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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静园的秘密 (第一部分)
雨水敲打在车窗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弹奏着不规则的旋律。童画把额头贴在冰凉的窗玻璃上,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成一片灰绿色的山景。出租车已经在这条蜿蜒的山路上行驶了近两个小时,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十五分钟,但童画已经开始怀疑这条路的尽头是否真的存在那座传说中的宅院。
"小姐,你确定地址没错吗?"司机第三次从后视镜里投来怀疑的目光,"这一带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听说有些老房子都闹..."
"就是这里没错。"童画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迷信言论,从包里取出那封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信封。信封上的地址是用一种优雅的老式钢笔字写着:青岭山区静园,收件人处是她的全名——童画。
信是两周前收到的,来自一位她从未谋面的姑婆——童明心。信中措辞客气而疏离,邀请她这位"唯一的血亲"前往静园,商讨"家族重要事宜"。最奇怪的是,信尾日期显示这封信写于三个月前,而邮戳却是十天前的。
童画曾向父亲询问过这位姑婆的事,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后,父亲只是简短地说:"如果她找你,就去吧。但什么都别答应。"然后就挂断了电话。这是父亲近十年来第一次提起家族的任何事——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就像把自己封闭在了一个无人能进入的世界里。
出租车突然一个急刹车,把童画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到了。"司机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如释重负,"就是这里。"
童画抬头,雨水模糊的视线中,一座中西合璧的三层老宅矗立在铁艺大门后。灰黑色的砖墙爬满了常春藤,尖顶的瓦片在雨中泛着冷光,几扇拱形的彩绘玻璃窗像神秘的眼睛注视着来客。大门两侧立着两尊已经有些风化的石像,左边是中式麒麟,右边却是西式的狮鹫,这种古怪的搭配让整座宅邸显得更加诡异。
付完车费,童画撑着伞站在铁门前,发现门并没有锁。推开时,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仿佛在抗议多年未有的打扰。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两旁是过度生长的灌木,枝叶扫过她的裤腿,留下冰凉的水痕。
当她走到宅邸正门前时,门却自己开了。
"童小姐,您终于来了。"
站在门内的是一个约莫六十岁的男人,瘦高的身材包裹在一件过时的灰色西装里,稀疏的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他的眼睛小而锐利,像两粒黑豆嵌在布满皱纹的脸上。
"我是周维信,童老夫人的律师。"他微微欠身,"请进,茶已经准备好了。"
童画跟着周维信进入宅邸,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了霉味、灰尘和某种古老香料的气息。大厅挑高至少六米,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悬在中央,尽管积满灰尘,仍在透过彩绘玻璃的暗淡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墙壁上挂满了肖像画,每一双画中的眼睛似乎都追随着她的脚步。
"姑婆呢?"童画问道,声音在大厅里产生轻微的回音。
周维信的背影僵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引路:"童老夫人一个月前已经过世了。"
童画停下脚步:"什么?但那封信..."
"是在她去世前写的。"周维信推开一扇雕花木门,里面是一间布置典雅的客厅,"遗嘱中特别注明,要等您到来后才能宣读具体内容。请坐。"
童画坐在一张硬邦邦的维多利亚式沙发上,接过周维信递来的茶杯。茶是温的,带着一种她从未尝过的草药味。
"这宅子有多少年历史了?"她试图让气氛轻松些。
"静园建于1923年,"周维信坐在她对面,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由您的高祖父童世昌建造。他是当时有名的商人,与外国人有不少生意往来,所以宅子融合了中西风格。童老夫人是最后一位常住在这里的童家人。"
童画环顾四周,注意到壁炉架上摆放着几张照片。其中一张特别引起了她的注意——三个年轻人站在静园门前,中间的女性她认出是年轻时的姑婆,左边那个戴眼镜的男生...
"那是我父亲?"童画站起来走近细看。照片已经发黄,但父亲年轻时的面容依然清晰可辨。
周维信点点头:"那是1985年拍的。您父亲上大学时的暑假。"
"第三个人是谁?"童画指着站在姑婆右侧的女子。那是个美丽得惊人的年轻女性,穿着那个年代罕见的红色连衣裙,笑容中带着某种神秘感。
周维信的表情变得微妙:"那是...一位远亲。不重要的人。"他迅速转移话题,"童小姐,关于遗嘱..."
"我想先看看整座宅子。"童画突然决定道,"既然姑婆特意叫我来,这里一定有什么我需要看的东西。"
周维信似乎想反对,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如您所愿。不过有些区域年久失修,请注意安全。我明天上午十点会来宣读遗嘱,今晚您可以住在二楼东侧的客房,那里已经收拾好了。"
他起身告辞,留下童画一人在偌大的客厅里。当大门关上的声音回荡在宅邸中时,童画第一次感到一种奇怪的孤立感,仿佛整座房子突然活了过来,正屏息观察着她这个闯入者。
雨还在下,天色渐暗。童画决定趁天亮先探索一楼。客厅连接着一个同样宽敞的餐厅,再往里是已经废弃的厨房。她发现一扇小门,推开后是一段向下的楼梯——地下室。一股阴冷的空气从下面涌上来,童画打了个寒颤,决定改日再探索那里。
回到大厅,她注意到主楼梯旁还有一条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黑色的门,与其他房门风格迥异。门把手上积了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没人动过。童画试着转动把手,门锁着。
"明天问问周律师这门通向哪里。"她自言自语道。
二楼是卧室区。正如周维信所说,东侧的一间客房已经收拾妥当,床单看起来是新换的,甚至还有一壶保温的热水。窗户正对着宅邸后面的花园——如果那些肆意生长的植物还能称为花园的话。远处,雨幕中的山影如同蹲伏的巨兽。
童画从行李箱取出换洗衣物和笔记本。她是一名自由插画师,这次来除了回应姑婆的召唤,也打算把这趟旅程作为创作素材。翻开笔记本,她开始记录今天的见闻,特别画下了那扇神秘的黑门和照片中的三人。
晚餐是她带来的干粮和水果。宅子里虽然有厨房,但显然不适合使用。夜幕完全降临后,整座静园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中,只有雨声和偶尔的老房子吱呀声作伴。
童画早早躺下,陌生的环境让她难以入睡。就在她迷迷糊糊即将睡着时,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咚、咚、咚...
缓慢而沉重,像是有人穿着皮鞋在踱步。声音停在她的门前,童画屏住呼吸。没有敲门声,几秒后,脚步声继续向前,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周律师回来了?"童画小声猜测,但直觉告诉她不是。那脚步声太过沉重,不像一个瘦弱老人的步伐。
她鼓起勇气,轻轻打开门。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尽头的一扇窗户投下惨白的月光。正当她准备关门时,眼角余光捕捉到地面上的痕迹——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楼梯延伸到她门前,然后继续向前...
脚印消失在走廊尽头那扇锁着的黑门前。
童画的心脏狂跳起来。她轻手轻脚地跟着脚印来到黑门前,发现门下的缝隙中透出一线微光。更奇怪的是,门把手上的灰尘被明显触碰过。
她试着再次转动把手,这次,门开了。
一股混合了霉味和奇异香气的风迎面扑来。房间内点着几支蜡烛,火光摇曳中,童画看出这是一间书房。四壁都是书架,中央是一张大书桌。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肖像画——画中是那个照片中的红裙女子,但比照片上年长许多,眼神中带着某种悲伤和决绝。
童画走近肖像,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画中女子的眼睛...太像她自己了。同样的眼形,同样的眼神,甚至左眼下方那颗小小的泪痣都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童画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画框下方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林静,1925-1989。
1989年——母亲去世的那一年。童画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她转身想离开,却碰倒了书桌上的一盏台灯。灯倒下时,撞开了书桌的一个隐蔽抽屉。
抽屉里是一本皮面日记和几张发黄的照片。童画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日记。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姑婆熟悉的笔迹:
"如果童画读到这些文字,说明静园已经选择了她。我亲爱的侄孙女,有些真相必须被揭开,无论代价如何..."
