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霸道总裁初遇
我叫林言,是“热辣江湖”火锅店里一个普通的服务员。
此刻正是晚市高峰,空气里翻滚着牛油的浓烈辛香和毛肚鸭肠的荤腥气息,吵得人脑仁疼。
我端着沉重的不锈钢托盘,在拥挤的桌椅间艰难穿行,额角的汗珠被头顶暖黄的灯光照得亮晶晶的。
真怀念学校图书馆的安静。
“小美,3号桌加份鸭血,7号桌的酥肉好了,9号桌的客人问能不能换个鸳鸯锅!”
我尽量提高音量,盖过周围的喧嚣,对着划单的小美喊。
小美接过单子,促狭地冲我眨眨眼,又凑过来压低声音:“哎,看到门口刚进来那桌没?领头那个,绝了!那脸,那身材,那身行头,啧,行走的奢侈品架子!一看就是霸道总裁本裁!”
我顺着她目光飞快扫了一眼。
门口确实杵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跟这热火朝天的市井烟火气格格不入。
被围在中间那个最高,肩宽腿长,深灰色西装裹着挺拔的身材,侧脸像刀削出来的,冷硬又矜贵。
他正皱着眉看几乎满座的店,一脸“这什么鬼地方”的不适应。
“干活。”
我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提醒小美,顺手把邻桌小孩碰倒的酸梅汤杯扶正,又利落地抽纸吸干桌上蔓延的褐色液体,动作快得那孩子的妈道谢都慢了一拍。
小美吐吐舌头溜去后厨了。
领班的声音适时响起:“小林,去招呼下门口新来那桌贵客。”
贵客?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挂上职业假笑走过去。
“晚上好,几位先生欢迎光临热辣江湖,这是我们的菜单。”
声音温和,但距离感拿捏得刚好,把菜单一一放到他们面前。
中间那位“奢侈品架子”抬起了头。
他目光原本带着点审视环境的漫不经心,却在触及我脸的瞬间,骤然定住。
怪了,周遭鼎沸的人声、翻滚的锅响,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抽走了。
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的心跳声,和他那双骤然聚焦、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长得确实过分好看了点。
但我更关心他袖口上那点不小心蹭到的油渍——啧,这身衣服估计能顶我半年工资。
我微微倾身,指着菜单上的“招牌九宫格”介绍:“这款锅底是我们的特色,味道层次丰富,但辣度很高,您看…”
“先生?先生?”
我疑惑地叫了他两声。
这人怎么回事?
眼神直勾勾的,跟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他终于回神,眼神却更炽热了“你……”
他开口,声音有点不易察觉的哑,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着我“服务得很好。”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这桌我包了”
他顿了顿,目光更加直接,“或者,下班后,我请你吃更好的地方?”
空气瞬间凝固。
他旁边那个看起来挺阳光的男人,一口茶“噗”地差点喷出来,呛得满脸通红,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卧槽有戏看!”的幸灾乐祸。
我脸上的职业假笑瞬间冻僵。
这哥们儿不会看上我了吧?
我以前就是这样开始追女生的。
我声音清晰冷淡:“先生,我们按桌号提供服务和结账请问,现在可以点单了吗?”
我把点餐平板往前推了半寸,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他:“……”
那表情,活像被一盆冰水混着滚烫的火锅底料兜头浇下,透心凉还带麻辣刺痛。
他旁边那哥们肩膀疯狂抖动,憋笑憋得辛苦。
我转身去服务邻桌,感觉背后那道目光像烙铁一样烫人。
2 老板娘风波
好奇葩的客人。
第二天下午四点,还没到晚高峰。
我和阿强正吭哧吭哧地把一筐筐新鲜蔬菜往后厨门口搬,袖子挽到手肘,额发微湿。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
我抬头一看,眼皮猛地一跳。
昨天那位“奢侈品架子”又来了。
这次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只带那个憋笑的哥们。
他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二十来个男男女女!
