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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6 13:52:16

精选章节

狂风卷着尘土与落叶,七星连珠的异象在天幕投下诡谲的光芒。通道就在眼前,散发着诱人的、属于现代世界的微光。

许沁依的手紧紧抓着陈南初,眼中是十年磨一剑终于得偿所愿的激动和催促。

“南初!” 萧佑天撕心裂肺的呼喊穿透风声,他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华贵的衣袍沾染了泥泞,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恐慌与祈求。

“你要去哪里?不要走!求你!” 那双曾经骄傲锐利的眼睛,此刻盈满了脆弱的水光,只倒映着陈南初的身影。

陈南初的脚步钉在了原地。通道的光在闪烁,仿佛在倒计时。

十年……沁依是唯一的同路人,是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可是,这十年里,她的世界并非只有回家的执念。

萧佑天的面容在脑海中翻涌——那些被权势倾轧时他为她筑起的高墙后的温柔,那些她生病发热时他不眠不休的守候,那些他笨拙却真诚、只为哄她一笑的瞬间……

他是朋友,是亲人,更是她在这个陌生时代唯一交付了身心、刻骨铭心爱着的爱人。

“快走啊!南初!没时间了!” 许沁依急得跺脚,用力想拽她。

“沁依,你等我想一想……” 陈南初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回现代……那意味着什么呢?父母各自有了圆满的新家,她像个多余的拼图碎片。自由和平等固然是她魂牵梦萦的,可眼前这个男人……

“南初,你要去哪里?你不想和我成亲了吗?你不爱我了吗?” 萧佑天又上前一步,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只要你留下!”

“成亲”两个字像冰锥刺入心脏。陈南初猛地清醒过来,那些压抑多年的委屈和无法跨越的鸿沟瞬间涌上。

她看着萧佑天,眼中充满了痛苦的爱意,却无比坚定:“对不起,天佑。我爱你,很爱很爱。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和其他女人一起分享你。我是一个普通人,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做不到所谓的贤惠、良淑、大度!我做不到!”

就在陈南初即将转身抓住许沁依的手,奔向那代表着解脱和未来的光芒时,萧佑天几乎是吼了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和承诺:

“我只要你!南初!我发誓!从今以后,我萧佑天只有你陈南初一个妻子!唯一的妻子!那些女人我一个都不要!我这就回去把她们都遣散!我只要你!留下来!求你!”

他的声音在七星连珠的光芒下显得无比清晰,带着一种近乎神祇见证的庄严。那“唯一的妻子”几个字,像一个巨大的、甜美的诱饵,精准地击中了陈南初内心最深的渴望和恐惧。

通道的光芒开始剧烈闪烁,变得极其不稳定。许沁依脸色大变:“南初!通道要消失了!”

陈南初看着萧佑天那双盛满了祈求、爱意和承诺的眼睛,又看向那即将湮灭的、通往故乡的微光。巨大的拉扯撕裂着她。

最终,她猛地甩开了许沁依的手,在许沁依不敢置信的尖叫声中,朝着萧佑天扑了过去!她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他,眼泪汹涌而出:“天佑!记住你的话!只有我一个!永远只有我一个!”

“好!好!只有你!永远只有你!” 萧佑天狂喜地抱紧她,仿佛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通道的光芒在陈南初扑向萧佑天的瞬间,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七星敛去,狂风渐息,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许沁依。

五年后。靖王府·正院。

早春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吹拂着庭院里几株新栽的桃花,花瓣零落。华丽的王妃寝殿内,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药味和陈旧压抑的气息。

陈南初倚在临窗的软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被,却依旧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冷。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昔日灵动清澈的眼眸如今黯淡无光,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某种无法言说的沉寂。

这五年,岁月并未给她带来雍容,只刻下了挥之不去的憔悴。

五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弃夫”宣言和天幕风波,早已被时间和新的话题覆盖。

靖王萧佑天,靠着皇帝父亲对他“被妖邪蛊惑抛弃”的几分怜悯(或者说,是对皇室颜面最后的维护),以及他自身拼命的“戴罪立功”,在西北苦寒之地打了几年硬仗,终于靠着军功重新站稳了脚跟,甚至圣眷有加,权势更胜往昔。

代价是陈南初的五年。

她确实成了他唯一的王妃。王府后院那些曾经的莺莺燕燕,在她留下的第二年,萧佑天兑现承诺,大部分都给足了银钱遣散了出去。

当时,她以为自己赢了,以为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现代梦想,真的在这个封建王权社会里,被萧佑天用强权为她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太天真了。

“王妃,该喝药了。” 一个穿着水红色比甲、面容娇俏的丫鬟端着乌黑的药碗,小心翼翼地走近,声音轻柔得像羽毛。

她是秋云,五年前萧佑天“遣散后院”时唯一留下的“通房丫鬟”。理由冠冕堂皇:秋云是自幼服侍他的家生奴才,伺候惯了,人也老实本分,留在王妃身边使唤,也省得王妃再去调教新人。

陈南初的目光落在秋云身上。那水红的颜色刺得她眼睛生疼。

五年前,她曾激烈地反对过,指着秋云质问萧佑天:“这就是你说的‘只有我一个’?通房丫鬟不算人?不算女人?”

那时的萧佑天,刚刚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正意气风发,面对她的质问,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耐和一种“你怎么如此不懂事”的责备:“南初!你怎么变得如此咄咄逼人?秋云只是个下人!一个物件罢了!她连妾都不是,更威胁不到你的地位!我为你遣散了后院,顶着多少压力和非议?你就不能体谅我的难处?非要揪着一个奴才不放?”

