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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6 13:50:11

精选章节

毕业刚入职,合租室友说房东人很好。 “押一付一,押金只收你五百,水电全免!” 直到我偶然发现床底闪着红光。 “那是房东装的摄像头,为了安全。”室友笑着解释。 我偷偷拆下摄像头,内存卡里全是前任租客的私密视频。 最新视频里,室友举着刀说:“征信黑了才好控制。” 第二天,房东催我签征信授权书:“查完才能免押金哦。” 而室友正擦着刀问我:“窗帘怎么换了?原来的透光性好。”

我,林薇,一个刚从校园温床里被连根拔起,直接栽进帝都这口沸腾大锅里的新鲜社畜,此刻正瘫在硬邦邦的折叠床上,骨头缝里都透着被榨干的酸软。窗外是城市永不疲倦的喧嚣轰鸣,屋里是挥之不去的陌生感,以及一种……被什么东西暗中窥视的、若有似无的冰凉感。

手机屏幕幽幽亮着,惨白的光打在我脸上,映出银行APP推送的无情数字——“您本月工资已入账,¥4821.36”。房租押一付一,水电燃气,一日三餐,地铁通勤……这几个数字在脑子里噼啪乱撞,撞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这点钱,在帝都这片钢筋水泥丛林里,连呼吸都带着昂贵金属摩擦声的空气,简直像捧着一把沙子妄图填海。

绝望的潮水快要漫过头顶时,那则合租广告像根漂来的浮木。

“劲松温馨次卧,押一付一,押金仅需500!水电燃气全包!地铁5分钟直达国贸!房东陈姐,人超nice,急招爱干净女生室友!”

“押一付一”、“押金500”、“水电全包”——每一个词都像小锤子,精准地敲在我被贫穷冻僵的神经末梢上,敲出一片救赎的火花。几乎没有犹豫,我几乎是扑过去抓住了这根浮木。

去看房那天,是个闷得能拧出水来的桑拿天。老旧的塔楼楼道里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灰尘味和说不清的饭菜混合气息。我按着广告上的地址,忐忑地敲响了602的门。

门开了条缝,一张脸探出来。是个年轻女人,和我年纪相仿,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头发随意地挽着,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甜腻的笑。

“呀,来看房的吧?快请进快请进!”她声音清脆,动作麻利地拉开门,热情得让人有点招架不住,“我叫李晴,叫我晴晴就行!陈姐今天有事,让我招呼你。”

房子是典型的九十年代老破小格局,客厅狭窄,堆着些杂物。李晴引我进了次卧。房间不大,一张单人床靠墙放着,一个旧衣柜,一张掉漆的书桌,还有个小小的飘窗。阳光艰难地穿过外面晾晒的衣物,在磨得发亮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块。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霉味,混杂着廉价空气清新剂试图掩盖一切的甜香。

“条件嘛,是简单了点,”李晴搓着手,笑容依旧灿烂,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歉意,“但胜在位置好,便宜啊!你看,押一付一,押金才五百!陈姐说了,看你是刚毕业的小姑娘不容易,特意照顾的!水电燃气她全包,拎包入住就行!”她拍着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板,“这床垫子有点硬,回头我给你找个厚垫子铺上!”

她的话语像糖浆一样黏稠又甜腻,反复强调着“押金五百”、“全包”、“照顾”。这些话精准地戳中我的软肋,那点对环境的疑虑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霉味,在巨大的经济压力面前,脆弱得像一层薄冰,瞬间就被砸碎了。

“好,我租了。”我的声音有点干涩,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太好了!”李晴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是完成了一笔大买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微微蹙眉,“走走走,陈姐在楼下中介那儿等我们签合同呢,她特意赶过来的!”

房东陈姐,约莫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穿着一身质地廉价的碎花连衣裙,烫过的头发蓬松地堆在头顶。她脸上堆满了笑,像揉皱了的油纸,眼神却锐利得如同探针,在我身上来回扫视。她说话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小林是吧?哎呀,一看就是好姑娘,干干净净的!”她一边夸着,一边哗啦啦翻动着打印好的租房合同,“条件晴晴都跟你说了吧?押一付一,押金五百,水电燃气都算我的!这是照顾你刚毕业!合同嘛,咱们就简单点,签个字就行,我陈姐在这片儿十几年了,信誉好得很!”她麻利地指着签名处,手指短粗,指甲涂着剥落的红色甲油。

我快速扫过那张薄薄的纸。条款极其简单,重点就是押金五百和付租方式。在“其他约定事项”一栏,只潦草地写了“爱护房屋设施”几个字。陈姐催促的眼神像针刺一样扎在我背上。

“陈姐,那个…押金这么少,房子设施万一……”我犹豫着开口。

“哎呀,小姑娘想太多!”陈姐嗓门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不耐烦,胖手一挥打断我,“我陈姐的房子,十几年没出过问题!你爱惜点用不就得了?五百块,就是意思意思!主要看人品!”她凑近了些,身上廉价香水味混着汗味扑面而来,“你看看合同,清清楚楚写着呢,有什么好担心的?赶紧签了,后面还有人排队要看呢!”

李晴也在一旁帮腔,声音甜得发齁:“是啊薇薇,陈姐人特别好,特别讲道理,你就放心吧!签吧签吧!”

在两人一唱一和、软硬兼施的催促下,在“后面还有人排队”的紧迫暗示下,我那点可怜的警惕心彻底溃败。我抓起笔,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僵硬,在乙方签名处飞快地写下“林薇”两个字。笔尖划过粗糙的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某种不祥的预言。

“这就对了嘛!”陈姐一把抽走合同,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动作快得惊人,仿佛怕我反悔。“钥匙给你!晴晴,你带小林安顿安顿!”她把一串带着锈迹的钥匙塞到我手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指尖一缩。

李晴立刻挽起我的胳膊,亲热得如同失散多年的姐妹:“走,薇薇,我帮你收拾!”

搬进来的头几天,生活像蒙着一层廉价糖纸,表面光鲜,底下却总有点黏腻的不适感。

李晴的热情确实无微不至。她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我身边旋转。我下班回来晚,她会“刚好”在厨房煮面,“顺便”给我也盛上一碗,那面条寡淡无味,漂浮着几片蔫黄的菜叶。我随口提一句想买个简易衣柜,第二天她就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拖来一个摇摇晃晃的旧柜子,得意地说是“帮陈姐清理闲置,免费给你用”。她甚至“贴心”地拿来一块洗得发白、带着可疑污渍的旧窗帘,说是“遮光好”,不由分说替我挂在了我房间那小小的飘窗上。

“陈姐那儿旧东西可多了,人特大方,随便我们用!”李晴总是这样强调,脸上洋溢着对陈姐的无限感激。她的笑容太满,动作太勤快,言语间对陈姐的推崇近乎谄媚,反而在我心里投下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那阴影很淡,却像灰尘一样,悄无声息地堆积着。

工作更是压得人喘不过气。带我的主管王姐,一个四十多岁、妆容精致、眼神刻薄的女人,似乎以折磨新人为乐。我的工位正对着她办公室的玻璃门,能清晰看到她那张法令纹深刻的脸。她的挑剔无处不在,吹毛求疵到了病态的地步。

“林薇!这份报表格式谁教你的?小学生水平!重做!” “咖啡!说过多少次,我要美式,热的,不是温吞水!这杯你自己喝掉!” “下班?才七点就想走?年轻人一点奋斗精神都没有!看看你这PPT,逻辑混乱,重点不清,今晚改不完别想走!明天晨会我要用!”

