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念,名字里的“念”字,像根无形的线,总在午夜梦回时勒得我喘不过气。
这事得从高二开学那天说起,当我在教室后排看见陈屿时,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校服,手腕上缠着圈极细的红丝线,在秋日透过窗户的光里,红得像道新鲜的伤口。
陈屿是转学生,沉默寡言,总坐在教室最角落。
没人知道他从哪来,只看见他课本里夹着干枯的槐树叶,叶脉间用墨水描着诡异的符号。
我第一次注意到异常,是在周三月考。我前排的林薇突然尖叫着捂住手腕,她白皙的皮肤上,竟凭空浮现出一圈红痕,形状和陈屿手腕上的红丝线分毫不差。
“怎么了?”老师跑过来时,红痕又消失了,只剩林薇脸色惨白。
而我余光瞥见,陈屿正低头用钢笔在草稿纸上画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沙沙”作响,像虫子在啃食树叶。
那天放学,我留在教室打扫卫生,发现陈屿的课桌抽屉里掉出张泛黄的纸。
纸上用朱砂画着小人,小人胸口贴着写有“林薇”二字的纸条,手腕处缠着红丝线,丝线末端系着根槐树枝。
我吓得松手,纸页飘落在地,背面赫然写着:“厌胜之术,以形补形,缠线为咒,痛及己身。”
学校操场边有棵百年老槐树,树干上布满狰狞的树洞。
某天晚自习后,我撞见陈屿站在树下,手里拿着团红丝线。
他将丝线一端系在树洞里,另一端缠在自己手腕上,嘴里念念有词。
月光透过槐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那些阴影晃动着,像无数双睁开的眼睛。
“你在干什么?”我忍不住出声。
他猛地回头,眼里布满血丝:“别管闲事!”
他手腕的红丝线突然绷紧,树洞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树皮往下滴,在月光下像极了血。
我吓得转身就跑,听见身后传来线绳断裂的脆响,以及陈屿压抑的痛哼。
第二天,林薇没来上学。
听说她手腕上的红痕再次出现,这次深可见骨,医生查不出病因。
而陈屿来上课时,手腕的红丝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道新鲜的伤口,缠着厚厚的纱布。
我在学校旧图书馆的禁书区,找到了关于厌胜术的记载。
古籍里说,此术以人偶或生辰八字为媒介,通过缠绕红线施加诅咒,施术者需以自身精血为引,每施一咒,寿命折损一分。
书中配图里的槐树根,和操场那棵老槐树一模一样,树下跪着个穿古装的少年,手腕缠着红丝线,正将针扎入人偶心口。
“你找这个干什么?”陈屿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他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我掉落的学生证——上面贴着我的照片,照片角落被人用红笔圈了个圈。
我抢过学生证,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我的生辰八字,旁边画着缠绕红丝线的小人。
“是你!林薇的伤是你下的咒!”我声音发颤。
他没否认,只是看着古籍里的槐树根插图,眼神空洞:“你知道被人用厌胜术诅咒是什么滋味吗?”
他掀开袖子,胳膊上布满交错的红痕,像无数条红丝线缠在上面,“我只是……把别人对我的做的,还回去而已。”
期中考试前,班里突然流行起“许愿红绳”。
女生们把红丝线系在铅笔上,说能保佑考出好成绩。
我看着她们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红痕,想起陈屿课本里的槐树叶,心里一阵发寒。
那天傍晚,我偷偷跟在陈屿身后,看见他走进教学楼后的杂物间。
杂物间地板下露出段槐树根,树根上密密麻麻系着红丝线,每根线都连着张写有名字的纸条——正是班里系红绳的女生。
陈屿跪在树根前,用针将自己的血滴在根须上,那些红丝线立刻绷紧,像活物般蠕动起来。
“住手!”我冲进去,打翻了他手里的血碗。
血洒在槐树根上,根须猛地抽搐,树洞里传来凄厉的尖叫,和林薇上次发病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陈屿看着我,眼里是绝望的红:“她们活该!她们的祖辈用厌胜术害了我全家,我只是来讨债的!”