童画的手指颤抖起来。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液体滴落的声音。转身一看,肖像画中女子的眼角,正缓缓流下两道鲜红的液体,如同血泪,滴落在地板上。
童画发出一声惊叫,日记从手中掉落。她踉跄后退,撞在书架上。几本书掉下来,其中一本翻开的一页上,赫然是一张剪报:
"1989年本地著名画家林静于静园自杀身亡,死因疑与童氏家族纠纷有关..."
剪报旁贴着一张照片,是父亲和这个叫林静的女子站在一起,父亲手中抱着一个婴儿——那个婴儿手腕上的胎记,和她自己的一模一样。
童画的世界天旋地转。她跌跌撞撞地冲出书房,跑回自己的房间,死死锁上门。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雷声轰鸣,仿佛整座静园都在愤怒地咆哮。
她蜷缩在床上,脑海中闪过无数问题:林静是谁?为什么姑婆说她必须知道真相?父亲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为什么那个陌生女人的肖像会"流血"?
凌晨时分,精疲力竭的童画终于昏睡过去。梦中,她看见那个红裙女子站在花园里向她招手,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但童画听不见。当她靠近时,女子突然变成了一具骷髅,而花园里的玫瑰全部变成了血红色...
第二天早上,童画被敲门声惊醒。
"童小姐?您还好吗?"是周维信的声音。
童画猛地坐起,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照进房间。昨晚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但她知道不是——她的手上还沾着那本日记封面的灰尘。
"我...我很好。"她勉强回应,"请稍等,我马上出来。"
洗漱时,童画在镜子里仔细观察自己的脸。那颗泪痣,那个眼形...和画中女子如此相似。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心中成形:林静会不会是...她的生母?
下楼后,周维信已经在客厅等候,面前摊开几份文件。
"昨晚休息得好吗?"他问道,眼神中带着探究。
童画决定暂时不提昨晚的发现:"还不错,就是老房子有些声响。"
周维信点点头,似乎松了口气:"那么,我们开始吧。童老夫人的遗嘱很简单——静园及其中所有物品都留给您,唯一的条件是您必须在这里住满三个月后才能决定是否出售。"
"三个月?为什么?"
"这是童老夫人的特别要求。"周维信推了推眼镜,"她说...有些事需要时间才能显现。"
童画想起昨晚的发现和那本未读完的日记:"周律师,你认识一个叫林静的人吗?"
周维信的手明显抖了一下,茶水洒在文件上:"您...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我在一张老照片上看到的。"童画谨慎地回答,"她是谁?"
长时间的沉默后,周维信叹了口气:"林静是...您父亲的大学同学,也是...童老夫人的好友。她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她是怎么死的?"
"官方记录是自杀。"周维信的声音变得极低,"但童老夫人从不相信。这也是她多年来一直在调查的事。"
童画感到一阵寒意:"这件事和我父亲有关吗?"
周维信突然站起身:"童小姐,有些事最好让它随逝者长眠。现在,如果您不介意,我需要回城处理其他事务。有任何需要可以打我的电话。"
他匆匆告辞,留下更多未解的疑问。童画确定,周维信知道得远比他说出来的多。而关于林静、关于父亲、关于这座宅子的秘密,都隐藏在那本日记和那个神秘的书房里。
当周维信的车声远去后,童画立即返回二楼那间书房。令她惊讶的是,肖像画上的"血泪"已经消失无踪,地板也干干净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但那本日记还在原地,等待被阅读。
童画深吸一口气,拾起日记。这一次,她决心读完全部内容,无论其中隐藏着多么可怕的真相。因为直觉告诉她,这些秘密不仅关乎过去,更与她自己的身份和命运紧密相连。
窗外,阳光突然被乌云遮蔽,静园再次笼罩在阴影中。某个角落,仿佛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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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静园的秘密(第二部分)
童画的手指轻轻拂过日记本泛黄的纸页。姑婆的字迹优雅而有力,墨迹已经随着岁月褪色,但依然清晰可辨。她深吸一口气,从昨晚中断的地方继续读下去。
"1987年6月15日:静园终于迎来了新生命。林静生下一个女婴,取名童画。世安坚持要让孩子姓童,说是为了家族名誉。多么讽刺,一个连自己妹妹都不敢公开相认的人,却在乎这种虚伪的名誉..."
童画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女婴?童画?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颊,指尖触到那颗与画中女子一模一样的泪痣。一个可怕的猜想正在成形——林静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生母。
她急切地继续往下读,纸页在她颤抖的手中沙沙作响。
"1989年9月12日:又一场争吵。世安坚持要送走孩子,说这样对大家都好。林静几乎崩溃了,我从未见过她那样歇斯底里的样子。她说如果孩子离开,她就从静园塔楼跳下去。我担心她真的会这么做..."
童画的视线模糊了。她翻到下一页,日期已经是两周后。
"1989年9月28日:噩梦成真了。林静死了,官方说是自杀,但我知道不是。她绝不会抛下童画。世安连夜带着孩子离开,说永远不再回来。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也失去了最后的亲人。静园从此只剩下鬼魂与我作伴。"
日记后面几页被撕掉了,再接下来的记录已经是十年后。
"1999年10月3日:世安去世了。癌症带走了他,也带走了所有秘密。只有我知道童画被他交给了弟弟抚养。那个可怜的孩子,永远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父母是谁。也许这样更好,有些真相太沉重,不该由下一代承担..."
童画的眼泪终于落下,打在纸页上晕开一小片水痕。她一直以为的父母原来只是舅舅和舅妈,而她的生母死于一场可疑的"自杀",生父则带着秘密进了坟墓。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强风,砰地一声吹开了书房窗户。童画惊跳起来,日记本从膝上滑落。当她弯腰去捡时,发现从书页间滑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一看,是一行匆忙写下的字迹:
"童明心: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失败了。他们知道我发现真相了。林静是被谋杀的,为了那幅画和画里的秘密。保护好童画,永远别让她回静园。——世安"
童画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谋杀?那幅画?她抬头看向墙上的肖像,画中林静的眼睛似乎正悲伤地注视着她。那幅会"流血"的画里藏着什么秘密?谁又会为了这个秘密杀人?
一阵轻微的响动从走廊传来,像是有人轻轻走动的声音。童画屏住呼吸,迅速将纸条塞进口袋,把日记放回抽屉。她刚做完这些,敲门声就响起了。
"童小姐?您在吗?"是周维信的声音,但语调比早上更加急促。
童画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请进。"
门开了,周维信站在门口,目光迅速扫过整个房间,最后定格在童画脸上:"您看起来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只是...读了些家族历史,有点感伤。"童画勉强笑了笑,"您不是回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周维信走进房间,随手关上门:"我忘了些文件。"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您找到童老夫人的日记了?"
童画心跳加速:"是的,刚发现。姑婆的文笔很动人。"
周维信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童老夫人是个特别的女人。她...在日记里提到林静了吗?"
"提到一些。"童画谨慎地回答,"似乎她们是好朋友。"
"是的,非常好的朋友。"周维信走近书桌,手指轻轻抚过桌面,"童小姐,也许我不该说这些,但林静的死...很复杂。您父亲——我是说抚养您的那位——他离开静园是有原因的。"
童画盯着周维信:"什么原因?"