她尖利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一次次扎穿我脆弱的神经。加班成了常态,深夜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那个所谓的“家”,迎接我的只有冰冷的房间和隔壁李晴偶尔传来的、意味不明的轻笑声。疲惫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漫上来,淹没四肢百骸,最后沉甸甸地压在心上。我常常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只想一头栽倒在那张硬邦邦的床上。

这天,又被王姐以“数据核对不仔细”为由,将一份我熬了三个通宵赶出来的分析报告摔在桌上,勒令全部返工。办公室里只剩下惨白的灯光和我敲击键盘的单调声响。窗外霓虹闪烁,映照着我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令人绝望的数字。胃里空空如也,却感觉不到饿,只有冰冷的麻木和无处发泄的委屈。指针指向十一点半,我终于保存了文档,关掉电脑。站起来时眼前一阵发黑,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地铁早已停运。站在空旷无人的公交站台,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灌进我单薄的西装外套,冷得我牙齿打颤。手机屏幕显示着打车软件漫长的排队人数和令人咋舌的价格。我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几秒,最终咬着牙,点开了共享单车的APP。

等我像条脱水的鱼一样,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蹬回劲松小区,推开602沉重的单元门时,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已经跳过了凌晨一点。楼道里声控灯昏黄的光线忽明忽灭,像垂死者的喘息。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拧开家门锁,屋里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李晴紧闭的房门底下透出一线微弱的光,显示她还没睡。

连开灯的力气都欠奉。我摸索着进了自己狭小的次卧,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黑暗中,我摸索着踢掉磨得脚后跟生疼的高跟鞋,只想立刻把自己砸进床铺里,让疲惫的肉身得到片刻的休憩。

就在我面朝下,重重扑向床垫的瞬间,身体压下去带来的微弱气流和震动,似乎让床底某个角落的灰尘轻轻飞扬了一下。我的脸埋在散发着淡淡霉味的枕头里,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床沿下方那片更深的黑暗。

一点极其微弱的红光,倏地一闪。

像暗夜里一颗冰冷、警惕的独眼,在浓稠的黑暗中眨了一下,又迅速熄灭,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极度疲惫下的幻觉。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疯狂的速度在胸腔里擂动起来,咚咚咚的巨响几乎要冲破耳膜。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那是什么?

我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我粗重得无法控制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冷汗沿着我的脊椎一路滑下,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不是幻觉。绝对不是。

我维持着扑倒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包裹着一切。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的眼睛因为长时间不眨动而酸涩刺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秒,也许长达几分钟。那点红光,又极其微弱地、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这一次,我捕捉得异常清晰。它的位置,就在单人床靠墙那一侧的床底深处,靠近墙角的地方。像一颗蛰伏在阴影里的、冰冷的星辰。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四肢百骸,勒得我无法呼吸。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动作因为僵硬和恐惧而显得异常笨拙。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撞得我闷哼一声,却丝毫感觉不到疼。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的蜂鸣。

摄像头?针孔摄像头?

这个念头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意识。无数看过的社会新闻、法制节目里的恐怖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酒店、出租屋、更衣室……那些隐藏在插座、烟雾报警器、甚至是挂钩里的邪恶之眼。偷窥、勒索、隐私被赤裸裸地暴露在陌生人面前……

巨大的恶心感和被侵犯的屈辱感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当场呕吐出来。

是谁?房东陈姐?还是……李晴?

陈姐那张堆满假笑的脸和李晴甜腻过分的热情在我眼前交替闪现。那刻意压低的押金,那简单到诡异的合同,李晴对陈姐过分的推崇……之前所有被我忽略的、细小的怪异感,此刻都变成了指向某个恐怖真相的线索。

黑暗中,我像一尊冰冷的雕塑,背靠着墙壁,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黏腻的冰凉。那点隐藏在床底黑暗中的红光,如同恶魔的印记,灼烧着我的神经。

不行!不能慌!林薇,冷静!冷静下来!

我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勉强唤回一丝神智。不能打草惊蛇。如果真是摄像头,安装它的人必然有所图谋。我需要证据!铁一样的证据!

我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挪动到门边。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耳朵紧紧贴在薄薄的门板上,屏息凝神,捕捉着门外客厅和隔壁房间的动静。

客厅一片死寂。隔壁李晴的房间里,隐约传来极低的、模糊不清的说话声,像梦呓,又像在跟谁低语。持续了几秒,又归于沉寂。

她还没睡。或者……她只是在装睡?

这个念头让我头皮发麻。我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不能再等了。我必须确认那是什么!

借着窗外远处高楼投进来的、微弱得可怜的光线,我像幽灵一样在房间里无声地移动。目光扫过书桌、衣柜,最终落在书桌角落里——那里有一把大学时买来拆快递、后来一直没扔掉的瑞士军刀,还有一支小小的、带聚光功能的LED笔形手电筒。

就是它们了。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这两样东西,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一分。然后,我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匍匐着,爬回了床边。

心脏在喉咙口疯狂跳动。我趴在地上,侧着头,脸几乎贴到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灰尘的气味呛入鼻腔。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将手伸进床底,朝着记忆中那红光闪烁的角落探去。

指尖在黑暗中摸索,触碰到散落的灰尘、不知名的小碎屑。突然,指尖碰到一个硬物!比灰尘颗粒大得多,表面是冰冷的塑料质感,还连着一小截细线!

找到了!

我的指尖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我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捏住那个硬物,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将它从床底的黑暗深处拖了出来。

借着窗外那点可怜的光,我看清了它。

一个黑色的、火柴盒大小的塑料方块。一头嵌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镜头孔。另一头,连着一根细细的黑色USB充电线,线头被巧妙地塞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一直延伸到墙壁插座的方向。方块侧面,一个针尖大小的红色LED灯,此刻正随着它被移动而极其微弱地、极不稳定地闪烁着。

那微弱闪烁的红光,此刻在我眼中,如同地狱深渊的入口。

真的是摄像头!一个被精心隐藏在床底角落的针孔摄像头!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像火山熔岩般在我体内奔涌,几乎要将我吞噬。胃部剧烈地痉挛,恶心的感觉再次翻涌上来。我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用尽全身力气才压抑住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尖叫和嘶吼。

是谁?到底是谁干的?!

陈姐?是她提供的房子,她最有可能!李晴?她日夜住在这里,熟悉每一个角落……或者……她们根本就是一伙的?!那刻意压低的押金,那热情的陷阱,就是为了把我这个孤立无援的猎物诱骗进来,方便她们实施这种下流无耻的勾当?!

愤怒的火焰烧灼着我的理智。我盯着手中这个冰冷的、散发着邪恶气息的小方块,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拆了它!看看它到底拍下了什么!

我颤抖着手,摸出那把瑞士军刀,弹出最小号、最锋利的十字螺丝刀头。LED手电筒被我咬在嘴里,冰冷的光柱直直地打在那个黑色小方块上。灯光下,方块侧面的缝隙清晰可见。

汗水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滴在地板上。我稳住抖得不像话的手,将细小的螺丝刀尖小心翼翼地插入方块侧面的缝隙,屏住呼吸,用力一撬。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塑料卡扣弹开的脆响,在死寂的房间里却如同惊雷。

方块外壳被我撬开了一条缝。我放下螺丝刀,用指甲抠住缝隙,一点点地将整个塑料外壳剥开。里面是紧凑的电路板和一个小小的芯片卡槽。而卡槽里,赫然插着一张指甲盖大小的黑色TF内存卡!

就是它!记录着所有罪恶的证据!

我伸出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小小的内存卡从卡槽里抠了出来。冰冷的金属触点硌着我的指腹。这张小小的卡片,此刻重若千钧。

我需要一台电脑!立刻!马上!

我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还在公司。我猛地想起,李晴的房间里有电脑!她之前炫耀过她新买的游戏本!可是,去她的房间?现在?这无异于自投罗网!风险太大了!

怎么办?怎么办?

脑子飞速运转,像一台过载的机器。公司?不行,现在太晚了,而且王姐明天肯定还要找我麻烦……网吧?凌晨一点多,最近的网吧也要穿过两条街,路上安全吗?而且,网吧的电脑……万一有病毒或者监控软件……

就在这时,一个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好像有一次,李晴抱怨她房间路由器信号不好,曾把她那个粉色的旧笔记本电脑拿到客厅茶几上用过?后来就一直放在客厅电视柜下面那个抽屉里?

希望渺茫,但值得一试!

我像壁虎一样再次贴到门边,耳朵紧紧贴着门板。外面依旧一片死寂。隔壁房间没有任何声响。李晴似乎已经睡了?或者……她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什么?