他从怀里掏出个人偶,人偶穿着蓝校服,胸口贴着我的照片,手腕缠着熟悉的红丝线。
“苏念,你不该看见这些的。”他举起针,正要刺向人偶心口,杂物间的灯突然熄灭。
黑暗中,我听见红丝线断裂的声音,以及槐树根发出的“咔咔”声,像骨头被碾碎的响动。
当灯光再次亮起时,陈屿不见了,杂物间里只剩下那段槐树根,根须上的红丝线全部断裂,散落一地。
我跌跌撞撞跑回教室,发现我的课桌上放着段红丝线,丝线末端系着片槐树叶,树叶上用血写着:“下一个,就是你。”
从那天起,陈屿再也没出现过。
林薇的伤奇迹般好了,但她从此不敢再系任何红色的东西。
而我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圈极细的红痕,像被人用线勒出来的,怎么也消不掉。
现在我每天都坐在教室后排,看着陈屿空着的座位,想起他手腕上的红丝线,想起槐树根上蠕动的血线。
我知道,那诅咒没消失,它只是像槐树根一样,悄悄钻进了我的血肉里。
教室外的槐树叶又落了,飘在窗台上,叶脉间的纹路像极了厌胜术的符号。
我下意识摸了摸手腕的红痕,它在秋日的光里,红得像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我知道,下一个被缠上红丝线的人,可能就是我。
而这所校园里的槐树根下,不知还埋着多少用鲜血和诅咒织成的红丝线,等着下一个不小心闯入的人,踩进这永无止境的轮回里。
手腕的红痕开始发烫的那晚,我在课桌抽屉里发现本陌生的日记本。
扉页用朱砂写着“陈屿”二字,纸页间夹着干枯的槐树叶,每片叶子上都用血画着不同的符号。
翻到最后一页,墨迹未干的字迹潦草如狂草:
“血咒反噬了……槐树根在吸我的血,那些被诅咒的名字在树洞里哭嚎。苏念看到了人偶,她必须成为新的‘缚线人’,否则咒术会缠死所有人……”
日记本最后夹着张泛黄的剪报,是三十年前本校女生离奇暴毙的新闻,死者手腕缠着红丝线,死状与林薇发病时一模一样。
剪报背面用铅笔描着我的侧脸,旁边写着:“她和当年的‘缚线人’长得真像。”
音乐课学弹钢琴时,我发现第三排琴键是槐木做的,木纹里嵌着暗红丝线。
当我按下“mi”音时,琴箱里传出微弱的啜泣声,像无数个声音挤在狭小空间里哭。
同桌小雅突然捂住耳朵尖叫,她手腕的红痕又浮现了,这次红痕组成了琴键的形状。
“别弹了!”音乐老师脸色惨白地冲过来,却在碰到琴键时猛地缩回手——她的指尖渗出血珠,顺着琴键缝隙流进琴箱,那些啜泣声瞬间变成狂喜的尖笑。
我这才看清,槐木琴键的缝隙里,真的卡着细小的红丝线,丝线末端连着琴箱深处,像无数根血管扎进木头里。
小雅被送去医务室后,我在急救箱下翻到本线装医书。
封面写着《厌胜解缚方》,内页用蝇头小楷写着:“以槐树根为引,红丝线为媒,施咒者需以血脉为祭,每害一人,自身精血便被树根吸食一分。若施咒者死亡,诅咒将反噬最近的观咒者,使其成为新的‘缚线人’。”
书里夹着张老照片,是三十年前的毕业照,站在槐树下的女生手腕缠着红丝线,正是剪报上的死者。
而她身后的槐树干上,赫然刻着和陈屿课本里相同的符号。
照片角落有行褪色的字:“林氏女,缚线三代,终被槐根食尽血肉。”
“你在找什么?”校医突然出现在门口,她穿着白大褂,袖口露出半截红丝线,和陈屿当初缠的那根一模一样。
晚自习铃响时,我被无形的力量拽向操场的老槐树。
树根周围站着十几个手腕有红痕的同学,他们眼神空洞,像提线木偶般将红丝线系在树洞里。
校医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陈屿那本日记本,正用针扎破指尖,将血滴在树根上。
“苏念同学,你终于来了。”校医转过身,她手腕的红丝线已深深嵌入皮肉,“陈屿那孩子太蠢了,不知道缚线人需要血脉传承。”
她翻开日记本,指着最后一页,“你看,你的生辰八字和三十年前的缚线人完全相同,这就是宿命。”
树根突然剧烈震颤,树洞里涌出无数红丝线,像活蛇般缠向我们。
我想起医书里的话,猛地抓起地上的断枝,刺破自己手腕——我的血滴在红丝线上,丝线竟像遇到火般蜷曲。校医惊恐地后退:“不可能!你的血……”
“陈屿说过,被诅咒的人要把痛苦还回去。”我忍着剧痛,将手腕的血抹在槐树根上,“但我偏要让它断掉!”
