间本身被赋予了“浮力”!他软绵绵的身体悬浮在离地半米的空中,姿势依旧保持着扑倒时的样子。

紧接着,更加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林默的身体,开始……发光!

不是皮肤在发光,而是构成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段基因、每一个原子……都在从内部迸发出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比璀璨的银白色光芒!那光芒冰冷、纯粹,带着一种非物质的质感,与他之前看到的、从平安扣和猫毛上飘散出的星尘……如出一辙!

转化……开始了!

他皮肤下那些暗金色的裂纹,此刻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疯狂地蔓延、亮起!银白色的光芒从裂纹中透射出来!他的身体,从指尖开始,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蜡像,开始无声无息地……崩解!

不是燃烧,不是融化。是构成他血肉的物质,在最基础的粒子层面,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宇宙法则强行拆解、转化!

指尖化作一缕闪烁着星光的尘埃,消散在空气中。

然后是手掌、手腕、手臂……

速度越来越快!

银白色的光芒如同火焰,吞噬着他的躯体。衣服、毛发、骨骼……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冰冷的光芒中分解、升华,化作最纯粹的、闪烁着星点光芒的宇宙星尘!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仪式般的残酷美感。

几秒钟。

仅仅几秒钟。

悬浮在空中的,只剩下一团璀璨的、不断旋转膨胀的银白色星尘云!星尘云内部,隐约还能看到林默身体轮廓最后的残影,但转瞬即逝。

星尘云缓缓旋转着,散发着冰冷而纯粹的光辉,内部仿佛有亿万颗微缩的星辰在生灭。它不再具有任何林默的形态特征,只剩下一种浩瀚、非人的……宇宙物质感。

猫爬架上,那头已经无法称之为“猫”的宇宙幼体,那双蕴含宇宙生灭的眼眸,淡漠地看着这团由林默转化而来的星尘云。

它微微张开了嘴。

没有声音发出。

但一股无形的、超越空间概念的“吸力”,骤然降临!

那团旋转的、璀璨的星尘云,如同被投入漩涡的水流,瞬间被拉长、扭曲,化作一道银白色的、闪烁着星光的细流,无声无息地……没入了它微微张开的口中!

吞噬。

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

当最后一点星光消失在它口中时,它小巧的身体表面,那道自背脊延伸至尾根的细微银痕,骤然亮起!光芒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璀璨、凝实!银痕似乎变宽了一丝,如同某种封印被解开了一道缝隙,散发出更加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幽暗气息。

它满足地(如果那种冰冷的漠然可以被理解为满足的话)伸出小小的、覆盖着星辰光泽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尖。

然后,它抬起头,那双蕴含宇宙生灭的眼眸,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投向了公寓之外。

投向了窗外那片广阔无垠的、由亿万星辰组成的……“孵化场”。

9 星云巨猫降临

它的目光,平静,冰冷,带着一种审视食材般的……纯粹。

城市在脚下铺展,灯火璀璨,如同倒悬的星河。数百米的高空,风声凄厉。

“云端之上”顶层公寓那破碎的巨窗边缘,磐石如同焊死在混凝土中的钢钉,纹丝不动。夜视望远镜紧紧扣在眼前,冰冷的金属触感也无法压下他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他身后,陈启明、李振国、赵博文、秦素心四人挤在相对安全的楼梯间拐角,脸色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如同坟墓中挖出的石膏像。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被拉长、碾碎。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煎熬。

突然!

磐石岩石般的身体猛地一震!握着望远镜的手指关节瞬间捏得发白!

“那是什么?!”他失声低吼,声音因极致的惊骇而扭曲变形。

望远镜的视野中心,顶层公寓内部,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种……光!

不是爆炸的强光,不是电器的辉光。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冰冷的、纯粹的……银白色光芒!光芒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公寓内部无声地膨胀、旋转!透过破碎的窗户,磐石清晰地看到,那光芒的核心,隐约悬浮着一个……人形的轮廓?但那轮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消散,化作光芒本身!

林默?!

一个名字如同冰锥刺入磐石的脑海。他看到了光芒中最后消散的衣物碎片……那件深色的羊绒衫!