“物件……”陈南初当时只觉得浑身冰冷。她看着秋云低眉顺眼、战战兢兢的样子,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在萧佑天的世界里,她们这些依附于男人的女人,本质上都是“物件”,区别只在于价值高低。

她的“王妃”身份,不过是镶了金边的物件。

后来,在陈南初生病的时候,秋云被萧佑天“收用”了。

不是酒后乱性,是在陈南初隔壁的暖阁里,清晰得让她无法装作听不到。

事后,萧佑天的解释带着理所当然:“你身子不便,本王……总有需求。

秋云老实,不会闹腾到你跟前。她依旧只是个通房,爬不到你头上,你安心休养。”

“需求”……陈南初当时只觉得恶心。她所有的抗争,关于唯一性的信仰,在男人的“需求”面前,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瞬间破灭,只留下滑腻肮脏的痕迹。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药汁的苦涩弥漫在口中,陈南初机械地吞咽着。

“王爷昨夜……又歇在秋姨娘那里了?” 旁边一个老嬷嬷低声问另一个婢女。

“嘘……”婢女连忙示意噤声,担忧地看了一眼陈南初。

陈南初仿佛没听见,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零落的桃花。姨娘……是啊,秋云早就是正经的秋姨娘了。

萧佑天给她的理由是:“她伺候得好,又没犯错,抬个名分也是应当。不过是个姨娘,你才是我的王妃。

” 一种“我对你已经够好了,你还要怎样”的施舍感。

脚步声传来,沉稳有力,带着属于王府男主人的威势。

萧佑天走了进来。他比五年前更加挺拔威严,岁月和西北的风沙在他脸上刻下了坚毅的线条,眼神锐利深沉,锦衣华服下是掌控一切的从容。

他看了一眼陈南初苍白病弱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开,带上温和的笑意,坐到榻边,想去握她的手。

“南初,今日感觉可好些了?我让库房又寻了些上好的血燕和人参,给你补补身子。”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关切,一如当年那个许诺她唯一的爱人。

陈南初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了手。

萧佑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被压制下去,语气带上了几分无奈的责怪:“南初,五年了,你还要跟我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秋云的事,我已经跟你解释过无数次了。不过是个玩意儿,你何必自苦?”

之后又以一种恩赐的口吻道:“如今我位高权重,王府后院却只有你和她以及柳侧妃三个,我已是为了你破例再破例!京城里谁不称赞我靖王情深义重,对你这个来历不明的王妃宠爱有加?你还要我怎样?”

陈南初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看向他,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情深义重?萧佑天,你如今位高权重,呼风唤雨,是不是觉得留下我,给我王妃的虚名,容忍我的‘任性’,就是莫大的恩典了?”

萧佑天脸色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话?当初是你自己选择留下的!是你让我发誓只有你一个!我为你遣散后院,顶着满朝文武的嘲笑和父皇的猜疑!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

“够了?” 陈南初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苍凉,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滚落,“是啊,我选择留下的……我真蠢啊……蠢到相信在这个鬼地方,会有‘唯一’……”

她指着自己瘦骨嶙峋的手臂,指着自己凹陷的脸颊,“你看看我!萧佑天!你看清楚!这还是当年那个一心一意爱着你,相信着你承诺的陈南初吗?这五年,我得到了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我像个囚犯一样被困在这金丝笼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一点点枯萎腐烂!”

“住口!” 萧佑天被戳中了痛处和那隐秘的、被指责的羞耻,猛地站起来。

怒喝道:“背叛?我给了你王妃之位,给了你锦衣玉食,给了你独一无二的体面!外面那些女人算什么?哪个能越过你去?”

“是你自己不识好歹!是你自己心比天高,非要揪着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放!把自己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还要我怎么样?把你供起来吗?!”

“微不足道的小事?” 陈南初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眼中是彻底的绝望,

“把我的爱情、我的尊严、我的身体都碾碎了的小事?萧佑天,你告诉我,当年那个在七星连珠下,哭着求我留下来,发誓只有我一个的萧佑天,是不是也死在了这五年里?死在你追逐的权势里?死在你这王府的锦绣堆里?”

“陈南初!” 萧佑天暴怒,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五年来积压的怨气、陈南初的“不识抬举”、对他权威的挑战。

以及内心深处那份被天幕羞辱、被此刻的陈南初再次揭开伤疤的恼羞成怒,瞬间爆发!他一步上前,猛地扼住了陈南初纤细脆弱的脖子,将她狠狠掼在榻上!

“呃!” 陈南初瞬间窒息,肺部撕裂般疼痛,眼前阵阵发黑。她徒劳地抓挠着他铁钳般的手腕,却撼动不了分

萧佑天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因窒息而痛苦扭曲的脸,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怨毒和恶意的嘲讽:

“后悔了?想回去找你那个好姐妹许沁依了?晚了!陈南初,你活该!这就是你自己的选择!当年是你自己扑进我怀里放弃回去的!现在摆出这副受害者的样子给谁看?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来历不明的妖女!我能给你王妃的尊荣,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你还妄想独占本王?痴人说梦!瞧瞧你这副鬼样子,连个通房都不如!你哪里值得本王守着你一个?你也配提当年?!”