周维信避开她的目光:"有些往事最好被遗忘。对了,我回来还有个原因——明天有位陈先生会来打理花园,他是童老夫人生前雇佣的园丁,对这宅子很熟悉。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
他匆匆转移话题的方式太过明显。童画决定暂时不揭穿:"好的,谢谢告知。"
周维信拿起书桌上的一叠文件:"我得走了。记住,童小姐,静园有很多历史,但不是所有历史都适合探索。晚安。"
他离开后,童画长舒一口气。周维信明显知道些什么,而且不希望她继续调查。但"不适合探索的历史"恰恰是她现在最需要了解的。
她再次打开日记,翻到最后几页。最后一篇记录日期是姑婆去世前一周。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静园在呼唤她,我能感觉到。那些声音越来越清晰,林静的画也开始变化。童画必须回来,必须知道真相。世安错了,隐瞒从来不是解决之道。只有真相才能让灵魂安息..."
日记到此结束。童画合上本子,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姑婆所说的"声音"和"变化",是否就是她昨晚经历的诡异现象?静园真的在"呼唤"她吗?
夜幕降临,童画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回到客房。她洗了个热水澡,试图理清思绪。镜子被蒸汽模糊,她随手擦了一下,突然发现镜面上浮现出几个字:
"救我"
童画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几步撞在墙上。字迹迅速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她颤抖着再次靠近,镜中只有自己苍白的脸——一张越来越像那幅肖像的脸。
"林静...妈妈?"她试探着轻声呼唤。
浴室温度骤然下降,镜面再次模糊,这次出现的是更清晰的字迹:
"塔楼...钥匙在...麒麟..."
然后一切恢复正常,只有童画急促的呼吸声在浴室中回荡。塔楼?麒麟?她想起进门时看到的两尊石像,其中一尊正是中式麒麟。
顾不上换下浴袍,童画抓起手电筒冲下楼。大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彩绘玻璃投下斑驳的影子。麒麟石像立在门边,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狰狞。
她仔细检查石像,终于在麒麟张开的嘴中发现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体——一把古老的钥匙。正当她取出钥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童画猛地转身,手电筒光束照向声音来源。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楼梯阴影处。
"谁?"她的声音因恐惧而尖利。
身影向前一步,进入光线范围。那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穿着旧式园丁服,面容沧桑但眼神温和。
"抱歉吓到您了,童小姐。我是老陈,园丁。"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周律师说您在这里,我提前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
童画松了口气,但仍保持警惕:"这么晚了?"
老陈笑了笑:"静园晚上更需要照料。特别是最近...它醒来了。"
"它?"童画握紧手中的钥匙。
"这座宅子,童小姐。它有生命,有记忆。"老陈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钥匙上,"您找到塔楼钥匙了。"
这不是个问句。童画心跳加速:"你知道这钥匙?"
"我知道静园的很多事。"老陈叹了口气,"包括林静小姐的事。您长得真像她。"
童画的喉咙发紧:"你认识我母亲?"
老陈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是的,从她小时候就认识。她是个善良的人,不该那样死去。"
"她是被谋杀的,对吗?"童画直接问道。
老陈沉默片刻,然后点点头:"童老夫人终于告诉您了。"
"不是姑婆,是父亲的纸条。"童画拿出那张从日记里发现的字条,"他说林静是被谋杀的,为了那幅画和画里的秘密。"
老陈接过纸条,手微微发抖:"世安先生最终还是说出来了...童小姐,您确定要知道真相吗?它可能会改变您的一生。"
"我的生活已经被改变了。"童画苦笑,"就在今天,我发现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在对我撒谎。请告诉我真相,老陈。我有权利知道。"
老陈深吸一口气:"好吧。但不是在这里。静园有耳朵,有眼睛。我们去花园。"
他们来到宅子后面的玫瑰园。尽管疏于打理,几株顽强的玫瑰仍在月光下绽放,深红如血。老陈在一张石凳上坐下,示意童画也坐下。
"林静小姐不只是您母亲,她还是一位非常有天赋的灵媒。"老陈的声音很低,仿佛怕被听见,"那幅肖像画是她的'锚',能让她与活人世界保持联系。"
童画想起画中流下的"血泪"和镜中的字迹:"所以...她的灵魂真的还在这里?"
老陈点点头:"她死得太突然,有未完成的心愿。童老夫人一直试图帮助她,但需要血亲的力量才能真正解开束缚。"
"什么束缚?"
"那幅画被施了咒,林静小姐的灵魂被困在里面。只有血亲才能解除咒语,让她安息。"老陈看着童画,"这也是童老夫人叫您回来的真正原因。"
童画感到一阵眩晕:"谁会做这种事?为什么要困住她?"
"为了静园的秘密。"老陈的目光变得锐利,"您知道这座宅子为什么叫静园吗?不是因为宁静,而是因为林家的'静'字。宅子最初是林家祖产,后来因为债务转给了童家,但林家一直相信地下藏有祖传宝藏。"
"所以...是有人为了宝藏杀了她?"
老陈摇摇头:"事情更复杂。林静小姐确实找到了宝藏的线索,就藏在那幅画里。但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就...出事了。"
童画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老陈,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陈苦笑一下:"我是林静小姐的远房表哥,也是她最信任的人。她死后,我留下来保护她的秘密,等待合适的人到来。童小姐,您就是那个人。"
夜风吹过玫瑰丛,带来一阵浓郁的花香。童画抬头看向宅子,注意到西侧有一个小小的尖顶——塔楼,林静威胁要跳下的地方,也是镜中信息指引她去的地方。
"我要去塔楼。"她突然决定道,"钥匙在这里,镜中的信息也指向那里。"
老陈看起来忧心忡忡:"今晚不行,童小姐。月圆之夜,灵界与人界的屏障最薄。太危险了。"
"那什么时候?"
"明天白天,我陪您去。"老陈坚定地说,"现在您需要休息。静园会...影响人的心智,特别是在夜晚。"
童画想反对,但一阵突如其来的疲惫感袭来。她点点头,和老陈一起回到宅内。在楼梯口分别时,老陈突然说:
"童小姐,小心周律师。他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童画一惊:"什么意思?"
"1989年,他是您生父世安先生的法律顾问,也是处理林静小姐'自杀'案的律师。"老陈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太多巧合了,您不觉得吗?"
童画回到房间,头脑中各种信息纷乱如麻。她刚关上门,就注意到床头柜上多了一样东西——一个褪色的红发卡,样式古老,正是照片中林静戴的那种。
她颤抖着拿起发卡,突然一阵强烈的既视感袭来。她看到一双温柔的手为自己戴上这个发卡,听到一个女人的笑声,闻到淡淡的茉莉花香...这是记忆吗?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来过静园。
窗外,月亮被乌云遮蔽,静园陷入完全的黑暗。某个地方,传来一个女人轻轻的啜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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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静园的秘密(第三部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射进来,在童画脸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条。她眨了眨眼,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昨夜的一切——镜中的字迹、麒麟口中的钥匙、老陈透露的惊人真相——如同一场荒诞的梦境。
直到她看到床头柜上那个褪色的红发卡。
童画猛地坐起,抓起发卡。这不是梦。她真的在静园发现了关于自己身世的可怕真相,而今天,她将进入那座塔楼,寻找更多线索。
她迅速洗漱更衣,将麒麟口中的钥匙小心地放进牛仔裤口袋。下楼时,她闻到一阵食物香气。厨房里,老陈正在煎蛋。
"早上好,童小姐。"老陈转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我猜您没怎么吃东西,就擅自用了厨房。希望您不介意。"
"不,当然不。"童画惊讶地看着整洁的厨房和桌上摆好的早餐,"你来得真早。"
"静园的园丁房就在后花园边上,我一直住那里。"老陈将煎蛋盛到盘子里,"昨晚睡得如何?"