紧接着,那团璀璨旋转的银白光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攫取,瞬间坍缩、拉长,化作一道刺目的星光之流,猛地投向公寓深处某个点,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死寂再次笼罩了那破碎的窗口,仿佛刚才那超越认知的一幕从未发生。

“林先生…他…”磐石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猛地放下望远镜,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合金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金属,看到门后那令人绝望的真相。一股巨大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坚硬冰冷的墙壁抵住了他的后背,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支撑感。

“走!”磐石猛地转身,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立刻离开!离开这栋楼!快!”他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还处于呆滞状态的赵博文博士,几乎是拖拽着,冲向安全通道。

陈启明教授和李振国院士如梦初醒,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只剩下面对终极恐怖时的惨白。他们踉跄着跟上,脚步虚浮。秦素心女士落在最后,她深深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合金门,又望向窗外城市璀璨的灯火,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悯和一种洞悉宿命的沉重。她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仿佛在念诵一句古老的、无用的祷词,随即也转身,汇入逃离的人流。

安全通道的金属门被磐石粗暴地撞开,沉重的回声在空旷的楼梯井里回荡。一行人跌跌撞撞,沿着冰冷的楼梯向下狂奔。脚步声杂乱而急促,如同丧钟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赵博文博士似乎想回头看一眼,被磐石厉声喝止:“别回头!跑!不想死就跑!”

他们冲出大楼后门,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城市特有的浑浊气息,却让所有人感到一阵劫后余生般的虚脱。然而,这虚脱感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了每一个人的脊髓!

不是声音,不是光影,不是震动。

那是一种……存在感的绝对降临!一种超越了感官、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注视”!

磐石猛地抬头!

陈启明教授、李振国院士、赵博文博士、秦素心女士……所有冲出大楼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般,齐刷刷地抬起头,望向了“云端之上”顶层公寓的方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城市璀璨的灯火依旧,车流如织,远处商业巨幕的广告光影变幻……一切如常。

但在所有人的感知中,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

不,不是光线变暗。是某种更加庞大、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存在,如同无形的天幕,笼罩了整个天空!将星辰、月光、甚至人类文明的灯火,都映衬得如同风中残烛般微不足道!

然后,他们看到了。

在“云端之上”顶层公寓破碎窗口的位置,一点“光”,亮了起来。

那光,无法用任何已知的色彩去描述。它仿佛同时包含了所有的颜色,又仿佛吞噬了所有的颜色,呈现出一种绝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幽暗之白!像一颗冰冷的微型恒星,悬浮在数百米的高空。

紧接着,那点光……开始生长!

不是膨胀,是……展开!

如同最高倍速播放的宇宙星云诞生影像!无数道冰冷、纯粹、由亿万点闪烁星尘构成的“流质”,从公寓破碎的窗口喷涌而出!它们并非无序扩散,而是在一种无法理解的宇宙法则下,高速旋转、交织、凝聚!

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轮廓”,在夜空中以惊人的速度勾勒成型!

那轮廓……依稀可辨!

修长流畅的躯干,覆盖着流动的、幽暗星云般的“皮毛”;优雅而致命的四肢,由旋转的星尘旋涡构成;一条如同银河般璀璨修长的“尾巴”,在虚空中缓缓摆动,每一次摆动都漾开圈圈肉眼可见的空间涟漪;而在轮廓的头部位置,两点冰冷、纯粹、蕴含着宇宙诞生与寂灭的……“眼眸”,缓缓点亮!那目光,平静、漠然,如同造物主俯瞰着培养皿中的菌落,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落在了每一个抬头仰望的渺小生灵身上!

猫!

一只由冰冷星云、旋转星尘、以及纯粹宇宙法则构成的……星云巨猫!

它悬浮在都市数百米的高空之上,体型庞大得遮蔽了小半个城区的夜空!人类引以为傲的摩天大楼,在它面前如同孩童堆砌的积木玩具!冰冷的星辉从它庞大的身躯上流淌下来,无声地洒向下方灯火璀璨的城市,将钢铁丛林染上一层妖异而神圣的幽蓝光泽。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大地。

街道上,所有行驶的车辆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停止!刺耳的刹车声此起彼伏,随即又被更大的、淹没一切的寂静吞噬。无数人推开车门,走上街头,如同被催眠般仰着头,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和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

写字楼的灯光一扇接一扇地熄灭,不是停电,而是里面的人涌到了窗边,挤满了巨大的落地玻璃,瞠目结舌地望着窗外那打败认知的恐怖奇观!手机、相机、专业的长焦镜头……所有能记录影像的设备都被举起,镜头疯狂地对准了夜空中的星云巨兽。社交网络瞬间被海啸般的现场图片和视频淹没,标题充斥着“神迹”、“外星入侵”、“末日降临”等字眼,全球的网络在巨大的流量冲击下濒临瘫痪!