他手上力道越来越重,陈南初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意识在急剧流失。混乱中,她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那七星连珠的光芒,看到了许沁依最后那张焦急又失望的脸,听到了自己那声斩钉截铁的“沁依,我要留下”。

巨大的悔恨如同海啸般将她吞噬。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不是因为窒息的痛苦,而是因为那迟来了五年、却足以将她灵魂都焚烧殆尽的——滔天的悔意。

她错了,错得离谱。她用十年的挣扎换来一个逃离的机会,却为了虚幻的爱情承诺亲手葬送了它,换来了五年生不如死的牢笼之刑。

视线彻底模糊前,她恍惚看到梳妆台上那个早已没电、如同废铁般的旧手机。那是她和许沁依最后的联系,也是她曾经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早已褪色的证明。

萧佑天终于在她濒死之际猛地松开了手。

陈南初瘫软在榻上,剧烈地呛咳着,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喉骨碎裂般的疼痛。

她眼前模糊一片,只有萧佑天那句恶毒的“你活该”、“连个通房都不如”、“你也配提当年?”在耳边尖锐地回响,比任何毒药都更蚀骨穿心。

窗外,一阵风吹过,吹落了剩余的几瓣桃花,零落成泥。

陈南初蜷缩在冰冷的锦被里,咳得撕心裂肺,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畔。那悔恨的毒,深入骨髓,无药可解。

五年光阴,耗尽了她对爱情的全部幻想和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妥协。

她留下的选择,终究成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而她为之放弃一切的“唯一”,早已在权力的侵蚀和男人的本性中,化作了刺向她心口最锋利的刀。

萧佑天掐着她脖子的手终于松开,那股足以捏碎骨头的蛮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咽喉处火烧火燎的剧痛和几乎要将肺咳出来的猛烈呛咳。

空气涌入撕裂的肺部,带来的是更深切的屈辱和绝望。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蜷缩在锦被中,像看一件濒临破碎的旧物,眼神冰冷,再无半分昔日的温情。

“好自为之……”他最后丢下这一句话,拂袖而去,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轰然关上,隔绝了外面稀薄的春光,也彻底锁死了陈南初心中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幻想。

那夜,陈南初在冰冷刺骨的锦被中,睁眼到天明。喉骨的剧痛比不上心死的麻木。她望着帐顶繁复的刺绣,五年来的一幕幕在眼前飞速掠过:期待、承诺、背叛、妥协、病痛、轻蔑……最后定格在萧佑天暴戾的眼神和他那句剜心刺骨的“你也配提当年?”。

悔意,从未如此清晰而汹涌。

她错了。错得彻头彻尾。她以为的爱情,不过是权力阶级男人对“新奇玩物”的一时兴趣和占有欲;

她以为的“唯一”,在根深蒂固的封建制度和男权法则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她放弃了唯一回家的机会,放弃了自由和平等的可能,换来的只是五年被精心打造的金丝牢笼生活,耗尽了她所有的青春、健康和尊严。

回家……

这个几乎被她遗忘在绝望深渊的执念,如同死灰中骤然爆裂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她早已枯槁的求生欲。

她必须回去!不惜一切代价!

这念头一旦升起,便如燎原之火,再也无法扑灭。她开始秘密筹划。王府的守卫森严,萧佑天的掌控无处不在,但她利用了五年王妃生涯最后的一点资源和人脉——那些被萧佑天忽视的、曾受过她微小恩惠的下人,那些同样在王府中郁郁不得志、心有怨恨的旧人。她小心翼翼地收集信息,得知七星连珠的异象极有可能在五年后的同月再次出现,地点就在城外废弃的皇家观星台旧址。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她在病弱的躯壳下点燃了疯狂的求生之火。她表现得更加顺从、更加萎靡,仿佛彻底认命,不再对任何事情发表意见,这让萧佑天放松了警惕。她利用病痛做掩护,暗中储存微薄的钱财(主要是早年萧佑天随手赏赐的、未被秋云等人搜刮走的几件小首饰),并悄悄托一位可信的老仆传递消息给城外某个据说通晓奇门遁甲、曾目睹过五年前异象的落魄道士——她赌对方还记得她当年“天降妖女”的流言,也渴望金钱。

等待的日子漫长而煎熬。每一次咳嗽都让她担心会暴露,每一次萧佑天或秋云踏入她的房门都让她心惊肉跳。她瘦得脱了形,但眼睛深处却燃烧着一种奇异的光芒——那是濒死者抓住救命稻草的疯狂执念。

终于,那关键的一夜到来。

天空再次变得诡异,狂风毫无征兆地卷地而起,刮得王府的灯笼疯狂摇曳。七星连珠的奇异光带,在厚重的云层间隙若隐若现!时辰到了!

陈南初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她借口咳疾复发需要静养,早早打发走了所有侍女,将自己反锁在寝殿内。她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粗布旧衣(那是她千方百计藏匿的),将仅存的首饰揣在怀里,悄无声息地溜进了通往王府后花园荒僻角落的密道——这是她无意中发现的通往府外的捷径。

狂风几乎要将她瘦弱的身躯吹倒。她跌跌撞撞,凭借着记忆和道士模糊的指引,在漆黑的山林中跋涉。树枝划破了她的脸颊和手臂,冰冷的雨水浸透了衣衫,刺骨的寒冷让她牙齿打颤。每一次摔倒,她都挣扎着爬起来,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向前!回家!

当她终于狼狈不堪地冲到废弃的观星台山顶时,七星的光芒正耀眼夺目地连成一线,一道比五年前微弱许多、却仍旧清晰可见的光门,在断壁残垣间剧烈地闪烁着,仿佛随时会消散!

狂喜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回头看了一眼山下靖王府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像是巨兽蛰伏的眼睛。没有留恋,只有刻骨的恨意和解脱的渴望。

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扇光门,纵身一跃!