童画接过盘子,犹豫了一下:"做了些奇怪的梦...我梦见一个女人给我梳头,戴上一个红发卡。"
老陈的手顿了一下:"那是林静小姐最喜欢的发��。您小时候,她经常给您戴。"
"我真的在这里生活过?"童画轻声问,"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您离开时才两岁多。"老陈叹了口气,"而且...有些事情,人会下意识选择遗忘。"
他们沉默地吃完早餐。老陈收拾餐具时,童画掏出那把古老的钥匙:"现在可以去塔楼了吗?"
老陈点点头:"白天是最安全的时候。但我们必须小心,周律师说今天下午会回来。"
"他为什么这么关注我的行动?"童画皱眉。
老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人害怕真相被揭露,童小姐。"
塔楼的入口在西侧走廊尽头,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后面。门上的锁已经锈迹斑斑,但钥匙插入时仍能完美契合。童画转动钥匙,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锁开了。
一股陈腐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某种草药的味道。门后是螺旋上升的石阶,狭窄得只容一人通过。老陈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示意童画跟在他后面。
"塔楼有三层,"他低声解释,"最上面是钟楼,中间是储物间,最下面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手电筒的光束照到台阶上几个清晰的脚印——灰尘上的新鲜脚印。
"有人来过。"童画的声音绷紧了。
老陈的表情变得凝重:"最近来的。我们小心点。"
他们沿着螺旋石阶小心上行。墙壁上每隔一段就有一个小小的射击孔,透进微弱的光线。走到第一个平台时,老陈停下脚步。这里有一扇木门,上面用红漆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汉字"禁"的变形。
门没有锁。老陈轻轻推开,手电筒照亮了一个圆形的小房间。房间中央是一张积满灰尘的桌子,周围散落着几把椅子。墙上钉满了发黄的纸张,有些是笔记,有些是奇怪的符号和图表。
"这是什么地方?"童画轻声问,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老陈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墙壁:"林静小姐的工作室。她...研究一些特殊的东西。"
童画走近墙壁,辨认着那些已经褪色的笔记。大部分是难以理解的符号和零散的句子,但有几处清晰可辨:
"画中的钥匙..."
"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秘密在地下..."
"童世昌骗了所有人..."
"如果我死了,凶手是..."
最后一行被粗暴地划掉了,纸张甚至被撕破了一角。
"这是妈妈的笔迹?"童画的声音颤抖。
老陈点点头:"林静小姐在研究静园的历史和...某些超自然现象。她相信宅子下面藏有林家的秘密宝藏。"
童画继续查看桌子上的物品。一个陶瓷小碗里残留着某种干涸的红色物质,旁边是一把银色的小刀和几根蜡烛。桌角刻着一行小字:"灵魂不灭,真相永存"。
"她在这里做什么仪式吗?"童画问。
老陈犹豫了一下:"林静小姐有灵媒天赋。她试图与祖先沟通,寻找宝藏的线索。"
手电筒光束扫过房间另一侧,童画突然注意到墙角有一个小小的木箱。她走过去,发现箱子上刻着两个汉字:"画儿"——她的小名。
"这是...给我的?"她抬头看向老陈。
老陈的表情变得复杂:"我从不知道这个箱子的存在。林静小姐一定是在...最后时刻准备的。"
童画深吸一口气,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块白色的小手帕,包裹着几样物品:一个银质婴儿手镯,上面刻着"童画"和她的出生日期;一张她和父母的合影,照片中的林静抱着她,笑容灿烂;还有半块乳白色的玉佩,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强行掰开的。
"这手镯..."童画拿起那个小小的银饰,"我从没见过。"
"您离开静园时太匆忙,很多物品都没带走。"老陈轻声说。
童画拿起那半块玉佩,突然一阵刺痛从指尖传来。眼前的房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闪回的景象:
一个黑暗的空间...急促的呼吸声...女人���手匆忙将半块玉佩塞入木箱...恐惧,强烈的恐惧...然后是一声尖叫...
"啊!"童画猛地松开玉佩,幻象立刻消失了。她发现自己跪在地上,浑身冷汗。
老陈立刻扶住她:"怎么了?您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一些片段。"童画喘息着,"妈妈很害怕,她在藏这个箱子...有人在尖叫..."
老陈的脸色变得苍白:"您继承了林静小姐的能力。她在通过物品向您传递信息。"
童画颤抖着将玉佩放回箱子,却在箱底发现了一张折叠的小纸条。展开后,上面是潦草的笔迹:
"画儿,如果你看到这个,记住——真相在地下密室,入口在画中。另半块玉佩在周那里。小心,他们杀我是为了..."
字迹在这里中断了,纸上有几处褐色的斑点,像是干涸的血迹。
"周?周维信?"童画猛地抬头,"他和我妈妈的死有关?"
老陈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我一直怀疑,但没有证据。林静小姐去世当晚,周律师确实在静园。"
"我们必须找出另半块玉佩。"童画坚定地说,将纸条和玉佩小心地放进口袋。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大门开关的声音,接着是周维信呼唤童画的声音。
"他提前回来了!"老陈低声说,"我们不能让他知道您发现了这个房间。"
童画迅速将小木箱放回原处,跟着老陈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他们刚关上门,就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
"童小姐?您在楼上吗?"周维信的声音越来越近。
老陈飞快地指了指向上的楼梯,两人悄无声息地继续上行,来到塔楼的顶层——钟楼。这里空间更小,中央悬挂着一口古老的铜钟,四周是四扇拱形的窗户,可以俯瞰整个静园和远处的山景。
他们屏息等待,听到周维信的脚步声在下面的平台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渐渐远去。
"他在找我们。"老陈低声说。
童画从窗户望下去,正好看到周维信走出塔楼入口,四处张望。他似乎很焦躁,不停地看表。
"他到底想干什么?"童画喃喃自语。
老陈摇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与您母亲的秘密有关。童小姐,那纸条上说的'地下密室',您有什么想法吗?"
"一点头绪都没有。"童画皱眉,"除了...那幅画。纸条说'入口在画中'。"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那幅会"流血"的肖像。
"我们得回到那间书房。"童画说,"但周律师就在下面。"
老陈思考片刻:"我有办法引开他。您在这里等着,安全后再下去。"
老陈悄悄离开后,童画独自站在钟楼里,思绪万千。她掏出那半块玉佩,犹豫了一下,还是再次握住了它。
这次出现的幻象更���清晰:
一个黑暗的地下室...摇曳的烛光...墙上挂着一幅画,正是那幅肖像...林静站在画前,手中拿着完整的玉佩...她将玉佩按在画中自己的胸口位置...画布突然凹陷,像是后面有空间...然后门被猛地撞开,几个人影冲进来...尖叫声...
幻象戛然而止。童画大口喘气,这次的信息更加明确——那幅画确实是关键,而这半块玉佩是某种"钥匙"。
楼下传来老陈和周维信大声交谈的声音,似乎是在争论花园的修整问题。声音渐渐远去,童画判断这是她下楼的好时机。
她轻手轻脚地走下螺旋楼梯,在经过二层平台时,忍不住再次推开了那扇画着奇怪符号的门。她想再看一眼那个小木箱,也许遗漏了什么线索。
但房间里的景象让她僵在了门口。
木箱不见了。
桌上明显有被翻动的痕迹,几张墙上的纸张也被撕了下来。有人刚刚来过这里——很可能是周维信。
童画的心跳加速。如果另半块玉佩真的在周维信那里,而现在他又拿走了这个箱子...
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席卷全身,童画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呼唤她的名字:"画儿..."
她猛地转身,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楼梯。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和昨晚幻象中闻到的一模一样。
"妈妈?"她轻声呼唤。
没有回应,但那股寒意更重了。童画突然意识到,这个感觉是一种警告。她必须立刻离开塔楼。
当她回到一楼走廊时,听到前厅传来周维信提高的声音:"我说了,我必须见到童小姐!"