清一色西装革履,皮鞋锃亮,气质精干,活像一支刚从CBD写字楼拉出来搞行为艺术的精英部队。
这画面,跟“热辣江湖”油腻接地气的环境一对比,荒诞得像一出黑色喜剧。
领头的江屿,换了身深蓝色西装,更显年轻,但那股迫人的气势一点没减。
他那探照灯似的目光扫过大堂,精准地盯在了搬菜筐的我身上。
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他大步流星走进来,完全无视了点头哈腰迎上去的领班和王经理。
他径直走到大堂中央,站定。
身后那群西装精英自动列队,鸦雀无声,场面肃穆得像是要宣布公司破产。
王经理搓着手,脸上堆满谄媚又惶恐的笑:“江总!哎呀江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您看今天这是…”
江屿抬手,打断了他。
他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我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砸进每个人耳朵里,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霸道:
“各位,”他微微侧身,对着身后那群懵逼的下属,抬手精准地指向我“这位,林言,是你们未来的老板娘,从今天起,他服务的每一桌,就是屿星科技本次团建的重点考察对象,都给我打起精神,拿出诚意,好好‘支持’老板娘的工作!”
啊这?
全场寂静。
连后厨排风扇的嗡嗡声都成了噪音。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脸颊瞬间烧得滚烫。攥紧的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把那筐刚搬出来的冻豆腐扣到他头上的冲动!
老板娘?!
我踏马一男的被叫老板娘。
我死死瞪着人群中心那个一脸理所当然的男人,眼神如果能杀人,他此刻已经被凌迟了千百遍!
“江总英明!支持老板娘考察工作!大家鼓掌啊!”昨天憋笑那哥们——周明哲,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鼓掌,脸上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灿烂笑容。
稀稀拉拉、充满震惊和茫然的掌声终于响了起来,很快变得热烈(至少表面上),夹杂着压抑不住的窃笑和议论。
王经理如梦初醒,立刻换上一副更加谄媚的嘴脸,对着我连连点头哈腰:“哎哟!林言!小林!还不快过来!好好服务江总…和未来的…呃…”
他卡壳了,“老板娘”三个字烫嘴。
我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
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油麦菜,扔回筐里,然后面无表情地直起身,走到江屿面前。
看都没看他那张英俊却欠揍的脸,直接拿起点餐平板,声音冷得像冰渣:
“先生,请问点单吗?按桌号,你们人太多,需要分桌。”
江屿看着我,眼神在我因为强忍怒意而微微泛红的耳根和紧抿的唇线上流连,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
他心情大好地拉开椅子坐下:“听老板娘的安排。”
我手一抖,差点把平板捏碎。
听你个大头鬼!
3 火锅店奇缘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热辣江湖”迎来了史上最诡异也最火爆的一晚。
西装革履的精英们挤在小小的四方桌旁,笨拙地涮着毛肚黄喉。
空气中弥漫着顶级香水与牛油火锅激烈交锋的古怪气味。
我成了全场最忙的陀螺。
穿梭在各桌之间,上菜、加汤、换骨碟,动作依旧麻利,但全程冷着脸,把江屿那桌当空气。
无论他说什么
(“这毛肚很新鲜,你尝尝?”)
做什么
(“小心烫,我帮你…”)
回应他的只有我精准的职业化服务和视而不见。
“小林,A3桌再加两份虾滑!”
“小林,B1桌的啤酒!”
“小林,收一下C2桌的盘子!”
王经理亢奋的吆喝声就没停过——今晚的流水,抵得上平时一周!
小美和阿强也忙得脚不沾地,抽空对我投来同情又夹杂着一丝羡慕的目光。
“言哥,撑住!”阿强递给我一杯冰水,小声说“这阵仗…这江总,真是个人才。”
小美星星眼:“虽然方式奇葩了点,但真的好帅啊!言哥,你就从了吧?”
我灌了一大口冰水,压下心头的邪火:
“从个屁!他就是钱多烧的,脑子有病!”
我瞥了一眼坐在最佳“观景位”的江屿,那人正慢条斯理地涮着一片雪花牛肉,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追随着我,嘴角噙着志在必得的笑。
后槽牙都在发酸。
接下来几天,“屿星科技”的各部门像轮值一样,分批轰炸“热辣江湖”
市场部、研发部、行政部…穿着各色西装的精英成了常客。
我的业绩提成火箭般飙升,王经理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江屿本人更是几乎天天打卡。
送最新款手机
(被我原封不动退回前台)
等我下班
(总能从后门或跟同事溜走)
甚至在点单时“不经意”放本印着他封面专访的商业杂志(内心OS:关我屁事)。
周明哲则忠实地扮演着“猪队友”军师。一次,他奉命来“刺探军情”。
“林小哥,你有女朋友没有。”
“你看你这么辛苦,肯定需要男朋友,我们江总就很配你,又帅又能干,有钱有颜还有权,你嫁给他可以少奋斗一辈子”
周明哲凑到正在擦桌子的我身边,压低声音,一脸神秘“我们江总让我给你捎句话。”
我手上动作没停,眼皮都懒得抬。
他清清嗓子,模仿着江屿那霸道总裁的调调,却莫名油腻:“他说林言,我就喜欢你这种冷冰冰、不理我的调调!够劲儿!继续保持!’”