天旋地转,剧烈的撕扯感席卷全身,远比十年前那次穿越更加痛苦。仿佛灵魂都要被剥离。她失去了意识。

……

再次恢复意识时,最先感受到的是消毒水的味道。

一种陌生又遥远的、属于现代医院的气息。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眼的白——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耳边是仪器规律而单调的“嘀、嘀”声。她微微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了挂在床边架子上的输液瓶,透明的液体正一滴滴流入她的手背。

这里是……医院?

巨大的茫然席卷了她。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这不是梦?

她试图抬手,手臂却虚弱得抬不起来。身体沉重得仿佛灌了铅,喉咙依旧火烧火燎般地疼痛。她低头看向自己,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露出的手腕骨瘦如柴,皮肤苍白得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这具饱受五年摧残的身体,与记忆中那个健康、充满活力的自己判若两人。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看到陈南初睁着眼,护士露出温和的笑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陈南初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嘶哑难听的“嗬嗬”声。

“别急别急,你嗓子伤得挺重的,暂时不能说话。你已经昏迷三天了。”护士熟练地检查了一下输液管和仪器数据,“是在地铁站晕倒被送来的,警察检查了你随身带的东西……”护士顿了顿,眼神带着一丝探究和同情,“你身上没有任何证件,只有……这些。”

护士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一个透明的塑封袋。陈南初看过去,瞳孔猛地收缩!

袋子里装着几件东西:

几枚样式古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银簪和金耳坠——那是她在靖王府最后藏匿的首饰。

一张被雨水泡得有些模糊、微微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是她和许沁依高中毕业旅行时在游乐园门口的灿烂笑脸。

还有……一个早已没电、外壳磨损严重的旧款智能手机——那是她十年前穿越时身上唯一带着的电子设备。

看着照片上自己无忧无虑的笑容,看着那个早已被时代淘汰的手机,再看看自己枯槁的手腕和身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巨大的时空错位感和强烈的悲怆瞬间淹没了陈南初。

真的……回来了。

离开了那个金雕玉砌吃人的牢笼,离开了那个许诺她“唯一”却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男人。

没有激动,没有狂喜,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五年噩梦般的经历,像一个沉重的烙印,刻在她的灵魂上。她的身体回来了,但那个天真相信爱情、对未来充满期待的陈南初,永远死在了靖王府冰冷的锦被里。

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滚烫地灼烧着皮肤。她回来了。但这条回家的路,太痛、太长,代价太高昂了。她需要面对的,不仅是身体的康复,更是心灵废墟的重建。窗外,是现代社会喧嚣的车流声,那是她曾经无比怀念的自由之声,此刻听来,却显得如此遥远而陌生。女主终于回家啦!只是,这个“家”,还能接纳伤痕累累的她吗?她该如何向这个世界解释这消失的、充满血泪的十年?

好的,这里是陈南初在医院醒来后,紧接着遇到警察、联系许沁依并开始漫长自我重建的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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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单调的仪器滴答声,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她真的回来了。喉咙撕裂般地疼痛,身体虚弱得连抬起手指都费力,但她贪婪地呼吸着这充满工业尘埃和消毒水味道的、属于现代世界的空气——自由的空气。

护士离开后不久,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这一次,走进来两个人。一位是穿着笔挺制服的年轻警察,神情严肃中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审视。另一位是位看起来温和干练的女警,目光落在陈南初枯槁的脸庞和惊恐未褪的眼睛上时,明显流露出更多的关切。

年轻的男警察走到床边,出示了一下证件:“你好,我们是XX分局的。三天前,你晕倒在地铁N号线XX站入口,被热心市民发现并报警送医。当时你随身携带了这个袋子。”他示意了一下护士刚刚拿给陈南初看过的那袋遗物。

陈南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警察!现代社会的秩序象征!她下意识地想蜷缩,想把脸埋起来,这是五年王府生活留下的、面对上位者询问时的本能恐惧。她急促地喘息着,喉间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别怕,女士,我们只是了解下情况。”旁边的女警立刻察觉到她的惊恐,声音放得更柔缓,“你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有效证件。我们调取了周边监控,但你的出现很突然……像是凭空冒出来的。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或者,家人的联系方式?”

名字?陈南初张了张嘴,那个在靖王府被呼来喝去、象征着耻辱和依附的“陈氏”几乎要脱口而出。她猛地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陈……南……初……”她用尽全身力气,气流摩擦着受伤的声带,勉强挤出三个嘶哑破碎的音节。这个名字,尘封了十年,几乎让她自己感到陌生。

“陈南初?”男警察迅速记录着,眉头微皱,“系统里查不到近期符合你特征和身份的记录。冒昧问一下,你……是从哪里来的?这身衣服……”他指了指那个装着古簪和金耳坠的袋子,意思不言而喻。

从哪里来?那个吃人的王府,那个侮辱她、差点掐死她的男人……巨大的悲愤和屈辱感瞬间冲垮了陈南初本就脆弱的神经。她想控诉,想尖叫,想告诉所有人那地狱般的五年!可喉咙的剧痛将她的话语死死扼住,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弱的身体在病床上痛苦地弓起。

“咳……咳咳……嗬……嗬……”眼泪混着咳出的血丝涌出,她只能绝望地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哀求。

“她情况很不好,暂时无法详细沟通。”护士连忙上前查看,对警察解释道,“她身体非常虚弱,喉咙伤势严重,精神状态也……很不稳定。”

女警看着陈南初痛苦绝望的样子,于心不忍,叹了口气:“好吧,身份核实先放一放,等她情况稳定些再说。”她目光扫过那个透明的证物袋,落在那个屏幕碎裂、沾满污迹的旧款手机上。“这个手机是你的吧?也许……里面有能联系到你亲友的信息?我们试过,手机没电了,而且这种型号的充电器现在很难找了……”

手机!照片!