童画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向前厅。
"周律师,您找我?"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周维信猛地转身,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童小姐!您去哪儿了?我到处找您。"
"我在花园散步。"童画平静地说,"有什么事吗?"
周维信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我是来...确认您对遗嘱没有疑问。另外,我想提醒您,静园有些区域结构不稳,最好不要随意探索。"
"比如塔楼?"童画直视他的眼睛。
周维信的脸色变了:"您去塔楼了?"
"只是好奇看看。"童画假装轻松地耸耸肩,"锁着的,进不去。"
周维信似乎松了口气,但眼神依然警惕:"童小姐,我知道您一定有很多疑问。但请相信我,有些往事最好让它过去。为了您的安全。"
"我的安全?"童画挑眉,"什么意思?"
周维信避开她的目光:"这座宅子...有些不好的历史。您母亲——我是说抚养您的那位——她送您来这里是个错误。"
"姑婆邀请我来的。"童画纠正道,"而且我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做决定。"
周维信叹了口气:"童小姐,您不了解情况。童老夫人晚年...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她沉迷于一些超自然的幻想,甚至相信林静的鬼魂还在这里。"
童画注意到他说"林静"时微微的颤抖:"你认识林静?"
"只是...通过童老夫人。"周维信迅速回答,"听着,童小姐,我强烈建议您考虑出售静园。我可以帮您处理所有手续,您不需要再回来。"
"姑婆的遗嘱规定我必须住满三个月。"童画说。
"法律上有变通方法。"周维信靠近一步,声音压低,"如果您现在离开,我可以保证您会得到非常优厚的报价。"
童画感到一阵寒意。周维信太急于让她离开了,这反而证实了她的怀疑。
"我会考虑的。"她最终说,"但现在,我想先好好看看这座宅子。毕竟,它现在是我的了,不是吗?"
周维信的表情变得阴沉:"随您便。但记住我的警告。"他转身离开,又停住脚步,"对了,您有没有在宅子里发现什么...不寻常的物品?比如旧信件或首饰?"
童画心跳漏了一拍:"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有些家族文件很重要。"周维信勉强笑了笑,"如果发现任何东西,请务必告诉我。明天见。"
周维信离开后,老陈从后门进来,脸色凝重:"他拿走了箱子?"
童画点点头:"他在找玉佩。周维信知道些什么,而且很害怕我发现真相。"
"我们必须先找到那幅画的秘密。"老陈说,"今晚,等宅子安静下来,我们去书房。"
夜幕降临后,静园再次变得诡异起来。童画在客房整理今天的发现,将半块玉佩和那张纸条小心地藏在枕头下。窗外,一轮满月升起,给花园披上银色的光芒。
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童画抬头,看到镜子上再次浮现字迹:
"今晚...危险...不要相信..."
字迹未完成就消失了。童画紧张地站起来,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了。
她悄悄打开门,走廊一片漆黑。摸索着墙壁前行,她听到书房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难道是周维信回来了?
童画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向书房移动。门虚掩着,一道光线从缝隙中透出。她小心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呆立在原地。
那幅肖像画正在发光。
不是比喻意义上的发光,而是实实在在的、柔和的蓝色光芒从画布上散发出来。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画中林静的眼睛不再是平面的画像,而是立体的、活生生的,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妈...妈?"童画颤抖着呼唤。
画中人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没有声音发出。突然,画布上的颜料开始流动,林静的胸口位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凹陷,形状正与那半块玉佩吻合。
童画鼓起勇气,慢慢走近画像。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半块玉佩,犹豫了一下,然后将其按向画中凹陷的位置。
就在玉佩接触画布的瞬间,整座宅子震动了一下。画像旁边的书架突然移开,露出后面黑洞洞的通道。
童画倒吸一口冷气。她找到了——地下密室的入口。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了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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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静园的秘密(第四部分)
那只手搭上肩膀的瞬间,童画几乎尖叫出声。她猛地转身,看到老陈苍白的脸。
"嘘!是我。"老陈压低声音,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那幅发光肖像和露出的密道,"老天爷,您真的打开了它..."
"你吓死我了。"童画按住狂跳的胸口,"周维信呢?"
"不在宅子里,我看着他开车走的。"老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蜡烛和火柴,"但我们得快,他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回来。"
烛光在密道入口跳动,照出一条向下的狭窄石阶,深不见底。一股潮湿阴冷的空气从下面涌上来,带着霉味和某种奇怪的草药气息。
"我先下去。"老陈把蜡烛递给童画,又从腰间取出一把手电筒,"小心台阶,可能有几个世纪没人走过了。"
童画点点头,手指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半块玉佩。它现在微微发热,仿佛有生命一般。
石阶陡峭蜿蜒,像是要通往地心。墙壁上偶尔会出现一个壁龛,里面放着已经干枯的花束或小雕像。随着深入,空气变得越来越冷,童画的呼吸在面前形成白雾。
"这里不只是个密室..."她喃喃自语。
老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静园的地下比地上部分古老得多。传说林家的祖先在这里进行某种...仪式。"
下行了大约三分钟,石阶终于到达尽头,前面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缓缓打开。
烛光照亮的景象让童画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圆形的石室,直径约十米,中央是一个石台,周围散落着蜡烛、小刀和其他奇怪的器具。墙壁上画满了符号和文字,有些看起来像是古老的中文变体,有些则完全是陌生的符号。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左侧墙面上用某种暗红色物质写下的大字:
"周和童世昌杀我 1989年9月28日"
字迹潦草扭曲,像是极度痛苦或恐惧中写下的。在那行字下面,是另一行小一些的字:
"画儿,原谅妈妈不能看着你长大。玉佩是钥匙,真相在最下面。永远爱你。"
童画的腿突然失去了力气,她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个日期——正是姑婆日记中提到林静死亡的日子。而现在,这血字控诉明确指出,凶手是周维信和...童世昌?她的生父?
"这不可能..."她哽咽着说。
老陈扶住她的肩膀:"童小姐,冷静。事情可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
童画挣扎着站起来,强迫自己继续查看房间。石台上放着一本皮面笔记本和几样小物件。她走近石台,发现笔记本旁边是另外半块玉佩——与她口袋里的那半块正好是一对。
当她伸手触碰那半块玉佩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的石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闪回:
林静跪在石台前,急促地写着什么...她的嘴角有血迹,衣服被撕破...突然,铁门被撞开,两个男人冲进来...一个是周维信,年轻许多但眼神同样冷酷;另一个中年男人,戴着眼镜,面容与照片中的生父一模一样...林静尖叫着扑向石台,保护着什么...周维信抓住她的头发,生父举起一个小雕像...重击...鲜血...然后黑暗...
幻象消失,童画发现自己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冷汗浸透了衣服。老陈蹲在她身边,一脸担忧。
"您看到了什么?"
"妈妈...被杀的过程。"童画的声音嘶哑,"周维信和...我父亲。他们一起..."她说不下去了。
老陈沉默片刻,然后拿起石台上的笔记本:"也许这个能告诉我们更多。"
笔记本的扉页上写着"林静的最后记录"。翻到第一页,日期是1989年9月27日,林静死前一天。
"他们发现了我的研究。世安说我疯了,说要把童画送走。我告诉他如果敢这么做,我就公开他知道的一切。他害怕了,但我看得出他眼中的杀意。周维信一直在他耳边灌输什么。我必须做好准备..."
下一页,日期是9月28日,笔迹变得潦草:
"来不及了。他们给我下了毒,但我早有防备,吐出了大部分。我知道他们会来灭口。我把真相和证据藏在最下层密室,只有画儿能找到。童世昌不知道静园真正的秘密——它不仅是藏宝地,更是连接灵界的门。而画儿是'预定之子',只有她的血能完全开启或永远封印这道门..."