我擦桌子的动作猛地顿住。
缓缓抬起头,看向周明哲,眼神平静无波。
他后背似乎僵了一下。
“周先生,”我的声音毫无起伏“麻烦转告江总,我不喜欢男人” 说完,端起脏水盆,头也不回走向后厨。
周明哲:“……”
他摸摸鼻子,讪讪地回去了。
后来听说江屿听完,非但不恼,反而眼睛一亮:“他不喜欢男人,但我喜欢啊!我就喜欢他这样的男人”
——行,这恋爱脑,晚期没救了。
4 红酒护花
周六傍晚,难得的休息日。
刚和家里通完电话,母亲担忧的声音还在耳边。
老家那边连天阴雨,老房子的屋顶又开始渗水,母亲的风湿犯了,疼得整夜睡不着,却还一个劲地说“没事,别担心,你好好工作”。
我握着手机,眉头拧成疙瘩。
重修屋顶是一大笔钱,手头的积蓄加上这个月的高提成,还差一大截
焦虑像藤蔓缠得我喘不过气。
手机震动,是小美带着哭腔的语音:“言哥!江湖救急!我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刚被120拉走了!今晚的班…呜呜呜…”
生活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起身换衣服。
匆匆赶到店门口,却意外撞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江屿今天没穿西装,深灰色羊绒衫配黑裤,少了些商场的凌厉,多了点慵懒。
他拿着手机,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看到我出现,脸上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林言?好巧!你也今天上班?”他几步迎上来,语气愉悦得像中了彩票。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暮色中过分英俊的脸和亮得过分的眼睛,扯了扯嘴角:“江总,您这周‘路过’第四次了。
我们店门朝东,您公司大楼在西边。
您这‘巧遇’的路,绕得比护城河还远。” 声音平淡,字字戳穿。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强装镇定,还抬手理了理并不存在的衣领:“…我…最近注重养生,锻炼身体,特意绕远路,低碳环保,强身健体。”
理由蹩脚得他自己都心虚。
懒得拆穿,我径直绕过他:“让让,要迟到了。”
他摸摸鼻子,看着我的背影消失,居然没觉得尴尬?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立刻跟了进来,熟练地找了个既能看清我又不显眼的角落坐下,点了杯酸梅汤,开始了他的“养生观察”。
周末的晚高峰比地狱还恐怖。
人声鼎沸,热气蒸腾,我忙得脚不沾地,额发很快被汗水浸湿。
刚给一桌客人上完菜,转身就撞见邻桌的麻烦。
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醉汉,眼神浑浊,大概看我清秀又忙,起了歪心思。
在我弯腰给他们做加汤时,一只油腻的手猛地拍在我臀部“啪”的一声脆响!
伴随着令人作呕的酒气:“小…小帅哥,服…服务挺周到啊!来,陪…陪哥喝一杯!”
我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端着汤壶的手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怒火“腾”地窜上头顶!强忍着把滚烫的汤泼过去的冲动,我猛地直起身后退一步,眼神冰冷地刺向他:“先生!请自重!再这样我喊保安了!”
“装…装什么清高!”醉汉被当众呵斥,恼羞成怒,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
“一个…一个端盘子的!老子摸你是…是看得起你!给脸不要脸…”
说着,竟用力把我往他那散发着浓重酒臭的怀里拽!
“放手!”
我彻底被激怒,奋力挣扎!
另一只手猛地抓住旁边桌上那锅刚加满、滚烫翻腾的红油锅沿!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愤怒和恶心感如同岩浆喷涌——去他妈的理智!
就在我几乎要掀翻那锅滚油的瞬间!