树根发出凄厉的嘶吼,嵌在琴键、课桌、储物柜里的红丝线全部绷断,那些被诅咒的同学猛地惊醒,手腕的红痕渐渐消退。
校医尖叫着被树根拽进树洞,她手腕的红丝线在最后一刻缠上我的脚踝,却被我用断枝割断。
天亮时,老槐树彻底枯萎了,树干上的符号渗出黑水,像流下的血泪。
校医消失了,只在医务室留下那本《厌胜解缚方》,内页多了行新字:“缚线已断,槐根已死,然血咒蚀骨,观咒者腕间红痕,将伴终身。”
现在我坐在教室里,看着手腕上褪色的红痕,它不再发烫,却像道淡粉色的胎记,永远刻在皮肤上。
同学们都忘了那晚的事,只有小雅偶尔会盯着我的手腕发呆,说觉得那红痕很眼熟。
教室外新栽了棵小槐树,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课桌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我翻开课本,发现里面夹着片新鲜的槐树叶,叶脉间用铅笔描着小小的“解”字——那是陈屿课本里的符号,只是这次,符号周围画着一圈断开的红丝线。
我知道,诅咒没有完全消失,它只是像褪色的红痕一样,沉淀在校园的每个角落。
也许某天,会有另一个手腕缠着红丝线的转学生走进教室,也许某片槐树叶会再次飘进课桌抽屉,但至少现在,我手腕上的红痕正在变淡,像个终将愈合的伤口。
而那棵枯萎的老槐树根部,在泥土下静静躺着无数断开的红丝线,它们不再吸血,不再诅咒,只是偶尔在雨夜,会传出微弱的、如释重负的叹息声,和着校园里的虫鸣,成为无人知晓的秘密。
高三开学那天,新生军训的迷彩服在操场铺开一片绿海。
我作为学生会干部去送水,看见队列里有个男生总低着头,手腕缠着圈极细的红绳——不是丝线,而是用血浸透的棉线,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同学,喝水吗?”我递过矿泉水,指尖触到他手腕的红绳,那绳子突然发烫,像烙铁烫在皮肤上。
男生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和当年的陈屿一模一样。
“别碰!”他甩开我的手,袖口滑落,胳膊上布满交错的红痕,形状像未完成的槐树叶脉络。
旁边的新生突然尖叫着捂住胳膊,他的迷彩服下渗出红印,正是男生胳膊上红痕的镜像。
我看着操场角落那棵新栽的小槐树,它的树干上不知何时被刻了道深痕,渗出暗红的汁液,像流血的伤口。
生物课解剖槐木标本时,我发现标本横截面的年轮里嵌着红丝线,丝线缠绕成小人形状,心口处钉着枚锈针。
当解剖刀划过年轮时,实验室的灯全部熄灭,黑暗中传来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以及无数个声音同时说:“痛……”
同桌的手被解剖刀划破,血滴在标本上,红丝线突然蠕动起来,顺着他的伤口钻进血管。
他的眼睛瞬间变成槐树叶的深绿,嘴角咧开不自然的弧度:“缚线人……该换了……”
我想起《厌胜解缚方》里的批注:“血咒如槐根,斩其干而难断其脉,观咒者虽解一时,然血脉印记永在,遇血即活。”
标本瓶里的槐木突然裂开,红丝线像蛇般窜出,缠向教室里所有手腕有淡红印记的人——那是去年被诅咒过的同学,包括我。
我在禁书区深处找到本血契,封面是用槐树皮和红丝线缝制的,内页写着:“崇祯三年,林氏先祖以血脉为契,借槐树根施厌胜术,每代需献祭缚线人,方可保家族兴旺。”
血契最后一页贴着张泛黄的学籍卡,照片上的女生手腕缠着红丝线,正是三十年前的死者,而她的姓氏——林,和尖叫的新生、校医同姓。