记录在这里中断。后面几页被撕掉了。童画翻到最后,发现一张折叠的图纸。展开后是一幅静园的精确平面图,标注着一个从地下室继续向下的通道,终点是一个标着"真相"的房间。
"'预定之子'?什么意思?"童画困惑地看向老陈。
老陈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林家有个古老传说,每隔几代就会诞生一个能与灵界直接沟通的孩子,称为'预定之子'。这个孩子长大后,将决定是否开启灵界之门。"
"这太荒谬了..."童画摇头,却想起自己从小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做预知梦,还有这几天越来越强烈的灵媒体验。
老陈指着图纸:"不管真假,林静小姐显然相信这个传说。而且她提到'最下层密室',看来我们找到的还不是最底层。"
童画仔细查看图纸,注意到一个小标注:"'入口需要完整玉佩和血'...血?"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下。两人同时抬头。
"有人来了。"老陈紧张地说,"我们必须离开。"
童画迅速将两半玉佩合在一起,完美吻合,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形,中间是复杂的镂空花纹。她把玉佩和笔记本塞进口袋,跟着老陈快步走向出口。
刚踏上石阶,又一声巨响传来,这次更近。接着是脚步声——有人进入了书房。
老陈立刻吹灭蜡烛,两人在黑暗中屏息静气。脚步声在密道入口处停下,一道手电筒光束照下来。
"童小姐?您在下面吗?"周维信的声音在石阶上回荡,"那里很危险,请立刻上来!"
童画抓紧老陈的手臂,不敢出声。
"我知道您在下面。"周维信的声音变得冰冷,"您不明白自己在玩火。林静的死是个悲剧,但有必要。您想重蹈她的覆辙吗?"
他的脚步声开始向下。老陈凑到童画耳边:"另一条路。图纸上显示地下室有通道连接这里。"
他们悄悄退回石室,老陈用手电筒照着图纸寻找出口。在符号密布的墙面上,他找到了一个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的暗门。
"这里!"
暗门需要用力推动才缓缓移开,露出后面低矮的通道。两人弯腰钻进去,老陈小心地关上暗门,恰好听到周维信的脚步声进入石室。
通道狭窄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草药味和某种金属味。童画的手扶着墙壁,感觉石面上刻满了凹凸的符号。
"这些符号..."她小声说。
"保护咒,也可能是封印。"老陈喘息着回答,"林家祖先是著名的灵媒家族,传说他们能召唤和禁锢灵魂。"
通道向下倾斜,温度越来越低。童画的牙齿开始打颤,不仅是由于寒冷——她能感觉到通道中有某种存在,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她。
突然,前方出现微弱的蓝光。通道尽头是一个更小的石室,中央是一个圆形水池,水面静止如镜,散发着幽幽蓝光。水池周围的石壁上刻满了与玉佩上相似的复杂花纹。
"这是什么地方?"童画惊讶地问。
老陈看起来同样震惊:"传说中的'灵镜'...我以为只是个传说..."
童画不由自主地走向水池。水面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团旋转的雾气。当她靠近时,雾气中浮现出一个女人的面容——林静。
"妈妈!"童画惊呼。
水中的林静似乎在说话,但没有声音传出。她的表情焦急,手指向童画的口袋。童画掏出笔记本,林静点点头,然后指向水池的另一侧。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石台,上面放着一个金属盒子。
童画绕过水池,小心地拿起盒子。盒子上有一个凹陷,形状与完整的玉佩完全吻合。她颤抖着将玉佩放入凹陷,盒子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弹开了。
里面是一卷胶片和一把古老的钥匙。胶片看起来像是老式电影用的那种。钥匙上刻着精细的花纹,柄部是一个奇特的符号。
水中的林静影像再次引起童画的注意。这次,她手中举起一张纸,上面写着:"放映室,三楼西侧。小心周,他杀了你父亲。"
童画倒吸一口气:"周维信杀了...我父亲?"
林静悲伤地点头,然后指向通道来处。她的嘴型在说:"他来了。"
确实,远处传来模糊的脚步声和呼唤声。周维信找到了通道。
老陈紧张地抓住童画的手臂:"我们得走了,另一头应该有出口!"
童画将盒中的物品塞进口袋,最后看了一眼水中的母亲。林静的影像正在变淡,但她用尽全力说出了童画能听见的一句话:
"画儿,跑!"
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推着童画和老陈向石室另一侧的通道。他们跌跌撞撞地冲进黑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条通道向上倾斜,空气变得稍微新鲜了些。
跑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通道尽头是一扇木门,老陈用力推开,两人跌进一个堆满杂物的储藏室。
"这是哪里?"童画喘息着问。
"一楼北侧,仆人区。"老陈迅速锁上门,用旁边的柜子顶住,"他不会知道我们从哪里出来,但很快就会搜遍整个宅子。"
童画检查口袋里的物品:完整玉佩、钥匙、胶片和笔记本都还在。根据母亲的提示,她需要找到三楼的放映室。
"老陈,你知道三楼西侧的放映室吗?"
老陈皱眉:"静园没有放映室...等等,有个锁着的小房间,童老夫人从不让人进去。可能就是那里。"
他们悄悄穿过仆人通道,来到主楼梯。宅子里一片寂静,但童画能感觉到某种紧张的气氛,仿佛空气本身在颤动。
刚上到二楼,突然整座宅子剧烈震动一下,吊灯疯狂摇晃。远处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和一声非人的尖啸。
"静园觉醒了..."老陈脸色苍白,"它知道有人触碰了秘密。"
他们加快脚步,来到三楼。这一层比下面更加破败,墙纸剥落,地板吱呀作响。西侧走廊尽头果然有一扇不起眼的灰色小门,锁孔与童画找到的钥匙形状吻合。
钥匙插入时,童画感到一阵电流般的刺痛。门开了,里面是一个狭小的房间,中央是一台老式电影放映机,对着墙上的空白区域。四周架子上摆满了胶卷盒,每个都标注着日期。
童画迅速查看胶片上的标记,找到对应的放映机槽位。随着机器启动的嗡嗡声,墙面上出现了模糊的影像。
影像中是静园的书房,但布置略有不同。林静站在肖像画前,手中拿着完整的玉佩。她看起来紧张不安,不时看向门口。突然,门被撞开,周维信和童世昌冲进来。影像没有声音,但能看出他们在激烈争吵。童世昌抓住林静的手臂,周维信从背后袭击她...
童画捂住嘴巴,看着母亲挣扎倒下。周维信从她手中抢过玉佩,试图掰开但失败了。童世昌看起来震惊而懊悔,但周维信冷酷地说了什么,然后两人合力将林静的尸体拖走...
影像跳转,现在显示的是地下室。周维信和另一个人——一个穿着奇怪长袍的老者——正在墙上画那些符号。林静的尸体被放在石台上,老者手持某种仪式匕首...
童画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关掉放映机,瘫坐在地上抽泣。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周维信不仅杀了她母亲,还进行了某种邪恶仪式,很可能就是困住母亲灵魂的根源。而生父...他似乎曾有过悔意,但为时已晚。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老陈扶起她,"周维信不会让这些证据存在的。"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周维信怒吼的声音:"童画!我知道你在上面!你以为这些小儿科的把戏能对抗我吗?我比你更了解静园的力量!"
脚步声快速接近。老陈迅速锁上放映室的门:"有后门吗?"
童画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有一扇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的窄门。推开后是一个狭窄的螺旋楼梯。
"上去是塔楼!"老陈说,"我们可以从那里..."
他的话被门外的撞击声打断。周维信在撞门。
童画和老陈冲上螺旋楼梯,来到塔楼顶部的钟楼。夜色已深,满月高悬,将整个静园笼罩在诡异的蓝光中。
"现在怎么办?"童画喘息着问,"他会追上来的!"