一直像背后灵一样盯着我的江屿,猛地站了起来!
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他看到那只脏手碰到我的瞬间,眼神里的戾气几乎要喷出来!
他没有挥拳头。
他的目光像鹰隼一样扫过现场——我被抓住的手腕,醉汉那张恶心的脸,旁边桌上那瓶刚被周明哲显摆打开的、贵得离谱的82年拉菲!
电光火石间!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江屿已经冲过去抄起那瓶红酒!
没有半分犹豫!
手臂抡出一个果断的弧度,对着那个正拉扯我的醉汉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鲜血和深红色的酒液如同瀑布倾泻,浇了醉汉满头满脸!
鲜血和昂贵的红酒顺着他稀疏的头发、油腻的脸颊、敞开的衣领流淌,瞬间把他染成个滑稽的“红酒人”!浓烈的酒香混合着腥臭酒气,弥漫开来。
“啊——!”醉汉被砸懵了,惨叫一声,松开了手,踉跄后退。
整个火锅店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食客目瞪口呆。
翻滚的火锅、喧闹的人声,都成了哑剧背景。
江屿完全无视那鬼叫的醉汉
一步跨到我身前,高大的身躯像堵墙,把我牢牢护在身后。
我那只抓着滚烫锅沿的手还在因为愤怒和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
他眼神锐利如刀,冰冷地扫过醉汉,强大的气场压得对方瞬间噤声,只剩惊恐哆嗦。
“手给我放干净点!我的人你也敢碰?!” 声音不高,却带着浸透骨髓的寒意。
说完,他立刻转头看我。
当触及我震惊愤怒的眼睛时,他眼底的冰寒瞬间融化,变成关切和…一丝求表扬的得意 ?
他伸手想碰我,又缩回去,虚虚护着我,然后,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他指着地上碎了的酒瓶,对着一脸懵逼赶来的王经理,用理所当然、甚至轻松愉快的语气宣布“记我账上,这瓶82年拉菲,”
轰——!
短暂的死寂后,整个店炸开了锅!
议论、惊叹、抽泣、笑声交织。
周明哲捂着脸呻吟:“完了完了…恋爱脑晚期…我的酒啊…”
王经理看着那价值不菲的空酒瓶,再看看护崽一样的江屿,嘴角抽搐着说不出话。
而我,彻底僵住了。
手腕上的红痕在痛,鼻腔里是红酒和醉汉的混合怪味。
但此刻,占据我全部感官的,是挡在身前这个高大宽阔的背影
昂贵的羊绒衫溅上深红酒渍,像抽象画。
“我的人”
他转回头时眼中笨拙又直白的关切和得意…愤怒和荒谬感还在,但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如同破闸的洪水,猛烈冲撞着我的心防。
是安全,一种从未有过的、蛮横霸道又实实在在的安全感。
还有一丝…心悸。
我看着他被酒渍溅到的侧脸,第一次,没有推开,也没有说出冷冰冰的话。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醉汉被保安架走了,王经理点头哈腰处理后续。
那瓶天价“道具费”自然记在了江屿账上。
江屿也因为打人赔了点小钱。
店里依旧喧闹,我却觉得声音模糊 。
走到后巷通风口,深深吸了几口凉气
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混乱的思绪。
夜风吹过滚烫的脸颊,吹不散心头的燥热。
沉稳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下。
我知道是谁。
沉默片刻,他开口了,声音罕见的低沉,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那个…你…没事吧?刚才…没吓到你吧?” 笨拙得像个做错事的大男孩,跟刚才拿酒瓶砸人的霸道总裁判若两人。
我转过身
夜色模糊了他羊绒衫上刺目的酒渍,却让那双盛满担忧和笨拙讨好的眼睛格外清晰。喉头的硬刺仿佛被软化,我低声道,声音干涩:“…谢谢。”
顿了顿,一丝别扭的关心溜了出来,“但以后…别这样了,太夸张” 我飞快瞥了一眼酒渍“也太贵了。”
这是我第一次对他说除了厌恶拒绝之外的话。
江屿的眼睛瞬间亮了!
整个人焕发出光彩,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笑容灿烂得晃眼
“不贵!一点小钱罢了,一点都不贵!为你值得!你…你没生气就好!”