陈南初的哭声戛然而止,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向那个袋子,手指拼命地指向那个旧手机,然后又指向那张被泡得模糊的照片!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女警,里面爆发出强烈的、近乎疯狂的光芒——联系她!联系照片上的人!许沁依!

女警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让我们联系照片上这个女孩?”她拿起照片仔细辨认,照片上的两个女孩笑容灿烂,背景是游乐园的城堡。“许……沁依?这是另一个女孩的名字?”

陈南初拼命点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是混杂着希望和恐惧——沁依还在吗?她还会记得自己吗?十年了!她会相信吗?

“明白了。”女警立刻拿出自己的警务通手机,“我们会尽力查找这位名叫许沁依的女士。你先安心养病,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警察留下了联系方式,叮嘱护士好好照顾,便离开了病房。陈南初的精气神仿佛被瞬间抽干,瘫软在病床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对未知结果的巨大惶恐。她死死攥着那张模糊的照片,仿佛那是连接过去那个“自己”的唯一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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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陈南初的身体在药物的作用下缓慢恢复,喉咙的疼痛减轻了些,但仍无法正常说话。护士给她拿来了纸笔,但她握着笔,对着空白的纸页,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写什么?

写她穿越了?做了五年靖王妃?被丈夫虐待、流产、掐脖子?最后跳进光门回来了?

谁会信?恐怕只会被当成精神分裂的疯子!

巨大的孤独感和与世界脱节的恐慌包裹着她。她看着窗外飞驰的汽车,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厦,病房里悬挂的液晶电视播放着她完全陌生的广告……十年光阴,沧海桑田。她像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幽灵,无助地漂浮在自己的故土上。

第三天下午,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力道之大,让门板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一个穿着利落白色西装套裙、妆容精致却难掩疲惫与震惊的女人站在门口,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屏幕上似乎还停留着通话界面。她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病房,最后死死定格在病床上那张苍白、消瘦、布满细微伤痕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陈南初也看到了她。

十年岁月,褪去了许沁依脸上的青涩,增添了成熟和干练,但那熟悉的眉眼,那此刻因为极度震惊而瞪大的眼睛……是沁依!真的是她!

“南……南……”许沁依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那个名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全。她手里的昂贵手机“啪嗒”一声掉落在光亮的地板上,屏幕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她的身体晃了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

她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进病房,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沉重。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陈南初,像是要确认这不是一场幻觉。

终于,她走到了床边。

目光落在陈南初枯瘦如柴的手腕上,那密密麻麻的针孔和淤青上;落在她脖颈间虽然开始消退却依然清晰可见的紫红色掐痕上;落在她凹陷的眼窝和里面盛满的、只有经历过最深绝望才有的沉寂上……

许沁依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胸口剧烈起伏。她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拥抱,而是颤抖地、小心翼翼地抚上陈南初脸上的那道细长划痕——那是她在山林中奔逃时被树枝刮伤的。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皮肤,陈南初浑身一颤。

下一秒,许沁依所有的震惊、疑惑、难以置信,都在看清陈南初眼中那片荒芜废墟的那一刻,化作了排山倒海的心碎和滔天的愤怒!

“啊!!!!!”一声压抑了十年的、撕心裂肺的悲鸣终于冲破喉咙,许沁依猛地扑倒在病床上,紧紧抱住陈南初,嚎啕大哭!那哭声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更有对挚友所遭受炼狱般折磨的巨大痛楚和愤怒!

“南初!南初!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许沁依哭得浑身颤抖,泪水迅速濡湿了陈南初的病号服,“十年!整整十年!我们以为你……你死了啊!你到底去哪里了?!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告诉我!是谁?!”她抬起头,通红的双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像一头护崽的母狮。

陈南初被这滚烫的泪水和炽热的拥抱包围着,冰冷僵硬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热流。她张了张嘴,依然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但这一次,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向自己的喉咙,指向脖子上的伤痕,然后,极其缓慢地,在许沁依的手背上,写下了一个字。

一个用尽了她所有恨意和恐惧写下的字:

【萧】

许沁依的身体瞬间僵住!她看着手背上那个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的字,瞳孔骤然收缩!十年前那个暴雨夜,陈南初失踪前,就是因为这个名字,因为那个来自拍卖会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男人,她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那句“你会后悔的”预言,竟然以如此残酷的方式应验!

“是他……真的是他……”许沁依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彻骨的恨意,“那个姓萧的王八蛋!他把你掳走……折磨成了这样?十年?!”

陈南初闭上眼,泪水汹涌而下,沉重地点了点头。不需要言语,这十年的血泪,都浓缩在这个点头和那个充满血腥气的字里。

许沁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暴怒。她再次紧紧抱住陈南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回来就好!南初,回来就好!别怕!我在这里!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从今以后,有我在!”

她擦掉自己汹涌的泪水,也小心翼翼地擦去陈南初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听我说,南初,看着我!”她捧起陈南初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听着!这里是2025年!不是那个该死的鬼地方!你回家了!真的回家了!过去的噩梦结束了!结束了!明白吗?你现在是安全的!很安全!”

“许沁依在这里!你的闺蜜在这里!我会保护你!帮你找回一切!”她的话语带着强大的力量,试图驱散陈南初眼中的阴霾,“我们重新开始!你还记得吗?你是陈南初!你是医学院的天才!你是那个说要和我一起开诊所,悬壶济世的女斗士!你不是什么狗屁王妃!你是你自己!”