不能再犹豫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颗邪恶的摄像头核心塞回床底深处,只拿着那张小小的内存卡。然后,我拧动门把手,将门拉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客厅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城市的微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我侧身挤出去,反手极其轻缓地将自己房间的门虚掩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声音大得我自己都害怕。我踮着脚尖,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朝着客厅电视柜的方向挪动。眼睛死死盯着李晴紧闭的房门,那扇门像一张沉默的、随时会张开的大口。

一步,两步……客厅狭窄的空间此刻显得无比漫长。终于挪到电视柜前,我蹲下身,颤抖着手拉开最底下的抽屉。

抽屉发出轻微的一声“吱呀——”。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动作僵在半空,全身的感官都聚焦在隔壁那扇门上。

一秒,两秒……死寂。没有任何反应。

冷汗浸湿了我的鬓角。我屏住呼吸,加快动作,手指在抽屉里摸索。里面堆着些杂物:旧杂志、数据线、一个落满灰尘的相框……指尖终于触碰到一个冰凉的、方正的硬物边缘!是电脑!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抽出来。果然是李晴那台粉色的旧笔记本!顾不上灰尘,我抱着它,像抱着救命的浮木,用最快的速度、最轻的脚步,闪身退回了自己的房间,反手轻轻锁上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大口喘着气,感觉肺部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来不及多想,我冲到书桌前,将笔记本放在桌上,插上电源,按下开机键。老旧风扇发出沉闷的启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紧张地盯着门缝,生怕这声音惊动了隔壁。幸运的是,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终于,泛着幽幽蓝光的屏幕亮起。我颤抖着将那张小小的TF内存卡插进笔记本自带的读卡器卡槽里。

“叮咚。”

系统发出轻响,识别到了新硬件。一个名为“REC_2025_07”的文件夹图标出现在“我的电脑”里。

鼠标指针悬停在那个文件夹上,我的手抖得不成样子。里面会是什么?我的隐私?换衣服?睡觉?还是……更不堪入目的东西?

巨大的屈辱感和愤怒再次涌上。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猛地双击了那个文件夹!

文件夹打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按照日期和时间命名的视频文件,从三个月前一直延续到……昨天!

我的胃再次翻搅起来。我强忍着不适,用发抖的手点开了最新日期的一个视频文件——文件名赫然是今天的日期!

播放器窗口弹出。

画面是俯视角度,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偷窥感。正是我的房间!镜头正对着我的床!画面有些昏暗,但能清晰看到我那张单人床,床头堆着的书,还有……此刻正坐在书桌前操作电脑的、我的背影!

时间是……晚上七点多!我刚下班回来不久的时候!

冷汗瞬间湿透了我的后背。我猛地回头看向床底的方向,那里一片黑暗,但我知道,那个镜头正像毒蛇一样,冷冷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视频画面里,我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是李晴!她端着一碗面,脸上带着她那标志性的、甜腻得过分的笑容走了进来!

“薇薇,还没吃饭吧?我煮了面,给你盛了一碗!”视频里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带着一种刻意伪装的关心。

“啊,谢谢晴晴,你太客气了。”视频里我的背影传来回应,语气带着疲惫和一丝不好意思。

“哎呀,跟我客气啥!快趁热吃!”李晴把碗放在我的书桌上,人却没有立刻离开。她站在那里,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房间的角落,扫过床底的方向!脸上依旧笑着,但那笑容在俯拍的镜头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和冰冷。

“对了薇薇,”视频里的李晴突然开口,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故作神秘的亲昵,“最近工作还顺利吗?我看你天天加班,挺辛苦的。”

“唉,别提了,”视频里的我叹了口气,背影显得很沮丧,“带我的那个王姐,简直是个魔鬼,处处刁难我。今天又让我加班到这么晚,报告打回来重做三次了……”

“这么过分啊?”李晴的声音带着夸张的同情,“那你可得小心点,别被她抓到什么把柄。现在职场可复杂了,一点小错就可能被放大,影响前途呢。”

“嗯,我知道。”视频里的我声音闷闷的。

“对了,”李晴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快,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你知道吗?我听说我们公司最近在搞背景调查,尤其是新人,查得可严了!连个人征信报告都要看!说是怕招到有不良记录的人,影响公司声誉呢!你说吓不吓人?”

“征信报告?”视频里的我显然有些意外和紧张,“入职的时候不是查过了吗?”

“那不一样!”李晴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现在查得更细了!什么水电欠费啊,小额贷款啊,甚至手机卡欠费停机都可能被揪出来,算作信用污点!一旦征信黑了,以后找工作、贷款买房买车,甚至租房子,都麻烦死了!直接社会性死亡!我们陈姐人这么好,给你这么优惠的条件,不就是看你小姑娘单纯干净嘛!要是知道你征信有问题,啧啧……”

她的话像毒蛇的信子,丝丝地钻进视频里“我”的耳朵,也钻进此刻坐在电脑前、浑身冰冷的我的耳朵里。她在刻意制造恐慌!利用我对工作的焦虑和对失去这个廉价住所的恐惧!

“那……那怎么办?”视频里的我声音明显慌了。

“别怕别怕!”李晴拍拍“我”的肩膀,笑容在俯拍的镜头下显得格外阴森,“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平时注意点,别留下什么不良记录。真要是不小心有了点小问题……”她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也别太担心,总有办法解决的嘛。陈姐路子广,认识不少人呢……”

视频里,“我”似乎被她的“关心”和“恐吓”弄得心神不宁,低着头吃面,没再说话。

李晴又站了几秒,目光再次状似无意地扫过床底方向,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冰冷的弧度。然后她才说了声“你慢慢吃”,转身离开了房间。

视频还在继续播放,画面里只剩下“我”独自吃面的背影。但我已经看不下去了。李晴那看似关心、实则句句诛心的话语,那不经意扫向摄像头的眼神,那诡异的笑容……像无数根冰针,刺穿了我所有的侥幸!

她不仅知道摄像头的存在!她甚至可能在配合它!她在利用它窥探我的恐惧和弱点,然后伺机而动!她口中的“解决办法”……会是什么?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就在这时,视频的进度条走到了末尾。画面突然跳转了一下,似乎是自动保存并开始录制下一段。

新的视频片段开始了。时间显示是今天凌晨一点左右——正是我发现摄像头红光之后不久!

画面依旧是那个令人作呕的俯视角度。房间里一片漆黑。但很快,房门被极其小心地、无声无息地推开了!

一个黑影闪了进来,动作轻巧得像只猫。借着窗外极其微弱的光线,我辨认出那身型——是李晴!

她进来干什么?!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见她并没有走向书桌或衣柜,而是径直走到了我的床边!她蹲下身,脸几乎贴到了床沿下方的地面——正是藏着摄像头的位置!

她在检查摄像头?!

我的血液几乎要倒流!她发现异常了?

视频里,李晴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她伸出手指,似乎在摄像头的位置摸索着。几秒钟后,她似乎确认了什么,身体明显放松了一些。然后,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缓缓地抬起头。

她的脸,在窗外那点微光的映照下,慢慢转向了摄像头的方向!

那张平时总是挂着甜腻笑容的脸,此刻在夜视模式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色。她的嘴角,一点一点地向上咧开,形成一个极端扭曲、极端恶毒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赤裸裸的嘲讽、得意,还有一种……掌控猎物生死的冷酷!

紧接着,她对着摄像头的方向,无声地开合着嘴唇,一字一顿,用极其夸张的口型说了几个字。即使没有声音,我也能清晰地辨认出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征信黑了……才好控制。”

“征信黑了……才好控制。”

这无声的唇语,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我的天灵盖!瞬间的冰冷之后,是岩浆喷发般的愤怒和恐惧,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彻底焚毁!

“轰”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在夜视模式下青白扭曲、挂着恶魔般笑容的脸,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我猛地捂住嘴,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像一片在寒风中狂抖的枯叶。

控制……她们想控制我?用征信?用那些偷拍的视频?!

之前所有的疑点瞬间串联起来,形成一条清晰、冰冷、散发着恶臭的链条!陈姐刻意压低的押金和“优惠”条件,李晴过分的热情和看似无意的“提醒”,床底这个精心隐藏的摄像头……她们根本就是一伙的!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从我看到那则广告开始,我就已经一步步踏进了她们编织的罗网!

她们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那点可怜的房租!她们要的更多!她们想利用摄像头拍下我的隐私,制造我的把柄,再用“征信”作为威胁的工具,最终……彻底控制我,让我成为她们的提线木偶!李晴最后那句无声的“才好控制”,就是她们最终目的的赤裸宣告!

巨大的恐惧之后,是滔天的怒火。这怒火烧干了恐惧的冷汗,烧得我双眼赤红,牙关紧咬。我不能坐以待毙!这张内存卡就是铁证!我必须报警!立刻!马上!

就在这时——

“嗡…嗡…嗡…”

我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在黑暗中如同鬼火。屏幕上跳跃着一个名字:陈姐。

深更半夜!她打电话来干什么?!