那傻乎乎的笑容,配上他冷峻的外形,反差得我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喜悦,心底那堵冰封的高墙,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5 甜蜜陷阱
那晚之后,江屿的追求方式变了。
浩浩荡荡的“屿星科技火锅考察团”少了。
他开始挑我不那么忙的时段来。
下午刚开店,晚高峰刚过
找个角落,点杯酸梅汤或菊花茶,点一两份我无意提过“还不错”的小吃,安静坐着。
目光依旧追着我,但里面的炽热和占有欲,沉淀成一种更深沉、更专注的温柔。
不再刻意搭讪,只是静静看着我收拾桌子、调蘸料、核对账单时认真的侧脸。
我起初依旧当他是空气,但渐渐地,很难忽视那道目光。
像带着温度,落在身上,后颈皮肤会微微发麻。
有时不经意视线对上,我会立刻像受惊的兔子移开,心脏不争气地漏跳一拍。
他开始笨拙地记我的喜好。
发现我推荐甜品时,目光在“红糖糍粑”上多停留半秒。
下次他来,点完正餐后“随口”说:“听说你们这红糖糍粑不错?来一份…算赠送的新品试吃?”
当那盘金黄酥脆、裹满红糖浆和黄豆粉的糍粑端上来,他推到我面前,眼神带着期待:“尝尝?反馈一下?”
我看着那盘明显超量的糍粑,又看看他写满“快夸我”的脸,嘴角抿了抿,低声道:“谢谢”拿起一块小口吃着。
甜糯的滋味化开,一丝暖意滑进心口。
还有一次,遇到个特别难缠的客人。
点了最便宜锅底,却百般挑剔,嫌汤慢、肉不新鲜(明明自己煮老了)最后无理要求免单。
我耐着性子解释,被指着鼻子辱骂,各种难听话劈头盖脸砸来。
我紧咬下唇,眼眶泛红,不是委屈,是愤怒和无力灼烧神经。
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身体因压抑情绪而微颤。
这一幕,落在角落里的江屿眼中。他眼神骤冷,周身气压骤降。
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他几乎要立刻起身。
但他忍住了。
他看到了我眼中的倔强。
他拿出手机飞快发了条消息。
几分钟后,王经理匆匆赶来,陪着笑脸把那骂骂咧咧的客人请去办公室“协商”
一场风波,无声化解。
我站在原地,看着王经理带人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角落低头喝茶、仿佛事不关己的江屿,心里五味杂陈。
没有夸张的“道具费”,没有引人注目的维护,只有无声的、更让人心头发烫的力量。
最戏剧性的一幕在一周后。
江屿大概心情太好,挑战我推荐过的“魔鬼辣”锅底。
一片鲜嫩毛肚七上八下后,送入口中。
下一秒——
“咳咳咳咳咳——!!!”
惊天动地的咳嗽!
他英俊的脸瞬间涨红,眼泪飙飞,额头青筋爆出!
弯着腰,咳得撕心裂肺,形象全无,像条离水的鱼。
我刚给邻桌送完菜,闻声看去。
平日里高高在上、冷峻矜贵的江总,此刻狼狈地捂着嘴,咳得惊天动地,咳得眼泪都流下来了,昂贵的羊绒衫领口揪得变形。
我脚步顿住。
愕然之后,一种忍俊不禁的感觉涌上。下意识快步走到吧台,倒了杯冰镇酸梅汤,放到他桌边。
他咳得眼前发黑,抓起来猛灌一大口。
冰凉酸甜的液体滑过火烧的喉咙,带来救命的舒爽。
他缓过气,抬起泪眼模糊的眼睛,看到桌边的我。
那一刻,他忘了狼狈。
只觉我眼中似乎不再是全然的冰冷抗拒,甚至…有一丝极淡的笑意?
这认知让他心花怒放。
他一边咳,一边扯出个大大的傻笑:“…谢…咳咳…谢谢…好喝!”