“原来他们没消失,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陈屿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段红丝线,线的另一端系着新生的手腕。
他的皮肤透明得像纸,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红丝线:“我以为烧了槐树根就没事了,可血契还在,诅咒就会像槐树根的新芽,不停地长出来。”
血契突然自燃,灰烬里飘出无数小红丝线,缠上陈屿的透明手指。
他痛苦地蜷起身子:“苏念,你看,当年我替你挡了校医的最后一缚,现在……该你帮我了。”
午夜的操场中央,老槐树的旧址上长出株血色槐苗,苗根缠绕着昏迷的新生和陈屿。
我按照血契残页的指示,用染过自己血的断枝剖开槐苗根部,里面赫然躺着校医和三十年前死者的枯骨,她们的手腕还缠着连在一起的红丝线,线的末端系着我的脚踝。
“缚线三代,血脉相连,”枯骨突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你以为解了咒?你的血里早有林氏的缚线印记!”
槐苗猛地收紧,红丝线勒进我的皮肤。陈屿用最后力气扯断线绳:“快走!血契要把我们都吸进去了!”
他的身体开始化作红丝线,缠绕在槐苗上,形成道保护罩。
“苏念,记得把血契灰烬撒进下水道,别让它再害人……”
当晨光刺破黑暗时,槐苗枯萎了,原地只剩下陈屿化作的红丝线,和新生手腕上消失的红绳。
我将血契灰烬冲进下水道,看着那些暗红的粉末被水流带走,忽然发现自己手腕的红痕正在加深,变成和陈屿当初一样的鲜红。
拍毕业照那天,我站在新栽的小槐树下,手腕的红痕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摄影师喊“茄子”时,我看见镜头里自己的影子旁,多了个穿蓝校服的透明人影,他手腕缠着红丝线,正对着我笑。
照片洗出来后,同学们指着我的手腕窃窃私语,说那红痕像极了某种胎记。
只有我知道,那是陈屿用最后一丝力量替我挡住的诅咒,也是血契在我血脉里留下的永恒印记。
现在我走在校园里,能看见墙壁缝隙、课桌抽屉、甚至图书馆的书页间,偶尔闪过极细的红丝线,它们不再害人,只是像褪色的记忆,安静地存在着。
而每当雨天,老槐树旧址的泥土里会渗出暗红的水,顺着下水道流走,带着陈屿最后的嘱托,也带着那些被诅咒过的灵魂的叹息。
毕业晚会那天,我在礼堂后台看见新生——他手腕缠着干净的白纱布,正在看陈屿留下的那本日记本。“苏念学姐,”他抬起头,眼里没有了血丝,“谢谢你。”
我笑了笑,摸了摸手腕的红痕。
它不再发烫,却像枚勋章,刻着校园里那段被红丝线缠绕的秘密。
毕业后留校考研的第三年,我在旧教学楼的考研教室发现本槐纹笔记本。
封面用槐树皮压制,纹路间渗着暗红丝线,翻开后每一页都用鲜血写着生辰八字,最新的一页是我的名字,旁边画着缠绕红丝线的小人,心口插着枚锈针。
“同学,这是你的吗?”隔壁桌的男生递过笔记本,他戴着细框眼镜,手腕系着槐木手串,珠子缝隙里卡着红丝碎屑。
当我的指尖碰到笔记本时,那些红丝线突然发烫,在桌面上投射出槐树根的影子,影子里浮动着无数张痛苦的脸。
男生猛地缩回手,手串上的槐木珠裂开,露出里面缠绕的红丝线:“你手腕的红痕……和我奶奶年轻时一模一样。”
校史馆翻新时,我在阁楼找到幅民国时期的族谱图。
泛黄的宣纸上用朱砂画着树形图,树根处写着“林氏厌胜”,树枝上挂着历代缚线人的名字,其中赫然有三十年前的林姓女生、消失的校医,以及——我的曾祖母。