找回自我。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陈南初混沌的意识。找回……陈南初?那个穿着白大褂,拿着手术刀,意气风发的女孩?那个……因为一个男人而放弃一切,最终在封建牢笼里被碾碎尊严的陈南初?

巨大的迷茫和自我厌恶再次席卷而来。她看着许沁依身上剪裁合体的现代职业装,再看看自己身上宽大病号服下枯瘦的身躯,还有手腕上那些象征着屈辱和衰弱的痕迹……她还找得回吗?

“别怀疑!”许沁依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眼神无比坚定,“你只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噩梦!现在梦醒了!你就是你!陈南初!活着,回来,就是最大的胜利!其他的,我们慢慢来!一件一件来!”

她站起身,拿出湿巾,仔细地、郑重地擦掉刚才写在自己手背上的那个充满恨意的【萧】字。仿佛要将那个名字代表的黑暗记忆一同抹去。“现在,第一步,安心养伤。把你的身体养好,把你的嗓子养好。然后……”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而理性的光芒,“告诉我一切。所有细节。那个伤害你的人渣,他必须付出代价!现代法律不是摆设!”

她从随身的名牌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和一叠文件:“警察那边我会去沟通,身份恢复、医疗档案这些繁琐的事情都交给我。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好起来!”

许沁依雷厉风行地安排好了一切。她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和资源,迅速与警方对接,以“涉及重大刑事案件受害者及精神创伤”为由,暂时搁置了对陈南初离奇消失十年的刨根问底,优先处理身份证明补办和医疗事宜。她请来了最好的喉科和创伤心理医生。

几天后,当陈南初能勉强发出一些模糊音节时,许沁依带来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她当着陈南初的面,打开了那个警察留下的证物袋,倒出来那几件在靖王府用来打点下人、最终带她逃离的首饰——那支略显沉重的嵌珠银簪,那对小巧的金耳坠。这些东西,在日光灯下散发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幽光,上面仿佛还残留着王府的脂粉味和萧佑天掐住她脖子时的冰冷触感。

许沁依拿起那支银簪,放在陈南初枯瘦的手里。

“南初,看着它们。”许沁依的声音平静而有力,“这些,是你过去的枷锁,也是你逃出来的钥匙。它们完成了使命。现在,是时候告别了。告别那个把你变成‘陈氏’的地方,告别那个把你伤得体无完肤的‘王爷’!把它们还回去!还给那个该死的时代!你不需要了!”

陈南初的手指颤抖着,紧紧攥住了那支冰凉的银簪。簪尖硌得掌心发疼。五年王府的记忆如同洪水猛兽汹涌而至,屈辱、痛苦、绝望……最后定格在萧佑天那双冰冷的、充满厌弃的眼睛和他那句“活该”。

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混合着强烈的恨意和自我救赎的渴望,在她残破的身体里滋生。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逆来顺受的王妃了!

她猛地举起手臂,用尽此刻能调动的所有力气,狠狠地将那支象征着王妃身份的银簪,朝着病房光洁的墙壁,奋力掷去!

“铛啷!”一声清脆刺耳的响声!

银簪在墙上撞出一小点凹痕,无力地滚落在地板上,珠花碎裂,簪身也微微弯曲。

紧接着,是那对金耳坠,被她狠狠地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不够!还不够!

陈南初急促地喘息着,目光扫过许沁依放在床边椅子上的一个奢侈品牌纸袋——里面是许沁依刚给她买来的新衣服,柔软舒适的纯棉T恤和运动裤。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自己身上那件宽大的、象征着病弱和过去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上。

一种强烈的、想要撕毁一切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不再犹豫,伸出颤抖但坚定的双手,抓住病号服的领口,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向两边撕扯!

“嘶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病房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脆弱的纽扣崩飞,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被她从领口一直撕开到腹部!露出了里面同样布满旧伤痕和嶙峋骨头的苍白肌肤!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暴力意味的自毁行为,让许沁依瞬间瞪大了眼睛,却没有阻止。

陈南初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眼神却亮的惊人,带着一种毁灭后的、近乎疯狂的快意和解脱!她看着被自己撕开的病号服,仿佛撕碎了那五年披在她身上的、名为“靖王妃”的华丽枷锁,也撕碎了那个懦弱、卑微、任人践踏的“陈氏”!

许沁依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没有责备,没有惊恐。她蹲下身,直视着陈南初燃烧着复杂火焰的眼睛,然后,做了一件让陈南初意想不到的事。

许沁依伸出手,抓住了那件被撕裂的病号服的下摆,接着陈南初撕开的口子,用力!

“嘶啦——!!”

布料彻底被撕裂开来!许沁依将她从这件象征禁锢的病号服里彻底解脱出来!

“撕得好!”许沁依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赞赏和鼓励,“撕掉它!连同过去的一切,都撕掉!陈南初,你这辈子,都只为自己而活!”

她迅速从纸袋里拿出那件柔软的白色纯棉T恤,小心地、温柔地帮陈南初穿上,遮住那些伤痕,也仿佛遮住过去的耻辱。然后,她又拿出了一双崭新的、轻便舒适的运动鞋,放在床边。

“看,”许沁依指着那双鞋,嘴角终于勾起一丝久违的、充满希望的微笑,“这是你的新鞋。等你再好一点,穿上它,我带你走出去。第一步,去警局做正式的笔录。第二步,做回你自己!”