看着他眼泪汪汪却傻笑的脸,我终究没压住笑意,飞快扭过头,肩膀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嘴角再也无法拉平。
他捕捉到了那瞬间的松动。
咳得更厉害,咳声中却带上了愉悦的调调。
日子在火锅辛香和江屿笨拙靠近中滑过。
我心头的冰墙,悄然融化大半。
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那道目光,甚至会在忙碌间隙,下意识寻找角落的身影。
但压在心头的巨石未消。
母亲电话越来越频繁,语气里的强撑和疼痛呻吟难以掩饰。
老房子屋顶成了心病。
算了又算,加上高提成,离翻修费还差一大截 。
焦虑缠绕,面对江屿时,眼底也藏着一丝阴霾。
江屿敏锐察觉了我的低落。
他不再只是愣头青。
他不动声色让周明哲去“了解”
很快,老家情况摆在了他案头。
看到“屋顶严重渗水”、“母亲风湿病加重急需修缮”他沉默了很久。
几天后,王经理乐呵呵找到正核对库存的我“小林!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他红光满面,“咱们店评上‘年度最具烟火气暖心餐饮’了!奖金丰厚!关键是,有个匿名企业家,特别设了‘寒门学子勤工俭学励志奖’专门奖励咱这种店勤工俭学、表现优异的学生!嘿,巧不巧?店就推荐了你!刚通知,你评上了!奖金十万!下午打你工资卡!”
我愣住:“…我?评奖?奖金十万?” 太突然,太不真实。
“千真万确!”
王经理拍胸脯“小林,你多认真负责,大家都看在眼里!应得的!快给家里报喜!”他说完哼着小曲走了。
我站在原地,巨大惊喜后,一丝疑虑浮起。
匿名企业家?
专门给火锅店服务员的奖?
金额刚够解我燃眉之急?
我想起前几天深夜下班,无意瞥见江屿的车停在街角,车窗降下,王经理似乎在和他低声交谈…当时没在意,只当是“业绩考察”
此刻,这画面异常清晰。
我下意识抬头,看向熟悉角落。
江屿正慢悠悠喝茶,目光与我撞上。
他对我露出温和笑容,眼神清澈坦荡,甚至带着点询问:“怎么了?有什么好事?”
看着那双眼睛,翻涌的疑虑撞上无形墙。也许是他,也许不是。
但王经理那晚的身影,他此刻坦荡得近乎刻意的目光…都指向答案。
看着王经理由衷笑容,感受心头巨石被搬走的轻松,我最终压下追问冲动。
用力点头,第一次,对他露出发自内心的、带着释然感激的浅浅笑容。
无论是不是他,这份雪中送炭,我记下了。
6 真心告白
然而,生活总爱加点料。
几天后,清理翻台桌子,无意瞥见客人落下的八卦小报。
头版头条:《科技新贵江屿夜会名媛,疑似强强联姻?》配图是他和一个华服女人并肩站在慈善晚宴门口,灯光下,登对得很。
一股又酸又涩又闷的情绪,像打翻调料罐,在心口炸开。
那张刺眼照片挥之不去,瞬间抽干食欲,下午端盘子差点失手打翻。
江屿敏锐察觉我的低气压和回避。
他试着问,只得到我冷淡的“没事”
直到晚上,他处理完棘手跨国会议,带着一身疲惫进店,看到我正默默擦桌子,侧脸紧绷,唇线抿得发白。
他没去专属角落。
走到我身边,声音沙哑疲惫:“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我没抬头,手上没停。
他突然觉得很累。
拉椅子坐下,手肘撑桌,揉眉心。
高强度工作、无聊的八卦绯闻,让他烦躁的骂人。
我擦完最后一张桌子,直起身,终于看向他。
昏黄灯光下,他脸上倦意清晰,眼底带着从未有过的、近乎脆弱的茫然。
我心瞬间软化。
犹豫一下,走到厨房为他点了一份他平时最爱、我几乎从不点的甜品——酒酿圆子
温热甜汤盛在白瓷碗,飘着米酒香桂花香。
我端碗放到他桌边:“…这个,新煮的,尝尝?”声音很轻,带着别扭。
一股滚烫暖流直冲他眼眶,连日疲惫阴霾仿佛被这碗热气驱散融化。
他猛地低头,掩饰发红的眼眶和哽咽,再抬头,声音微哑:“谢谢。”
眼神亮得惊人,所有烦躁扫空,只剩纯粹巨大的喜悦。
我被看得不自在,转身想走。
他却下意识伸手,轻轻抓住我手腕。
温热触感让两人都一震。
“林言…”他声音低沉认真。
我没立刻挣脱。
手腕被他握着的地方,皮肤像着了火。
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喜悦专注,看着他就因一碗甜汤被点亮的神情,心防最后的残垣断壁,轰然倒塌。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抬眼迎上他灼热目光,一字一句清晰问:
“江屿,你…是不是认真的?”