老陈看向窗外的屋顶:"我们可以从屋顶爬到东侧阳台,那里有棵树可以下去。"
他们刚爬到窗外狭窄的檐槽,放映室的门就被撞开了。周维信的脚步声在塔楼内回荡。
童画小心翼翼地沿着檐槽移动,突然,一个黑影从钟楼窗户窜出——周维信,手中竟然握着一把手枪。
"童画!"他咆哮道,"把玉佩和胶片交出来!那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老陈挡在童画前面:"快走!我拦住他!"
周维信冷笑:"老东西,我早知道你是林家的人。"他举起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整座静园突然剧烈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塔楼的石块开始松动,钟绳疯狂摆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一道刺眼的蓝光从地下射出,直冲云霄。在光芒中,童画看到一个半透明的女性身影缓缓升起——林静。
"妈妈..."童画轻声呼唤。
林静的幽灵转向周维信,他脸色瞬间惨白,手枪掉在地上。幽灵抬起手,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周维信抛向空中,然后重重摔在屋顶上。
"画儿,"林静的声音直接传入童画脑海,"最后的秘密在地下祭坛。只有'预定之子'能结束这一切。玉佩是钥匙,你的血是媒介。"
"我该怎么做?"童画问道。
但幽灵已经开始消散:"阅读笔记本最后一页...小心童..."
话未说完,林静的幽灵就完全消失了。震动也随之停止,只剩下周维信痛苦的呻吟声。
老陈拉起童画的手:"趁现在,快走!"
他们艰难地爬过屋顶,来到东侧阳台。就在准备爬树下去时,童画回头看了一眼。周维信已经站起来,满脸是血,但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他捡起枪,瞄准了老陈。
"不!"童画尖叫。
枪声响起。老陈身体一震,然后向前栽倒,从屋顶滚落下去,重重摔在花园的地面上。
"老陈!"童画撕心裂肺地喊道。
周维信狞笑着重新装弹:"轮到你了,小贱人。和你妈一样不识好歹。"
童画的世界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愤怒、悲伤和某种奇异的力量在她体内沸腾。她不再害怕,反而感到一种冰冷的决绝。
她掏出笔记本,翻到最后。在原本空白的页面上,现在浮现出血红色的字迹:
"灵界之门已松动。周维信想用你的血完全开启它。只有'预定之子'能永久封印门。方法:将完整玉佩浸入你的鲜血,放入祭坛中央凹槽。代价:与亡者沟通的能力将永远消失。选择在你。"
童画抬起头,看向步步逼近的周维信。现在她明白了——这就是他追杀她母亲、她生父,现在又想杀她的真正原因。他需要"预定之子"的血来完成某种邪恶仪式。
但首先,她必须活着离开屋顶。
就在周维信再次举枪瞄准时,童画做了一件疯狂的事——她纵身跳向旁边那棵老橡树。树枝划破她的皮肤,但她死死抓住树干,减缓下落速度,最终跌落在灌木丛中。
疼痛席卷全身,但她没有时间停留。周维信很快就会追来。她挣扎着爬起来,看了一眼不远处老陈的尸体,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会为你报仇。"她低声承诺,然后踉跄着向宅子后方的花园深处跑去。
她需要回到地下祭坛,完成母亲的遗愿。但首先,她需要一件武器——任何能对抗周维信的东西。
花园深处,月光照在一座小小的石屋上——老陈的园丁房。童画冲进去,在工具架上找到一把锋利的修枝剪。这不是枪,但总比赤手空拳强。
她转身准备离开,却看到墙上挂着一张照片——年轻的老陈和林静站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那是她自己。照片背面写着:"陈哥、静妹和画儿,永远一家人"。
童画的决心更加坚定了。她擦干眼泪,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完整的玉佩。月光下,玉佩内部似乎有液体流动,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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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静园的秘密(最终篇章)
鲜血从童画额角的伤口滑落,渗入嘴角,带着铁锈般的腥味。她紧握修枝剪,在月光下潜行回静园主宅。每一步都让她的肋骨传来尖锐的疼痛——从屋顶跳下的摔伤可能比想象中严重。
但此刻,疼痛只是背景噪音。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个目标上:回到地下祭坛,完成母亲未竟的仪式。
主宅大门敞开着,像是某种不祥的邀请。童画深吸一口气,跨过门槛。大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彩绘玻璃投下斑驳的色块。那幅肖像画依然挂在书房门口,画中的林静现在闭着眼睛,面容安详。
"妈妈,帮我..."童画轻声祈祷,然后向地下室入口移动。
通往地下的楼梯像一张黑洞洞的大口,随时准备吞噬她。童画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前方。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电流感,让她的皮肤刺痛。
下到一半时,一声枪响震彻整座宅子,子弹打在童画身边的石墙上,碎石飞溅。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周维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愚蠢,和你妈一样愚蠢!"
童画来不及思考,本能地向下狂奔。又一声枪响,子弹擦过她的肩膀,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差点跌倒。她跌跌撞撞地冲到地下室,借着手机光线寻找图纸上标注的隐藏通道。
地下室堆满了废弃家具和箱子,灰尘厚得能留下清晰的脚印。童画疯狂地搬开几个箱子,终于在墙角发现了一个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的金属门——与图纸上标记的一模一样。
门上有圆形凹槽,正是玉佩的形状。童画掏出那枚完整的玉佩,手抖得几乎拿不稳。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周维信的喘息声和咒骂声回荡在地下室。
"你以为你能赢吗?小贱人!我花了三十年追寻静园的秘密,绝不会让你毁了它!"
童画将玉佩按入凹槽,用力旋转。一阵机械运转的嗡鸣声后,金属门缓缓滑开,露出向下的狭窄阶梯。她刚踏进去,就听到周维信冲进地下室的声响。
"站住!"他又开了一枪,子弹打在金属门上,火花四溅。
童画顾不上肩膀的疼痛,沿着阶梯向下狂奔。这阶梯比之前那条更陡更窄,几乎是垂直向下。墙壁上刻满了与玉佩上相似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仿佛在回应她的到来。
下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中央是一个凸起的石台,周围环绕着七个石柱,每根柱子上都刻着不同的神秘符号。石室顶部悬挂着无数细小的金属片,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这就是真正的祭坛,静园最核心的秘密所在。
童画踉跄着走向中央石台,发现台面上有一个与门上相似的凹槽,周围刻着一圈古老的文字:"血脉为钥,灵魂为引,门开或闭,唯子可定"。
她想起笔记本上的指示:将浸满自己鲜血的玉佩放入凹槽。但首先,她需要割破手掌...
"终于找到了,是不是?"
周维信的声音让童画猛地转身。他站在入口处,手中的枪稳稳指向她。月光从某个隐藏的通气孔射入,照在他血迹斑斑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他的西装撕破了,眼镜也碎了,但眼中的疯狂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别动,小贱人。"他慢慢逼近,"我只需要你活着完成仪式,打断一条腿或胳膊也无所谓。"
童画握紧修枝剪,尽管知道对抗手枪毫无胜算:"为什么?你杀了我妈妈,杀了我父亲,现在又要杀我...就为了这个破仪式?"