“做回自己……”陈南初嘶哑地重复着这个字,目光落在那双崭新的运动鞋上。不再是王府里镶嵌宝石的绣鞋,不再是被迫裹足的象征,而是一双能稳稳踩在大地上、走向自由的鞋。

找回自我的路,漫长而布满荆棘。

但这一刻,陈南初知道,第一步,她终于迈出去了——带着满身伤痕,带着沉重的过去,也带着闺蜜许沁依毫无保留的守护,以及那腔在绝望深渊里重新点燃的、名为“陈南初”的微弱火焰。

窗外,城市的喧嚣依旧。而病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躺着那份等待签署的报警回执,和那双崭新的、等待着主人脚步的运动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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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次日清晨

晨光熹微,穿过雕花窗棂,洒在靖王寝室冰冷的地砖上。空气中残留着昨夜的酒气、若有似无的脂粉香,还有一丝……铁锈般的腥味。

萧佑天睁开眼,宿醉的头疼让他眉头紧锁。昨夜那女人最后惊惧欲绝的眼神和脆弱的挣扎在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汹涌的烦躁取代。又是她!不识抬举!让她伺候是恩典,竟敢抗拒?

他习惯性地伸手向身侧探去,触手冰凉空荡,并没有预期中那具温顺或颤抖的躯体。昨夜他盛怒之下掐着她的脖子将她甩开,似乎……还听到了什么重物落地的闷响?后来酒意彻底上涌,他便沉沉睡去。

“没用的东西,滚出去也不知道收拾干净。”萧佑天低咒一声,支撑着坐起身,目光随意扫过床榻边的地面。

瞬间,他的动作凝固了!

地面上,散落着几缕被生生扯断的青丝!而在那光洁却冰冷的地砖上,赫然有一小片已经半凝固、颜色暗沉发黑的血迹!血迹的边缘,还有一些新鲜的血点溅开的痕迹,一直延伸到门口附近。

“血?”萧佑天的心猛地一沉。昨夜他掐了她,甩开她……难道她撞到了哪里?伤得这么重?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和怒火骤然升腾。“来人!”他厉声喝道,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威压。

守在外面的贴身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看到地上的血迹也是一惊,扑通跪下:“王、王爷息怒!奴才该死!”

“陈氏人呢?”萧佑天语调森寒,目光死死盯着那片血迹,“昨夜之后,她去了何处?”

“禀、禀王爷,”太监吓得声音发颤,“奴才……奴才不知啊!昨夜您歇下后,王妃……哦不,陈夫人她……她便自己出去了,奴才见她脸色极差,走路不稳,本想上前搀扶,却被她推开……之后……之后便再没人见过她!奴才以为……以为夫人是回自己院子了……”

“废物!”萧佑天抓起枕边一个沉重的玉镇纸狠狠砸了过去,太监惨叫一声,额头顿时见红。“找!给本王把王府翻过来也要找到她!活要见人,死……”他话音顿住,一股莫名的心悸让他把那个字咽了回去,随即被更大的暴怒取代,“给本王把她揪出来!”

整个靖王府瞬间被惊惶笼罩。侍卫如狼似虎,四处搜寻。然而,陈南初那个偏僻的小院空无一人,冰冷整洁得如同从未有人住过。她的贴身丫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知道昨夜夫人被叫去王爷处,再没回来,夫人所有的衣物首饰都在,只少了几件不起眼的银器和几块碎银子——那是她仅有的、能打点下人的东西。

柳侧妃闻讯赶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眼底却藏着一丝幸灾乐祸:“王爷息怒,姐姐或许是……一时想不开?或是昨夜冲撞了王爷,心中惶恐,躲起来了?”她试图靠近,带着幽香的手想抚上萧佑天的胸口。

“滚开!”萧佑天猛地推开她,力道之大让柳侧妃踉跄后退,花容失色。他烦躁地踱步,目光扫过那摊刺目的血迹——那女人流了这么多血?她到底伤在哪里?昨夜……他下手有那么重吗?一种混杂着被冒犯权威的狂怒和对未知状况的隐隐不安在他胸腔里冲撞。他绝不相信那个女人敢私自逃跑!她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王府守卫森严,她能跑到哪里去?是自杀?还是……被人掳走?谁敢在他靖王府动他的人?!无论哪种,都意味着巨大的耻辱和失控!

“找不到她,你们所有人都给本王去刑堂领罚一百鞭!”萧佑天的咆哮响彻庭院,他粗暴地扯掉身上睡袍,露出精壮的上身,抓起桌上的冷水壶狠狠浇在自己头上,试图浇灭那股邪火。水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和贲张的肌肉线条滑落,他脸上的黄金面具在晨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更添几分阴鸷。“查!给本王把昨夜王府所有轮值名单、进出记录都拿来!掘地三尺,也得给本王一个交代!”

就在王府上下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之际,异变陡生!

正午时分·皇宫太和殿前广场

皇帝正率领文武百官及皇室宗亲举行盛大的祈雨祭典。高大的祭坛香烟缭绕,金钟玉磬之声庄严肃穆。萧佑天作为亲王,位置仅次于皇帝,他强压着满腹戾气,脸上覆着面具,冷眼旁观着祭典冗长的仪式。柳侧妃则与其他女眷一起,在稍远处的遮阳篷下。

突然!原本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仿佛一块巨大的、无形的幕布被无形的手疯狂抖动!

“天哪!那是什么?!”有人失声惊呼。

瞬间,所有目光都被那诡异的景象吸引。祭祀的乐声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断。

只见天空如同碎裂的琉璃镜面,无数道刺目的白光从中迸射而出,随即,一个巨大无比、横亘天际的光幕骤然展开!其宽广覆盖了整个皇宫上空,边缘甚至延伸至京城外缘!