心脏再次被狠狠攥紧,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我盯着那个不断闪烁的名字,像盯着一条昂起头的毒蛇。强烈的直觉告诉我,这通电话绝非偶然!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和颤抖,手指划过屏幕,接通了电话,同时按下了录音键。

“喂?陈姐?”我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刚被吵醒的沙哑和茫然。

“哎呀,小林啊!不好意思啊,这么晚打扰你!”陈姐那标志性的、刻意拔高的热情嗓音立刻从听筒里炸开,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没吵醒你吧?”

“没…没事,陈姐,我刚躺下还没睡着呢。这么晚了,您有事吗?”我继续扮演着那个懵懂、顺从的租客。

“嗨,还不是为了你好嘛!”陈姐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为你好”,“是这样的小林,我今天啊,跟我们这片儿搞房屋信贷的一个老伙计吃饭,聊起来现在这租房市场,乱得很啊!好多年轻人看着光鲜,背地里征信一塌糊涂,欠一屁股债,连累房东!你说吓不吓人?”

我的心沉了下去,冰冷一片。来了!果然是冲着征信来的!

“是…是挺吓人的。”我顺着她的话,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

“可不是嘛!”陈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担忧,“我这心里啊,一下就悬起来了!你看,我这房子虽然旧,也是我辛辛苦苦攒下的产业啊!租给你,是看你小姑娘人老实,刚毕业不容易,才给那么大优惠,押金才收你五百!这要是…这要是你征信真有点啥问题,我这风险可就太大了!你说是不是?”

她的语速飞快,像连珠炮一样轰击着我的神经,每一句都带着道德绑架和隐隐的威胁。

“陈姐,我…我征信没问题的……”我试图辩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哎呀,光嘴上说没用啊!这年头,人心隔肚皮!”陈姐立刻打断我,语气变得强硬,“这样,小林,为了咱们双方都好,也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你呢,明天!就明天上午!抽个空,去人民银行打一份你的个人征信报告出来!”

她顿了顿,不容置疑地命令道:“然后,你拿着那份报告,再签一份征信查询授权书给我!授权我去查证一下!你放心,陈姐就是走个流程,核实一下!只要没问题,以后啊,这押金我都不好意思收你的!就当陈姐给你的福利了!怎么样?”

征信报告?授权书?核实?福利?

每一个词都像裹着蜜糖的砒霜!

一旦签了那份授权书,就等于把打开我所有财务隐私的钥匙亲手交给了她!她们就能名正言顺地“核实”,然后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所谓“污点”,或者……直接伪造污点!再加上她们手里可能拥有的偷拍视频……我就彻底成了她们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她们拿捏!李晴那句“才好控制”的恶毒预言,就会成为现实!

“陈姐…这…这太突然了,而且征信报告涉及个人隐私……”我试图挣扎。

“小林!”陈姐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严厉,像淬了冰,“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什么叫隐私?我这是保障我的财产安全!我这么优惠的条件租给你,你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我?你是不是心里有鬼啊?啊?!”

她最后的“啊”字,音调拔得极高,带着赤裸裸的怀疑和威胁。

“你要是不愿意签,那也行!”她冷笑一声,语气变得冰冷而刻薄,“那咱们就按规矩来!押一付三!押金两千!一分都不能少!明天中午之前,钱打到我卡上!不然,你就给我卷铺盖走人!合同上可是白纸黑字写着呢!”

押一付三!押金两千!明天中午之前!

这根本就是要我的命!我刚工作不到一个月,工资还没焐热,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

巨大的压力和恐惧瞬间将我淹没。我能感觉到自己拿着手机的手抖得像筛糠,后背的冷汗已经湿透了睡衣。

“陈姐…我…我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我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一半是伪装,一半是真实的崩溃。

“没钱?”陈姐嗤笑一声,充满了不屑,“那就按我说的做!打报告,签授权书!痛快点!别磨磨唧唧的!我陈姐做事光明磊落,不会坑你!就这么定了!明天上午,我让晴晴把授权书带给你签!挂了!”

“嘟…嘟…嘟…”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冰冷的忙音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手机屏幕的光暗了下去,将我重新抛回冰冷的黑暗。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脱力,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皮囊。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书桌上。

完了。她们动手了。最后通牒已经砸在了脸上。

打征信报告?签授权书?那是把绞索亲手套上自己的脖子! 付钱?那是绝无可能! 搬走?明天中午之前,我能搬去哪里?流落街头吗?

绝望的窒息感扼住了我的喉咙。我该怎么办?报警?对,报警!我有内存卡!这是铁证!告她们偷拍!告她们敲诈勒索!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绝望的浓雾。我猛地坐直身体,眼中燃起一丝决绝的光。对!报警!现在就报!

我颤抖着手,摸索着捡起桌上的手机。屏幕解锁,刺眼的光再次亮起。我的指尖悬停在拨号键盘的“110”上……

“笃、笃、笃。”

三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敲门声,如同三颗冰雹,猝不及防地砸在我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就在我手指即将按下“110”的瞬间!

我的身体骤然僵直!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

谁?!

我猛地扭头,惊恐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扇薄薄的、隔绝着我与外面危险的房门上!

是李晴!一定是她!陈姐刚刚挂断电话,她就来了!她们是串通好的!

她想干什么?!

房间里一片死寂。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坐在椅子上,连呼吸都停滞了。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亮着,映着我惨白如纸的脸。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的蜂鸣声。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依旧很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和……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砂纸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桌面上。

门外的人似乎并不着急。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李晴那甜腻得发假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慵懒的睡意,隔着门板传了进来:

“薇薇?睡了吗?是我,晴晴。”

她的声音很近,仿佛就贴在门缝上说话。

“我…我还没睡…怎么了晴晴?”我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濒死的呻吟,勉强带上了一丝被吵醒的沙哑和疑惑。

“哦,没事儿,”李晴的声音拖长了,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就是刚起夜,看你门缝底下还有光透出来,想着你可能还在忙。提醒你早点休息啊,别太累了。”

起夜?看光?提醒休息?

鬼才信!她分明是在监视我!是在警告我!告诉我,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皮底下!

“嗯…知道了,谢谢晴晴,我马上就睡了。”我强迫自己回应,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门外安静了几秒。就在我以为她可能离开时,李晴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的语调变得有些奇怪,带着一种刻意放慢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轻柔:

“对了,薇薇啊……”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我刚才去阳台收衣服,怎么看你房间……”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又似乎在享受我的恐惧,“……窗帘好像换了啊?”

窗帘?!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那块洗得发白的旧窗帘!那块李晴当初“热情”地帮我挂上去的旧窗帘!它……它有问题?!透光性?难道……

一个恐怖的念头闪电般劈入我的脑海——那块劣质的旧窗帘,在特定的角度、特定的光线下,是不是会变得半透明?!是不是能让外面的人,透过它,看到房间里模糊的人影?!尤其是在夜里,房间开灯的时候?!

所以她才特意给我那块旧窗帘?!所以她才深更半夜去阳台“收衣服”?她根本不是在收衣服!她是在观察!观察我房间里的动静!观察我是不是在“做”什么!

“原来那块…看着有点旧,我就…就换了个厚点的,遮光好……”我语无伦次地解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哦……”门外传来李晴意味深长的、拉长的鼻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这样啊。不过……”

她的声音陡然压低了,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实质感,清晰地穿透薄薄的门板:

“……其实原来那块挺好的。透光性好。晚上看过去,人影儿……清清楚楚。”

“人影儿……清清楚楚。”

这七个字,如同七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缓慢地捅进了我的心脏,然后狠狠搅动!恐惧瞬间炸开,沿着我的四肢百骸疯狂蔓延,冻僵了我的血液,麻痹了我的神经。

她在告诉我,她看见了!她看见了我在房间里的一切动作!她看见我发现了摄像头!看见我拆下了内存卡!甚至……可能看见了我正在操作电脑!

她不是在警告,她是在宣判!宣判我的小动作在她眼中无所遁形!

门外,短暂的死寂。这死寂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窒息。

接着,一阵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嘶啦——嘶啦——”

缓慢,规律,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锐利感。像是什么极薄、极锋利的东西,在一下下地、悠闲地刮擦着门板。

是刀!是那把视频里她用来威胁前任租客的刀!她此刻,正站在我的门外,用那把刀,慢条斯理地刮着我的房门!