7 夜光之吻
喧嚣城市被夜色温柔包裹,“热辣江湖”霓虹在寂静街道闪烁。
我换下工作服走出店门,清冷夜风扑面。
不出所料,江屿高大身影就站在几步外路灯下。
暖黄光晕勾勒挺拔轮廓,影子长长拖在地上。
他没开车,像尊沉默守护神。
看到我出来,立刻迎上,眼神亮得惊人。
我没像往常避开。
径直走到他面前停下。
两人只隔一步,近到能感受彼此呼吸。
他有些紧张,喉结滚动。
夜风带来我身上混合火锅底料洗涤剂的气息,他似乎觉得好闻。
我抬头,目光澄澈坚定,直直望进他深邃眼眸深处,仿佛要穿透表象,直抵那颗跳动真心。
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敲在寂静夜色里,也敲在他紧绷心弦上:
“江屿,你…是不是认真的?”
他心跳瞬间飙到极限!
几乎立刻站直身体,所有紧张疲惫扫空,眼神像点燃星辰,爆发出无比专注炽烈光芒!
他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回应,声音因激动微颤,却带着磐石重量:
“是!比屿星科技任何融资、任何跨国合同都认真!林言,我喜欢你!从火锅店看到你第一眼就喜欢!死心塌地,无可救药!”
他急切向前迈半步,距离瞬间缩短,近得看清彼此瞳孔倒影“给我个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
炽热告白如滚烫岩浆,融化我心头最后犹豫冰封。
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真诚热烈和近乎卑微恳求,那里面盛满星光,也盛满我的倒影。
连日挣扎、心动、酸涩、温暖…交织翻涌,汇成温热暖流,涌向眼眶。
我深吸一口气,卸下千斤重担,迎着他紧张屏息目光,轻轻点头,耳根迅速染红,声音不大,却清晰落在他耳中:
“…那就…试试吧。”
轰——!
巨大喜悦如烟花在他脑中炸开!
他像踩在云端,轻飘飘又充满力量!
想放声大笑,想原地跳起,更想不顾一切把我拥入怀中!
“你现在不讨厌男人了,太好了,太好了。”
“试试好!试试妙!”他语无伦次,激动得手足无措,像个得玩具的孩子。
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握拳,笑容灿烂照亮整条街“那…现在去哪?看电影?吃饭?还是…我送你回家?!” 急切想做点什么庆祝。
突然,他眼睛一亮,兴奋掏手机:“对了!为了庆祝…我得做点什么!不然我的心有点过意不去,别人都有求婚送戒指啊什么的我也不能委屈了你。”
一边解锁一边兴奋说,语气理所当然豪横,“我昨天就让律师办完转让手续了!现在这店是我的了!我把它送给你,以后你也不用那么辛苦的干活了。”
“我之前就想把店买了送给你的,但那时候你肯定不愿意收”
“江屿!”我一把按住他的手!触手温热带薄茧“谢谢,我很喜欢”
他一愣,看着我的脸,觉的可爱的跟一个小猫一样。
“以后你就当这家店的老板!这样你也不用辛苦的干活,躺在办公室里数钱就好多好!” 他还试图用另只手环我的腰。
我“噗嗤”笑出声。
连日情绪倾泻。
“呵,老板?你还真大方呢?”我笑容扩大
空气凝固一秒。
“那你接受我的礼物吗”
我点头
“那我现在是不是就是你的男朋友”
我害羞一笑
他表情从呆滞,茫然,难以置信,最后定格在巨大纯粹狂喜上!猛地爆发出爽朗大笑!笑声浑厚有力,在寂静街道回荡!
他笑得眼泪快出来,再也按捺不住,长臂一伸,终于将我结结实实、紧紧拥入怀中!
我象征性挣一下,便不动。
他手臂强壮有力,怀抱温暖宽阔,带着清冽雪松气息,隔绝油烟味夜风微凉。
脸颊贴在他羊绒衫上,清晰听到他胸腔里剧烈心跳,和我的一样。
他低头,下巴轻蹭我柔软发顶,声音因笑激动而低沉沙哑,带着浓得化不开宠溺满足:
“那男朋友属现在…能申请一个吻吗?”