周维信发出刺耳的笑声:"你以为这只是个'破仪式'?天真!灵界之门后是无限的力量和永生!你母亲发现了真相,却想永远封印它。你父亲最后关头也动摇了...他们都得死。"
"疯子..."童画后退一步,后背抵上石台。
"疯子?"周维信冷笑,"我只是'守门人'的忠实仆人。我们世代守护这个秘密,等待'预定之子'的出现。而你,亲爱的童画,就是那把钥匙。"
他向前一步,枪口纹丝不动:"三百年前,林家祖先林静姝第一个发现了灵界之门,并成功从中获取力量。但她太软弱,害怕门后的存在,于是创造了封印仪式。她规定只有'预定之子'——林家血脉中最强大的灵媒才能决定门的开闭。"
童画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一个穿古代衣裙的女人站在这个石室中,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
"你感觉到了,是不是?"周维信眼中闪着狂热的光,"林静姝的灵魂碎片存在于每个'预定之子'体内。你母亲也有这种感应,但她选择了封印。而你...我会确保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什么正确选择?"童画拖延时间,手指悄悄摸向石台上的尖锐边缘,"开启那扇门?放出里面的东西?"
"不只是东西,亲爱的。"周维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是神明。古老的存在能赐予我们超越生死的力量。想象一下,不再有疾病、衰老、死亡..."
"代价是什么?"童画的手指终于碰到了石台边缘,她慢慢用力,让锋利的石头划破掌心,鲜血涌出,"总会有代价的。"
周维信耸耸肩:"一些小祭品而已。每年几个灵魂,维持通道的稳定。比起获得的力量,微不足道。"
童画感到一阵恶心。她悄悄将流血的手掌握住玉佩,温热的液体立刻浸透了冰凉的玉石。玉佩开始发出淡淡的红光。
"够了!"周维信似乎察觉了她的动作,"把玉佩给我!"
他冲上前,但就在这一刻,整个石室突然剧烈震动。七根石柱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蓝光,顶部的金属片疯狂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从石室四角的阴影中,半透明的形体开始浮现——静园的亡灵们苏醒了。
周维信惊恐地环顾四周,枪口微微颤抖:"不...还没到时候...仪式还没开始..."
童画抓住这瞬间的混乱,猛地将染血的玉佩按向石台中央的凹槽。
"不!"周维信尖叫着扣动扳机。
枪声在石室中回荡,子弹击中童画的右肩,剧痛让她跪倒在地。但她没有松手,玉佩已经半嵌入凹槽,发出刺眼的红光。
周维信冲上前,想要拉开她。就在他碰到童画的瞬间,一道闪电般的蓝光从凹槽中射出,击中他的胸口。他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抛向空中,重重撞在一根石柱上,滑落在地,呻吟着无法动弹。
童画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玉佩完全按入凹槽。
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石台中央裂开一道缝隙,刺眼的蓝光喷涌而出。整个石室开始崩塌,石块从顶部坠落。在裂缝中,童画看到了难以形容的景象——无数扭曲的形体在蓝光中蠕动,发出非人的尖啸,试图挤进这个世界。
"门开了..."周维信挣扎着爬起来,满脸是血却带着狂喜,"终于...终于!"
但童画知道这不是结束。笔记本上说她的血能封印门,而现在门只是半开。她必须做出选择。
将手更深地按在凹槽中,她闭上眼睛,呼唤记忆中母亲的样子。恍惚中,她感到一只冰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
"画儿..."林静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你必须完成仪式。"
"妈妈!"童画在意识中呼喊,"我不想失去你...不想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
"有些爱不会因死亡而终结,我的孩子。"林静的声音温柔而坚定,"看着门里的东西,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童画睁开眼,看向那道裂缝。在无数扭曲形体之后,她看到了更可怕的存在——一个巨大的、无法形容的阴影,正贪婪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恐惧..."她颤抖着回答,"我看到了纯粹的恐惧。"
"那就是'守门人'想要释放的东西。"林静的声音变得严肃,"现在,选择吧。封印它,即使代价是我们永远无法再沟通;或者离开,让那个存在进入我们的世界。"
童画看着在地上爬行的周维信,看着裂缝中越来越近的阴影,做出了决定。
她将鲜血淋漓的手掌完全按在玉佩上,用尽全力喊道:"我选择封印!以'预定之子'的名义,我命令这扇门永远关闭!"
玉佩爆发出耀眼的红光,与裂缝中的蓝光激烈碰撞。整座石室剧烈震动,裂缝开始缓慢闭合。那些形体发出凄厉的尖叫,拼命挣扎着想要留在人间。
"不!"周维信爬向石台,"你不能这样!我花了三十年...三十年啊!"
就在裂缝即将完全闭合的刹那,一道黑影突然从裂缝中射出,缠绕上周维信的身体。他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干尸,然后化为尘埃。
裂缝终于闭合了。石台上的玉佩碎成粉末,红光消失。七根石柱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熄灭。
震动停止了,石室恢复了寂静。童画瘫坐在地上,肩膀和手掌的伤口火辣辣地痛,但更痛的是心中那个突然出现的空洞——她再也感受不到母亲的存在了。灵媒能力,那个伴随她一生的"天赋",消失了。
"再见,妈妈..."她轻声说,泪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一块碎石从顶部掉落,然后是更多。整座静园开始崩塌。
童画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出口跑去。每跑一步,身后的通道就崩塌一截。当她终于冲进地下室时,整面墙在她身后轰然倒塌。
她不敢停留,继续向上奔跑。大厅里,彩绘玻璃一块接一块爆裂,墙上的肖像画坠落在地。那幅林静的肖像在落下时画布撕裂,仿佛最后的告别。
童画冲出静园大门,跑过花园,直到安全距离才停下转身。月光下,这座百年老宅像积木一样慢慢坍塌,扬起漫天尘土。当一切平息时,曾经宏伟的静园只剩下一片废墟。
童画跪在地上,泪水终于决堤。她失去了母亲——再一次;失去了与灵界沟通的能力;失去了刚刚得知的家族历史。但她也阻止了一个可怕的阴谋,让无数人免遭厄运。
"童小姐...?"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童画惊讶地转头,看到老陈——浑身是血但还活着——靠在花园的树下。
"老陈!你还活着!"她冲过去,小心地扶起老人。
"差点就...去见林静小姐了..."他咳嗽着,嘴角渗出血丝,"我看到...你成功了..."
童画点点头,泪水再次涌出:"门关上了。永远关上了。"
老陈露出欣慰的微笑:"那就好...那就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沾血的小布袋,"给你...林静小姐留给你的...真正的遗产..."
童画接过布袋,打开后发现是一把古老的钥匙和一张字条:"给我亲爱的画儿,静园银行的保险箱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永远爱你的妈妈。"
"她早就知道..."童画将字条贴在胸口,"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老陈虚弱地拍拍她的手:"送我去医院吧,孩子...然后...开始你的新生活..."
三个月后,童画站在静园废墟前,手中拿着一叠从保险箱取出的文件。那里有林静的日记、家族照片、法律文件,还有一封长长的信,详细解释了她的身世和静园的历史。
保险箱里还有足够的钱财,让她能够重建生活——不是作为"预定之子",而是作为一个普通女孩,一个终于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女孩。
"童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童画转身,看到一位年轻警官向她走来。这是负责调查静园坍塌事件的警官,过去几周他们已经见过几次。
"张警官。"她勉强笑了笑,"调查结束了吗?"
"基本结束了。"张警官点点头,"确认是地基老化导致的意外坍塌。只是...周维信的失踪还是有点蹊跷。"
童画看向废墟:"有些人就这样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
张警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这地方...要重建吗?"
童画摇摇头:"不,就让过去安息吧。我打算去国外学艺术,也许...画些风景画。"
她没说的是,那些画中永远会有一个穿红裙的女子的背影,和一个老园丁在花园中劳作的侧影。
"那祝您好运。"张警官递给她一张名片,"如果需要任何帮助,随时联系。"
童画接过名片,目送警官离开。她最后看了一眼静园废墟,然后转身走向等待的出租车。
风吹过她的发梢,带来远处茉莉花的香气。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听到了母亲的笑声。
也许,有些联系永远不会真正断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