“上帝啊……” “那…那是什么东西?!” “猫?一只…猫?!” “世界末日!是世界末日!” “妈妈!我怕!”

恐惧的低语、崩溃的哭喊、歇斯底里的尖叫……如同瘟疫般在城市各个角落爆发,汇聚成一片混乱绝望的声浪海洋。警笛声由远及近,凄厉地划破夜空,红蓝光芒疯狂闪烁,却显得如此渺小无力。军队紧急出动,武装直升机如同受惊的蜂群在城市低空盘旋,探照灯的光柱徒劳地扫射着那悬浮于高空、如同神祇般的星云巨兽,却不敢靠近分毫。

磐石站在混乱街头的人潮边缘,如同风化的礁石。他仰着头,布满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握的双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他身后的陈启明教授瘫坐在地,失神地喃喃着:“法则…物质转化…它…它真的完成了…”李振国院士脸色死灰,望着那遮蔽星空的巨兽,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赵博文博士蜷缩在墙角,双手抱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秦素心女士则静静地站立着,仰望着夜空中的巨兽,脸上是一种混合了绝望、了然和奇异平静的神情,仿佛古老的预言在这一刻得到了最终的印证。

星云巨猫悬浮于空,冰冷的眼眸缓缓扫过脚下这片如同沸腾蚁穴般的渺小文明。它的目光,没有愤怒,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纯粹的、审视自身所有物般的……漠然。

它似乎对脚下蝼蚁的骚动毫无兴趣。

庞大的、由星云和星尘构成的头颅微微转动,那冰冷的目光,越过了混乱的城市,越过了起伏的山峦,越过了蔚蓝的海洋……最终,投向了无垠深空中的某个方向。

那里,是太阳系的核心——太阳。

那颗燃烧了数十亿年、为整个星系提供光和热的巨大火球,此刻在那双蕴含宇宙生灭的眼眸中,仿佛一颗散发着诱人能量气息的……成熟果实。

一种无形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意志”,如同无声的宣告,清晰地传递到每一个仰望它、感知到它的生命意识深处——不是语言,而是直接烙印下的“信息”:

「孵化完成。」 「形态固定。」 「能量补充…开始。」

宣告完毕,那庞大的星云之躯,开始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撕裂大气的音爆。

它只是……向前“迈”出了一步。

那优雅而致命的、由星尘漩涡构成的“前爪”,轻轻踏入了前方的虚空。

空间,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瞬间荡漾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巨大的、透明的涟漪!涟漪所过之处,光线扭曲,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一步踏出,它那庞大的身躯,已从城市数百米的高空,诡异地……出现在了大气层之外!如同瞬移!

冰冷、死寂、广袤的宇宙空间,成为了它的背景板。蔚蓝的地球,在它庞大的身躯对比下,渺小得如同一颗精致的弹珠。

它悬浮在深空,再次抬起头,那双冰冷的眼眸,彻底锁定了远方那颗熊熊燃烧的恒星——太阳。

然后,它微微张开了口。

没有声音在真空中传播。

但在所有能观测到这一幕的人类卫星、空间望远镜、甚至地面某些高灵敏度的射电望远镜接收端……

一道无法形容的、超越所有物理模型的、纯粹由能量和法则构成的……幽暗光束,如同从宇宙深渊中刺出的长矛,无声无息地、跨越了地日之间数亿公里的空间,瞬间……命中了那颗巨大的火球!

太阳……猛地……向内坍缩了一下!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

紧接着,无法想象的能量风暴,在太阳表面爆发!前所未有的巨大耀斑和日珥喷薄而出,如同恒星垂死的挣扎!

星云巨猫悬浮在深空,优雅地、冰冷地,开始了它的……“进食”。

地球,暂时幸存。

但每一个目睹了这一幕的人类,无论是通过望远镜,还是通过瞬间传遍全球的、由卫星捕捉到的惊悚画面,都陷入了绝对的、冰封般的死寂。

幸存,并非仁慈。

只是……开胃甜点之后的主菜,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而主菜……是太阳。

人类文明的灯火,在浩瀚宇宙的冰冷幕布下,在星云巨兽投下的、如同墓碑般的阴影中,微弱地闪烁着,如同风中残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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