我被他蹭得发痒,耳根红得要滴血。
抬头瞪他一眼,眼神欲拒还迎羞恼。
在他亮得惊人、充满期待目光注视下,我最终闭眼,微微仰脸。
一个轻柔试探的吻,小心翼翼落在我额头。
像羽毛拂过,无尽珍视。
随即,吻缓缓下移,最终,带着火锅残留微辣辛香和彼此悸动气息,温柔坚定覆上柔软唇瓣。
夜风变得温柔,轻拂相拥身影。
良久,唇分。
我脸颊绯红,气息微乱,低头不敢看他灼热目光。
他像偷吃到最甜糖果的孩子,嘴角咧到耳根,紧握我手不放。
“老板,”他声音餍足沙哑,指腹轻摩挲我手背“那…男朋友今晚住宿问题,老板有什么指示?” 故意拖长调子,眼神促狭。
不等我回应他道“我想去你家”
我被他的话说得耳根更红,用力抽手(没抽动)瞪他:“回你自己家!才刚确定关系别蹬鼻子上脸啊?”
语气凶巴巴,没威慑力。
“好好好,遵命,老板!哦……不,应该是老婆”
他朗声应道,笑容更灿烂,牵我手十指紧扣,慢悠悠沿路灯昏黄街道走
“那男朋友申请…明早接老婆上班?顺便考察新…呃,老店长经营状况?”
他侧头看我,眼神亮晶晶等答复。
我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看身边高大英俊、此刻却像大型犬等投喂肯定的男人,心底最后别扭烟消云散。
轻轻“嗯”一声,将他手握得更紧。
路灯将我们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叠一起,分不清彼此。
8 草莓饲养员
一个月后。
重新装修的“热辣江湖”,生意更红火。
收银台后多了张舒适老板椅。
我穿着简单白T恤牛仔裤,坐电脑前认真核对账目,微蹙眉专注。
阳光跳跃纤长睫毛上。
江屿脱掉冷硬西装外套,只穿熨帖白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小臂。
他侧身倚在吧台边,手里端一小碗刚切好水灵灵草莓。
此刻,他用叉子叉起最大最红还挂水珠的草莓,身体微前倾,手臂越过我面前键盘,无比自然又殷勤地递到我唇边。
“老婆,张嘴”他声音带笑,眼神黏腻拉丝,一眨不眨盯着我的脸,仿佛喂草莓是神圣大事。
我眼睛还盯屏幕数字,手指敲打键盘,闻言头也没抬,只微微张嘴,动作熟练如演练千百遍。
他小心翼翼喂进来,指尖“不经意”蹭过我温软唇瓣。
看我鼓着腮帮子咀嚼,他脸上满足感几乎溢出,活脱脱等夸奖的大型犬。
我嚼着清甜多汁草莓,含糊“嗯”一声算是回应。
嘴角却抑制不住向上弯起小小甜蜜弧度。
不远处,刚和客户谈完的周明哲,掏出手机对着这一幕,熟练按下快门。
照片上,穿白衬衫的江屿微侧身,专注看我,眼神温柔滴水,手里还举半颗草莓。
而我虽侧脸看电脑,微微上扬嘴角和泛红耳根,早已泄露天机。
周明哲嘿嘿一笑,麻利点开朋友圈编辑文案:
「震惊!屿星科技江总最新职场定位——新晋火锅店老板娘的(划掉)老板的专属饲养员!每日投喂草莓任务达成(1/1)友情提示:围观需自备墨镜,狗粮管饱,齁甜![图片]」
点击发送。
几秒后,手机疯狂震动。
点赞评论刷屏。
「???我瞎了?江总这贤惠小眼神?」
「老板娘(划掉)老板好帅!江总好狗腿(褒义)!」
「这碗狗粮先干为敬!祝99!」
「周总,屿星科技还招人吗?会涮毛肚那种!」
「只有我关心草莓甜不甜吗?[狗头]」
「财务部张姐:江总,您上月热辣江湖报销单还缺发票[微笑]」
周明哲满意看着自己制造的“混乱”,端起冰啤酒美滋滋喝一大口。
嗯,火锅够辣,狗粮够甜,这日子真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