图的角落用蝇头小楷写着:“观咒者血脉若与缚线人同源,终将成新契。”
戴眼镜的男生叫林默,是林姓缚线人的直系后裔。他翻开祖传的手记:“奶奶说,当年有个观咒者破了槐根咒,但血契已融入她的血脉。现在红丝线在你手腕复活,说明……”
他指向族谱上我曾祖母的名字,“你们苏家,早和林氏的咒术绑在一起了。”
深秋的校园槐树林里,所有槐树的树干都渗出红丝汁液,在地面汇成蛛网般的纹路。
林默带我找到当年老槐树的旧址,那里长出一片血色槐苗,每株苗根都系着写有学生名字的红布条——正是考研教室里戴红绳的同学。
“血契在找新的缚线人。”林默拨开槐苗,底下埋着个用红丝线织成的祭坛,中央放着我丢失的考研准考证,准考证上用鲜血画着我的生辰八字,周围摆着三十年前的枯骨、陈屿化作的红丝线,以及林默奶奶的槐木手串。
祭坛突然发光,红丝线像活物般缠上我们的脚踝。
我想起曾祖母的遗物里有块染血的槐木牌,上面刻着和祭坛相同的符号。
“原来当年她不是观咒者,而是帮凶!”我猛地咬破舌尖,将血滴在红丝线上,“我不做缚线人!”
血滴在红丝线上的瞬间,图书馆穹顶的彩绘突然剥落,露出民国时期的厌胜咒文。
咒文里记载着逆转之法:“以缚线人血为引,观咒者血为契,双血融于槐根,可断咒术轮回。”林默看着穹顶壁画:“奶奶当年没说完的话,原来在这里!”
我们在旧图书馆的地窖找到真正的槐树根——它被封在玻璃棺里,根须上缠着历代缚线人的红丝线,棺底沉着陈屿的日记本、校医的医书,以及我曾祖母的槐木牌。
当我的血和林默的血同时滴在树根上时,所有红丝线剧烈震颤,玻璃棺里传出无数声解脱的叹息。
“快看!”林默指着棺底,陈屿的日记本正在化作光点,每颗光点都变成段红丝线,缠绕在枯萎的槐树根上,形成道保护网。“他用自己的咒力封了树根!”
天亮时,校园里的血色槐苗全部枯萎,树干上的红丝汁液退去,只留下浅淡的槐纹。
我和林默手腕的红痕同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银白色的细线,形状像断开的槐树叶脉络,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这是……咒术解除的印记。”林默摸着银线,“奶奶的手记里说,双血融根后,诅咒会变成守护印记,再也不会害人了。”
现在我成了学校的档案管理员,每天整理着旧书和族谱,手腕的银线在翻动书页时闪着微光。
林默考上了本校的民俗学研究生,总来档案库找关于厌胜术的记载,他手腕的银线和我的遥相呼应,像两道断开后又重新连接的月光。
某次校庆,我在毕业墙前看见林默,他正在拓印当年陈屿画的薄荷糖简笔画——不知何时,那幅画旁边多了道银线刻的槐树叶,叶脉是断开的。“你看,”他指着拓片,“诅咒变成了保护符。”
风吹过校园,槐树叶沙沙作响,再也没有红丝汁液渗出,只有阳光透过叶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我知道,那些被红丝线缠绕的日子,那些槐树根下的秘密,都已化作手腕上的银线胎记,不再是诅咒,而是提醒——提醒我们曾在黑暗中相遇,又在血与光的交织中,将怨毒的红丝,织成了守护的银线。
而图书馆地窖里的槐树根,如今被玻璃罩封存,根须上缠绕的红丝线全部变成了银色,像一串凝固的月光。
每当有人靠近,银线就会轻轻颤动,发出细微的、如释重负的嗡鸣,和着校园里的读书声,成为关于厌胜术的、最后的温柔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