她在用声音告诉我:我就在这里。我手里有刀。你逃不掉。

“嘶啦——嘶啦——”

那声音如同毒蛇的鳞片刮过地面,冰冷地钻进我的耳朵,缠绕上我的脖颈,越收越紧。每一次刮擦,都像是刮在我的骨头上,刮在我的灵魂上。我的身体无法控制地筛糠般抖动着,牙齿咯咯作响。

怎么办?怎么办?!

报警?她就在门外!只要我按下110,她立刻就能听到拨号音!她手里有刀!她会破门而入吗?!

电脑!内存卡!证据!我必须保护好证据!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猛地扑向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动作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异常笨拙和慌乱。手指哆嗦着,用力抠住那张小小的TF内存卡!

“咔哒!”

一声轻响,卡被拔了出来。冰凉的金属棱角刺痛了我的指尖。

藏起来!必须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我的目光像疯了一样在狭小的房间里扫视——床底?不行!那里已经被污染了!衣柜?太容易被翻到!枕头下?书里?……不行!都不行!

“嘶啦——嘶啦——”

门外的刮擦声依旧不紧不慢地持续着,如同死亡的倒计时。李晴甚至没有催促,她像一只玩弄着爪下老鼠的猫,享受着我的恐惧和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书桌角落——那里放着我的通勤包!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帆布包!包的内衬侧袋!我平时只用来放一点零钱和备用钥匙!那个位置很深,不仔细翻找根本摸不到!

就是它!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把扯过帆布包,手指颤抖着拉开内衬拉链,摸索着那个深藏的侧袋,用力将那张小小的、却承载着我全部生机的内存卡塞了进去!然后迅速拉好拉链,将帆布包随手扔回桌角,伪装成平常的样子。

几乎是同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锁舌被顶开的脆响!

我房间的门把手,被从外面缓缓地、无声地拧动了!

她!要!进!来!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海水,瞬间灌满了我的口鼻,将我彻底淹没。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僵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冰雕,只有眼珠还能转动,死死地盯着那扇正在被悄然开启的门。

门把手转动到极限,发出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咔哒”。紧接着,那扇薄薄的、仿佛一撞就开的木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一道缝隙。

黑暗。门缝外是客厅浓稠的黑暗。

一只眼睛,出现在那道狭窄的缝隙里。

是李晴的眼睛。

没有光,看不清瞳仁的颜色,只能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黑色。那只眼睛一眨不眨,像镶嵌在门缝中的一颗黑色玻璃珠,直勾勾地、毫无感情地穿透黑暗,精准地钉在了我的身上。

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种非人的、纯粹的、观察猎物濒死状态的冰冷审视。

我的血液彻底冻结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停滞了。全身的肌肉僵硬如铁,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巨大的恐惧像无数根冰针刺穿了每一个毛孔,带来灭顶的绝望。

她想干什么?她看到了什么?她……要动手了吗?

时间在死寂中一秒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只冰冷的眼睛,隔着门缝,在黑暗中静静地凝视着我。空气凝固了,沉重得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钟,也许长达几分钟。

终于,门缝外那只冰冷的眼睛,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然后,那扇被推开了一条缝的门,被同样缓慢地、无声无息地……重新拉了回去。

“嗒。”

极其轻微的锁舌重新合拢的声音。

门外,一片死寂。

她走了?

不!她没走!我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恶意,如同实质的粘稠毒雾,依旧死死地笼罩在门外,紧紧地贴着这扇薄薄的门板!

她就在门外!静静地站着!像一尊来自地狱的雕像!她在等什么?她在听什么?

我的大脑在极度的恐惧中疯狂运转,几乎要冒出青烟。报警!必须报警!现在!立刻!否则天一亮,等陈姐拿着那份该死的授权书上门,或者李晴直接破门而入……我就彻底完了!

手机!我的手机还在书桌上!

刚才因为藏内存卡,慌乱中手机被我碰到了桌角,此刻正躺在桌沿,屏幕向下。

我屏住呼吸,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石膏像,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僵硬到极点的脖颈,极其极其缓慢地转动头部。视线艰难地移向书桌的方向。

黑暗中,手机黑色的轮廓在桌沿若隐若现。

拿到它!必须拿到它!

我的目光死死锁住手机,身体却像被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每一次尝试调动肌肉,都换来一阵剧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抖。冷汗已经浸透了全身的衣物,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声音。死寂,如同坟墓。

李晴还在吗?她是不是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我哪怕最细微的动静?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阵眩晕和恶心。不能等了!再等下去,就是坐以待毙!

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然后,猛地睁开眼,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

动!

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从椅子上向前扑去!动作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僵硬而显得异常笨拙和迅猛,带倒了椅子!

“哐当!”

椅子倒地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如同炸雷般响起!

完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因为扑出的惯性,重重地撞在书桌边缘,痛得我闷哼一声。但我顾不上了!手像闪电般抓向桌沿的手机!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手机冰冷的边缘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我房间那扇脆弱的木门,被一股狂暴到极致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开!门板像炮弹一样砸在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整个门框都在剧烈震颤!

一个黑影如同地狱里冲出的恶鬼,挟裹着冰冷的杀意和浓烈的血腥气,瞬间冲入了房间!

是李晴!

她手里握着一把刀!一把在窗外微光下闪烁着森冷寒光的尖刀!刀尖上,赫然沾染着大片暗红色的、黏稠的液体!

血!是血!

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平日那种甜腻的伪装!那张脸扭曲着,狰狞如同厉鬼!双眼赤红,充满了疯狂的杀意!嘴角咧开一个极其恐怖的笑容,露出森白的牙齿!她的睡衣前襟,也溅满了大片大片的、暗红的血斑!

“林薇——!!!”她发出一声非人的、凄厉的尖啸,如同夜枭的啼哭,震得我耳膜刺痛!那声音里充满了狂暴的愤怒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

“我的摄像头呢?!我的卡呢?!交出来!!!”

她像一头失去理智的疯兽,挥舞着滴血的尖刀,朝着扑在书桌边的我,猛扑过来!那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我窒息!刀锋撕裂空气,发出死亡的尖啸!

大脑在极度的惊骇中彻底宕机!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李晴狰狞扭曲的脸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带着地狱般的腥风!那把沾满暗红血液的尖刀,如同毒蛇的獠牙,撕裂空气,带着刺骨的死亡寒意,朝着我的面门猛劈下来!

躲开!必须躲开!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带来的僵硬!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皮肤的千分之一秒,我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一仰!

“嗤啦——!”

锋利的刀尖擦着我的鼻尖掠过,冰冷的刃风刮得我脸颊生疼!紧接着,是布料被瞬间撕裂的刺耳声响!

我胸前的睡衣纽扣被刀锋挑开,衣襟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冰冷的空气瞬间灌入,激得我皮肤上泛起一片细密的疙瘩!

“呃啊!”我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后摔倒,后脑勺“咚”地一声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眼前金星乱冒,一阵剧痛伴随着眩晕感直冲头顶。

李晴一刀落空,身体也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前倾。她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那眼神像要活活把我撕碎!没有丝毫停顿,她手腕一翻,滴血的刀锋再次扬起,带着更加狂暴的杀意,朝着倒在地上的我,狠狠地扎了下来!

“去死吧!贱人!!!”

那凄厉的诅咒如同丧钟!

完了!躲不开了!

我绝望地看着那闪烁着寒光、沾染着不知是谁的鲜血的刀尖,如同死神的指尖,朝着我的胸口急速坠落!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

“呜哇——呜哇——呜哇——!!!”

一阵穿透力极强、无比刺耳、无比熟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撕裂夜空的利刃,骤然在死寂的窗外炸响!并且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停在这栋破旧的塔楼楼下!

这突如其来的、代表着秩序和生机的警笛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

疯狂扑杀的李晴,动作猛地一滞!她脸上那狰狞的、充满杀意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极度的错愕和难以置信所取代!她刺向我的刀尖,硬生生地停在了离我胸口不到十厘米的空中!

她的赤红双眼猛地瞪大,如同见了鬼一样,惊恐地转向窗户的方向!那刺耳的、越来越近的警笛声,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她疯狂的大脑!

“警…警察?!”她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尖锐得刺耳,“怎么可能?!谁报的警?!谁——?!”

她像一头被强光突然照射的野兽,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她握着刀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眼神惊惶地在我和窗户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仓皇失措!

就是现在!

这电光火石间的变故,这突如其来的生机!求生的欲望瞬间点燃了我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趁着李晴被警笛震慑、心神大乱的这一刹那!