光幕闪烁不定,发出低沉的、如同闷雷又似巨大齿轮卡顿的嗡鸣,刺得人耳膜生疼,头晕目眩。

“妖……妖异之兆!”钦天监监正脸色惨白如纸,瘫软在地,指着天空的手指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天裂!此乃亡国之兆啊陛下!”

皇帝面色铁青,强作镇定,但龙袍下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群臣哗然,惊恐的议论声嗡嗡作响。侍卫们如临大敌,纷纷拔刀指向天空,却显得如此渺小而可笑。

柳侧妃吓得花容失色,死死抓住旁边女眷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对方肉里。

唯独萧佑天,死死盯着那诡谲的光幕,面具下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不是恐惧,而是惊疑!这绝非寻常天象!

光幕在剧烈的闪烁和扭曲后,画面猛地一卡,随即,竟清晰地显现出影像!如同神迹,又如同最恐怖的噩梦!

影像中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墙壁洁白光滑得不可思议,顶上有发出奇异白光的东西(日光灯),靠墙放着一些闪烁着冷光的奇怪匣子(医疗监护仪),还有穿着怪异白色衣袍(护士服)的人在走动……这绝非他们认知中的任何地方!

紧接着,画面猛地拉近聚焦!

所有人都看清了躺在那个奇怪“白玉床”(病床)上的人!

那是一个女子,身形枯瘦得可怕,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她穿着一件极其简陋、印着奇怪蓝白条纹的宽大“亵衣”(病号服),裸露在外的手腕和脖颈上,布满了刺眼的淤青和密密麻麻的针孔!最触目惊心的是她脖颈间——一道深紫红色的、清晰的掐痕!如同恶鬼留下的烙印!

她的脸苍白如纸,眼窝深陷,眼神空洞死寂,如同失去了所有灵魂的木偶。但那张脸的轮廓……

“陈……陈氏?!”萧佑天身边的近侍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整个广场瞬间死寂!萧佑天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那张脸,那伤痕累累的身体,那绝望的眼神……虽然憔悴得脱了形,但他绝不会认错!是他昨夜还在暴怒寻找的人——陈南初!

光幕中的画面并未停止。

只见一个穿着剪裁奇异、布料光滑、面容成熟干练但此刻双眼通红的女子冲了进来!她扑到病床边,紧紧抱住那枯槁的女子,嚎啕大哭!

那悲恸的声音,即使隔着光幕也仿佛能穿透耳膜!她喊着什么,但光幕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只能从口型依稀辨认出“十年”、“南初”、“回来”的字眼。

紧接着,让萧佑天以及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灵魂都为之震颤的画面出现了!

病床上那枯瘦如柴的女子,眼神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她用尽全身力气,伸出颤抖的双手,死死抓住身上那件蓝白条纹的“亵衣”领口,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嘶啦——!!!”布料被生生撕裂的声音,仿佛通过无形的力量,重重敲击在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人的心上!

那件代表着病弱、禁锢和屈辱的“亵衣”,被她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粗暴地撕开!露出了里面更加触目惊心的嶙峋瘦骨和遍布的旧伤痕!

这一撕,带着毁灭一切的快意和绝望的呐喊!

这一撕,仿佛也撕裂了稳固了数百年的天空!

“轰——!!!”

光幕在播放完这震撼人心的一幕后,如同耗尽了所有力量,骤然爆发出最后一道刺得人睁不开眼的强光,然后如同泡沫般瞬间碎裂、消散!

天空恢复如常,湛蓝,平静,仿佛刚才那覆盖苍穹的诡异景象从未出现过。

但整个太和殿广场,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僵立在祭坛上,群臣面无人色,钦天监监正彻底昏死过去。柳侧妃捂着嘴,惊恐地看着身边如同被定身石化了的主人。

萧佑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但那副黄金打造的精美面具表面,赫然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那是他刚才无意识攥紧拳头时,指甲隔着面具生生抠出来的!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极度压抑、仿佛随时会爆发的恐怖风暴气息。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无人敢靠近分毫。

光幕中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那枯瘦身体上刺目的伤痕、那充满恨意和绝望的撕衣……尤其是最后那一声无声的、撕裂布料的巨响,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疯狂回荡。

“王……王爷……”一个侍卫统领硬着头皮上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那真的是……”

“闭嘴!”萧佑天猛地爆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如同受伤的野兽。他猛地抬手,一把扯下旁边垂挂的、价值连城的珠帘!

“哗啦啦——!”

晶莹的玉珠滚落一地,如同碎裂的心魄。

他死死盯着陈南初最后撕开病号服时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仿佛要焚尽一切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刻骨的恨意和毁灭一切的决绝!

那眼神,如同无形的利刃,狠狠刺穿了萧佑天坚固无比的心防。

那是一个从地狱爬回来、向他无声宣战的复仇之魂!

他不再看满地狼藉的玉珠,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祭坛,背影僵硬如同铁铸,每一步都踏碎了凝固的寂静。黄金面具的裂痕在阳光下狰狞刺眼。

天幕消逝,但它在整个王朝掀起的惊涛骇浪,才刚刚开始。各方势力,皇宫、朝堂、民间、乃至潜藏的异动者,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神秘莫测的“异界”和奄奄一息的女子。而风暴的中心——靖王萧佑天,正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暴怒、惊疑、被揭露的狼狈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所吞噬。

风起于青萍之末,而这场风暴,已酝酿于无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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