我躺在地上,双腿猛地蜷起,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扑在我上方、姿势不稳的李晴的腹部,狠狠蹬了过去!

“砰!”

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她柔软的腹部!

“呃啊——!”李晴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被踹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后背重重地撞在门框上!她手中的刀也因为身体的失衡而脱手飞出!

“当啷啷!”

尖刀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而冰冷的撞击声,滑出去老远。

机不可失!

我顾不上后脑勺的剧痛和眩晕,手脚并用地从地上弹起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目标只有一个——书桌上的帆布包!那张救命的TF卡!

李晴被撞得眼冒金星,剧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看到我扑向书桌,她立刻意识到我要做什么!那张卡!那张记录了所有罪恶的卡!

“卡!我的卡!给我!”她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忍着腹部的剧痛,状若疯狂地再次朝我扑来!双手张开,指甲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目标直指我的帆布包!

她的速度太快了!我刚刚抓住帆布包的背带,她带着血腥味的身影就已经扑到了我身后!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地抓住了帆布包的另一角!

“放手!贱人!放手!”她嘶吼着,另一只手朝着我的脸抓来!

力量悬殊!我根本抢不过她!帆布包被我们两人死死抓住,在撕扯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情急之下,我猛地低头,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口咬在她抓包的手腕上!

“啊——!!!”李晴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剧痛让她瞬间松开了手!

我借着这一咬带来的空隙,猛地将帆布包死死抱在怀里!同时身体向旁边一滚!

“砰!”李晴因为剧痛和惯性,整个人重重地扑倒在书桌上,将桌上的旧笔记本电脑、水杯、杂物哗啦啦撞倒一地!

“呜哇——呜哇——呜哇——!!!”

窗外的警笛声已经如同雷鸣般响亮!刺眼的红蓝警灯光芒穿透了那块劣质的旧窗帘,疯狂地闪烁着,将整个房间染上了一种诡异而令人心安的色彩!警笛声停住了!就在楼下!紧接着,是纷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沉重的拍门声、威严的呼喝声从楼下单元门方向传来!

“警察!开门!” “快!602!就是这里!”

李晴像被抽掉了脊梁骨,整个人彻底瘫软在书桌上,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难以置信。她捂着自己被我咬伤流血的手腕,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眼神空洞地望着那闪烁着红蓝光芒的窗户,嘴里神经质地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谁报的警…是谁…”

我抱着怀里的帆布包,蜷缩在房间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炸开。后脑勺的剧痛、身上被划破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还有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

“砰!砰!砰!”沉重的、带着绝对力量的敲门声,如同重锤,直接砸在602的入户门上!

“警察!开门!立刻开门!”威严的吼声穿透门板,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客厅里传来一阵慌乱的碰撞声,像是有人跌跌撞撞地想要去开门,又或者是想逃跑?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慌乱扭动声。

“吱呀——”沉重的入户门被打开了。

“不许动!警察!” “双手抱头!蹲下!”

几声短促而有力的呵斥声、沉重的脚步声瞬间涌入客厅,打破了房间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蜷缩在角落,抱着帆布包,听着外面客厅里传来的混乱声响——严厉的质问声,李晴语无伦次、带着哭腔的尖声辩解和否认,还有另一个似乎刚被惊醒的、带着浓重睡意和惊恐的男声(应该是其他合租的室友?)……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几分钟后,脚步声朝着我的房间逼近。

“里面的人!我们是警察!安全了!请开门!”一个沉稳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我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扶着墙壁站起来,踉跄着走到门边,颤抖着手打开了门锁。

门外站着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神情严肃,眼神锐利如鹰。他们迅速扫视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房间——翻倒的椅子、散落一地的杂物、书桌上瘫软如泥、手腕流血、面无人色的李晴,以及角落里抱着帆布包、脸色惨白、额头带伤、睡衣被划破、浑身都在发抖的我。

“警察同志!她…她疯了!她拿刀要杀我!楼下…楼下陈姐……”我指着李晴,又指向楼下,语无伦次,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让我的眼泪终于决堤般涌出。

为首的警察,一个国字脸、眼神沉稳的中年警官,目光如电,迅速扫过现场,最后落在我紧紧抱在怀里的帆布包上。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别怕,姑娘,没事了。楼下那位陈女士,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住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瘫在书桌上、如同死鱼般的李晴,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声音也沉了下来:

“至于这位李小姐……还有她刚才在楼下试图‘清理’掉的一些‘东西’……恐怕需要你们两位,都跟我们回局里,好好解释清楚了。”

冰冷的审讯室,惨白的灯光打在脸上,像一层剥不掉的壳。空气里有消毒水和旧家具混合的沉闷气味。我坐在硬邦邦的金属椅子上,膝盖上放着那个不起眼的灰色帆布包,手指死死抠着内衬侧袋的位置,仿佛那里藏着唯一能证明我清白的火种。

对面坐着两位警官。国字脸、眼神沉稳的是王队。旁边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官姓刘,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的声响,像某种倒计时。

“林薇,把昨晚到今天凌晨发生的事情,再详细复述一遍。不要遗漏任何细节。”王队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穿透性的沉稳。

我的喉咙干得发疼,每一次吞咽都像刀割。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李晴帮我挂了旧窗帘,她说透光性好……昨晚我发现床底有红光……拆了摄像头,取出内存卡……卡里视频,有李晴威胁前任租客,举着刀说‘征信黑了才好控制’……还有她凌晨进我房间,对着摄像头无声说那句话……后来陈姐打电话,逼我打征信报告签授权书……再后来李晴敲门,说窗帘换了,说原来那块透光性好,人影清清楚楚……她在门外用刀刮门……最后她撞门进来,拿刀捅我,刀上有血……楼下陈姐的……”

我说得很慢,努力回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时间点,每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瞬间。说到刀上的血时,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仿佛那浓烈的血腥味还萦绕在鼻端。说到“人影清清楚楚”时,我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帆布包。

王队锐利的目光扫过我抱紧的帆布包:“你说的那张内存卡,现在在哪里?”

“在这里!”我几乎是立刻拉开内衬拉链,用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出那张指甲盖大小的黑色TF卡,像捧着易碎的珍宝,轻轻放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所有证据都在里面!李晴对着摄像头说的话,她拿刀的样子,还有陈姐逼我签授权书的录音……都在里面!”我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拔高。

王队点点头,拿起一个透明的小物证袋,用镊子极其小心地将内存卡夹起,放了进去,封好口。他在袋子上仔细地贴上标签,写上编号和我的名字。这个动作让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分。

“楼下那位陈玉芬女士,”王队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我们控制她的时候,她正在卫生间里冲洗一把水果刀,还有一件带血的男士衬衫。她声称那是她丈夫的衣服,两人吵架动了手,她只是处理一下。”

我的呼吸瞬间屏住。带血的男士衬衫?水果刀?李晴刀上的血……难道不是楼下陈姐的?那个前任租客?!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如果陈姐处理的是她丈夫的血衣……那李晴刀上新鲜的血迹是谁的?她凌晨一点多拿着滴血的刀出现在我房间……之前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王队!”我猛地抬头,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恐,“李晴冲进来的时候,那把刀!刀尖上真的有血!很多!很新鲜!绝不是洗过的!而且她睡衣上也有血点!那血……不是陈姐丈夫的!肯定不是!”

王队和刘警官交换了一个极其短暂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凝重。

“我们的人正在现场进行更细致的勘查和血迹检测。”王队的语气加重了些,“你说李晴在视频里曾对前任租客举刀威胁,内存卡里那个举刀的男人影像,身份我们也正在紧急核实。”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另外,关于李晴这个人……我们初步查了一下她的背景。她名下,或者与她关联密切的公司、账户,近期并没有大额资金异常流动。至少表面上,看不出她和你提到的‘征信控制’有直接的经济利益关联。她似乎……更像是一个执行者,或者说,一个被某种东西驱使的……工具?”

王队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混乱的思绪里激起巨大的涟漪。没有经济利益?执行者?工具?

李晴那张在夜视镜头下青白扭曲、挂着恶魔般笑容的脸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种疯狂,那种掌控欲,那种纯粹的、非理性的恶意……难道仅仅是为了执行命令?为了……某种比金钱更可怕的东西?

“那……她是为了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带着茫然和更深的恐惧,“她看我的眼神……她说的那些话……‘征信黑了才好控制’……她不是为了钱?那她图什么?”

王队没有立刻回答。审讯室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刘警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某种不祥的预言。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一个年轻警察探进头来,神情凝重地看向王队:“王队,技术科那边……内存卡提取遇到点情况。”

我的心猛地一沉!

王队立刻起身:“我过去看看。小刘,你继续。”他快步走了出去,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审讯室里只剩下我和刘警官。沙沙的书写声似乎更响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能透过它看到技术科里令人绝望的景象。

内存卡怎么了?损坏了?被加密了?还是……里面的内容被破坏了?那可是我唯一的希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煎熬着。我的掌心全是冷汗,紧紧攥着帆布包的带子。刘警官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终于,门开了。王队回来了。他的脸色比出去时更加凝重,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他手里拿着那个装着内存卡的物证袋,但袋子似乎空了?

他走到桌前,没有坐下,只是将空空的物证袋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

“林薇,”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技术科初步检测……那张内存卡,是空的。”

空的?!

这两个字像两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太阳穴上!瞬间的耳鸣让我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尖叫。

“不可能!”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我亲眼看到的!视频!李晴!刀!那些画面都在里面!我昨晚还播放过!就在李晴那台旧笔记本上!电脑!那台电脑还在我房间!你们可以查!查使用记录!查缓存!一定有痕迹!”

我语无伦次,巨大的震惊和恐慌让我浑身颤抖。

“冷静点!”王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台旧笔记本我们已经作为物证扣押,技术科正在做电子数据恢复和痕量提取。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我,“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以及李晴、陈玉芬的初步供述……事情,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复杂?什么意思?她们反咬我一口?

“李晴现在什么状态?她说了什么?”我急切地问,声音都在抖。

王队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还是直接说了出来:“李晴情绪极不稳定,处于一种……类似崩溃的状态。她反复尖叫,说你是魔鬼,是你杀了她的‘阿哲’,是你逼疯了她。”

阿哲?那个视频里举刀的男人?李晴的男友?死了?!

“她指控你,”王队的声音清晰而冰冷,“说你在合租期间,长期对她进行精神虐待和操控。你嫉妒她和男友阿哲的感情,多次威胁骚扰。昨晚,她声称你趁阿哲来找她时,与他爆发激烈冲突,失手……或者故意,用刀刺伤了阿哲!阿哲受伤后逃走,下落不明。她追到楼下,只看到血迹。她极度愤怒和恐惧之下,才拿着阿哲留下的刀冲回房间找你质问,结果被你反咬一口。”

荒谬!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她在撒谎!!”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是愤怒,是绝望,是百口莫辩的委屈,“视频!阿哲举刀威胁前任租客的视频就在内存卡里!那是铁证!她才是凶手!是她逼走了前任!她还想用同样的方法对付我!内存卡不可能空的!一定是她!是她们搞的鬼!陈姐!她们是一伙的!”

“陈玉芬的供述,”王队打断我激烈的辩驳,声音依旧没有起伏,“更倾向于支持李晴的说法。她承认知道李晴和男友阿哲关系紧张,经常吵架。昨晚她听到楼上(602)有剧烈争吵和打斗声,后来看到李晴惊慌失措跑下楼,手里拿着带血的刀,说是阿哲受伤跑了。她作为房东,害怕出事牵连自己,才在卫生间冲洗血衣和刀,试图处理掉。对于摄像头和征信授权书,她矢口否认,说根本不知情,指责你是在诬陷。至于那份所谓的征信授权书,我们并没有在现场找到。”

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精心准备的铁证变成了空卡。两个恶人串供,编织了一套逻辑看似自洽、将我完美塑造成精神变态施虐者的谎言!动机(嫉妒)、凶器(阿哲的刀)、人证(陈姐听到争吵)、物证(被处理的凶器血衣)……她们甚至可能处理了阿哲的尸体!而我呢?我有什么?我只有一张“空”的内存卡,一个听起来像被迫害妄想症患者编出来的、关于偷拍摄像头和征信控制的离奇故事!

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吞没。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王队……你们信她们?”我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带着一丝哭腔,更多的是绝望的死寂。

王队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放在我面前的桌上。他的动作很稳,眼神却比刚才更加锐利,像手术刀一样剖析着我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林薇,”他重新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办案讲证据。现在的情况,对你非常不利。李晴精神状况堪忧,她的指控需要甄别。陈玉芬的证词也有疑点。但你提供的核心物证——内存卡,目前是空的。你所说的摄像头本体,我们在你房间床底角落,找到了一个……被破坏的、类似微型摄像头外壳的东西,但核心部件和存储芯片不翼而飞。你所说的视频内容,目前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支撑。你提到的‘征信控制’动机,在现有证据链上,也显得……缺乏支撑点。”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冰冷的子弹,精准地打在我摇摇欲坠的防线上。

“那……那我怎么办?”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她们会把我关起来吗?说我是杀人犯?”

“阿哲目前只是失踪,并未确认死亡。”王队纠正道,“警方正在全力搜寻他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至于你,”他看着我,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凝重,“鉴于目前证据不足,且存在重大疑点,我们不会对你采取强制措施。但作为重要涉案人员,在案件调查清楚之前,你需要随时配合我们的传唤,不得离开本市。另外,出于安全考虑,也为了避免可能的干扰,你暂时不能回到劲松602那个出租屋居住。我们会安排你到指定的地方暂住。”

不能回去……被变相监视……随时可能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冰冷的现实像铁链一样缠住了我的脖子。我抱着帆布包,像一个溺水的人抱着最后一根稻草,茫然地点了点头。

王队示意刘警官给我办理手续。就在刘警官起身准备材料时,王队似乎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很低,目光却意味深长地扫过我紧紧抱着的帆布包:

“林薇,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未必就是全部真相。魔鬼最擅长的,是把自己装扮成受害者。保护好你手里的东西……也许,它比一张‘空’的内存卡,更有价值。”

我猛地抬头,撞上王队那双深不见底、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他的话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刺穿了我绝望的迷雾。

保护好手里的东西……帆布包?他指的不是内存卡,那卡已经被收走了。他指的是……帆布包本身?还是……包里的其他东西?

我下意识地再次捏紧了内衬侧袋的位置。除了那张被收走的内存卡,里面……只剩下几张零钱和……我的备用钥匙。钥匙?

王队没再多说,起身离开了审讯室。留下我一个人,坐在惨白的灯光下,抱着那个灰色的帆布包,如同抱着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谜团。

王队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混乱绝望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圈不安的涟漪。魔鬼装扮成受害者……保护好手里的东西……

刘警官面无表情地递给我一张表格,上面列着临时居所的地址和一个监管警官的联系方式。那地方位于城市另一端,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小区。我机械地签了字,指尖冰凉。

走出分局大门时,天色已经阴沉得如同傍晚。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压在头顶,空气沉闷潮湿,带着一股暴雨将至的土腥味。冰冷的警局台阶下,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桑塔纳。一个穿着便装、神情冷硬的年轻警察拉开车门,示意我上车。

“林薇是吧?我姓张,负责送你去临时安置点。”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像一潭死水。

车子汇入车流。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熟悉的繁华都市此刻在我眼中扭曲变形,像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牢笼。李晴扭曲的脸,陈姐假笑的面孔,王队锐利的眼神,还有那张“空”的内存卡……各种画面碎片在我脑海中疯狂冲撞。

魔鬼装扮成受害者……李晴那崩溃的尖叫和指控在我耳边回响。她成功了。她把自己塑造成了被“魔鬼”林薇迫害的可怜人。而我,手握“空”卡的指控者,反而成了最可疑的疯子。

保护好东西……帆布包……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帆布包面。备用钥匙……除了它,包里只剩几张零钱。王队不可能指零钱。钥匙……602的钥匙?它有什么特殊价值?还是……他暗示我包里可能还有别的、我忽略的东西?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内存卡!那张卡被技术科判定为空,但卡本身呢?会不会卡是假的?被人调包了?我藏进内衬袋的,是李晴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假卡?而真正的卡……还在某个地方?

不!不可能!我昨晚明明亲眼在卡里看到了那些致命的视频!还播放了!就在李晴的旧笔记本上!除非……那台笔记本本身就有问题?能篡改或者伪造播放内容?这太离奇了!

纷乱的思绪搅得我头痛欲裂。车子驶离繁华区,进入一片相对陈旧的城区。街道狭窄,两旁是灰扑扑的居民楼,墙面斑驳,贴着各种小广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陈旧的下水道气味。

最终,车子在一个挂着“安平招待所”褪色招牌的老旧小楼前停下。小楼只有三层,墙皮剥落,窗户蒙着厚厚的灰尘。门口坐着个打盹的老头。

“到了。”张警官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308房,钥匙在前台拿。手机保持畅通,不要擅自离开本市,我们会随时联系你。”他交代完,没有多余的话,等我下车后,黑色桑塔纳便毫不留恋地驶离了这条破败的街道。

站在招待所门口,看着那辆警车消失在街角,一种巨大的、被世界抛弃的孤立感瞬间将我淹没。这里就是我的“安全屋”?更像一个精心准备的流放地。

前台的老头睡眼惺忪,不耐烦地丢给我一把挂着308号铁牌的旧钥匙,又递过来一张需要登记的表格。我麻木地填好,拿着钥匙,走向狭窄、散发着霉味的楼梯。

308房在走廊尽头。打开门,一股浓重的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一个掉漆的床头柜,一把椅子。墙壁上污渍斑驳,天花板角落挂着蛛网。唯一的一扇小窗户对着隔壁楼体的墙壁,光线昏暗得如同黄昏。

这里比劲松602更像一个囚笼。我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跌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帆布包被我紧紧抱在怀里,像溺水者最后的浮木。

王队的话再次回响。保护好东西……钥匙……备用钥匙……

我像是被某种执念驱使,猛地拉开帆布包内衬的拉链。手指急切地探入那个深藏的侧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是我的备用钥匙串。上面挂着两把钥匙:一把是我自己房间的,一把是602大门的。

我捏着钥匙串,在昏暗的光线下仔细端详。冰冷的金属,熟悉的齿痕。没有任何异常。失望和更深的迷茫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我淹没。

难道王队只是随口一说?或者……是我理解错了?

就在我准备将钥匙串塞回包里,彻底陷入绝望时,我的指尖,无意中在钥匙串边缘一个不起眼的、用来挂饰品的金属小圆环上,摸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不同寻常的凸起!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我立刻将钥匙串凑到眼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微弱天光,仔细看向那个小圆环。圆环本身是光滑的,但在靠近连接钥匙圈的位置,有一个比米粒还要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凸点!那凸点极其微小,颜色与金属环几乎融为一体,不凑近细看,根本不可能发现!

这不是钥匙环自带的!这像……像是什么东西被黏上去了?!

一个疯狂的、令人战栗的猜想瞬间击中了我!

微型定位器?!

李晴她们……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我的备用钥匙上安装了定位器?!所以她们才能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所以李晴才能在深更半夜,“凑巧”地看到我门缝的光?才能“凑巧”在陈姐打完电话后立刻来敲门?才能在警笛响起时精准地知道我在房间里做了什么?!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如果这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自以为隐秘的发现、自以为安全的藏匿,在她们眼中,根本就是一场透明的滑稽戏!我就像实验室玻璃箱里的小白鼠,所有的挣扎和恐惧,都被她们居高临下、带着残忍的笑意尽收眼底!

“嗡…嗡…嗡…”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刺眼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醒目。

来电显示:王姐。

我的主管!那个以折磨我为乐的刻薄女人!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来?!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比面对李晴的尖刀时更甚!我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林薇。”王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冰冷、刻板,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穿透力,“在哪?”

我的心跳瞬间飙到了极致!她怎么知道我出来了?她不可能知道我在这个招待所!除非……除非她和李晴她们……是一伙的?!

“王姐……我……我身体不舒服,请了病假……”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但尾音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病假?”王姐嗤笑一声,那笑声像冰碴子刮过玻璃,“我看你是惹上大麻烦了吧?警察都找到公司来了,问你的事!”

警察?找我?是王队他们按流程调查?还是……王姐在试探我?

“警察?找我什么事?”我强作镇定。

“什么事?哼!”王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幸灾乐祸,“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听说你把合租的室友都逼得动刀了?还牵扯到什么命案?林薇啊林薇,平时看你闷不吭声,没想到心思这么歹毒!我们公司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尊惹是生非的大佛!”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我心上。

“你被开除了!立刻!马上!”王姐的声音斩钉截铁,不留一丝余地,“收拾你的东西滚蛋!工资?哼,等着收律师函吧!看你搞出这么大烂摊子,给公司声誉造成多大损失!等着赔钱吧你!”

“嘟…嘟…嘟…”

电话被粗暴挂断。冰冷的忙音在狭小、昏暗的房间里回荡,像丧钟的余韵。

我拿着手机,僵在原地。身体里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工作……没了。还被扣上了“心思歹毒”、“惹是生非”的帽子,甚至要面临公司的索赔?

这不是巧合!绝不是!

李晴!陈姐!王姐!她们……她们是一张网!一张早就编织好的、等着我自投罗网的巨网!征信、偷拍、威胁、控制、构陷……甚至动用工作关系来彻底碾碎我!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粗暴、急促,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蛮横!

“开门!警察!”一个陌生的、粗粝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警察?不是王队他们!我刚从分局出来!而且王队说过,联系我会通过那个监管警官张警官!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巨大的恐惧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猛地看向怀里紧紧抱着的帆布包,看向那把挂着可疑凸点的备用钥匙!

定位器!一定是定位器!他们知道我在这里!他们来了!是李晴背后的人?还是王姐找来的人?冒充警察?!

“开门!听见没有!再不开门我们撞了!”门外的吼声更加不耐烦,带着浓重的威胁。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似乎不止一个人!

完了!

咚咚咚!”

粗暴的敲门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脆弱不堪的门板上,也砸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开门!警察!”门外的吼声粗粝、蛮横,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暴戾的压迫感。

警察?不是王队!不是那个沉默的张警官!声音陌生,语气里没有半分程序化的威严,只有赤裸裸的威胁和急不可耐!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冰冷黏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我死死盯着怀里帆布包上那个不起眼的金属环,盯着那粒比米粒还小的黑色凸起——微型定位器!李晴她们的眼睛!她们背后的人!他们知道我在这里!他们来了!

“最后警告!开门!否则撞了!”门外的吼声更加焦躁,带着浓重的不耐烦。紧接着是沉重的身体撞击门板的闷响!一下!两下!那扇老旧的木门发出痛苦的呻吟,门锁剧烈晃动,灰尘弥漫!

跑!必须跑!这房间唯一的窗户小得可怜,还装着锈死的铁栅栏!唯一的出口就是门!而门外,是手持凶器的恶徒!冒充警察的恶徒!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我的四肢百骸。

不!不能坐以待毙!林薇!动起来!

求生的本能如同回光返照般注入残躯!就在门外的人第三次蓄力,准备用肩膀狠狠撞向门板的瞬间!

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发出嘶哑的、不成调的尖啸,猛地扑向房间另一侧紧邻走廊墙壁的那张铁架床!双手抓住冰冷粗糙的床沿,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与门相反的方向,狠狠一掀!

“哐当——!!!”

几乎在同一毫秒!

“砰——!!!”

震耳欲聋的巨响!脆弱的木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彻底撞开!破碎的木屑四散飞溅!门板重重砸在墙上又反弹回来!

两道穿着深色廉价仿制警服、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如同两头发狂的野牛,挟裹着浓烈的汗臭和凶戾之气,猛冲了进来!为首一人手里赫然拎着一根粗短的、包裹着橡胶的警棍!

然而,迎接他们的,并非想象中惊慌失措的猎物!

是我倾尽全力掀翻的铁架床!沉重的铁架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正朝着他们冲进来的方向,轰然倾倒!狭窄的门口空间瞬间被倒下的床体和散架的床板堵塞了大半!

“我操!”冲在最前面的大汉猝不及防,惊怒交加地爆了句粗口,收势不及,肩膀重重撞在倾倒的床架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个趔趄,手中的警棍差点脱手!

这突如其来的障碍物争取到了宝贵的零点几秒!

就是现在!

我像一颗被压到极致的弹簧,在掀翻床的瞬间,身体已经借着反作用力向后猛退!目标——那扇被撞开、还在晃荡的破门!唯一的生路!

“拦住她!别让这贱人跑了!”另一个大汉反应稍快,看到我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门口,立刻狰狞地咆哮起来,试图绕过倒下的床架!

太迟了!

我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带着一股决死的疯狂!在第二个大汉的手即将抓到我的衣角时,我像泥鳅一样侧身,险之又险地从他和门框之间那狭窄的缝隙中,擦着门板挤了出去!

“砰!”我的后背重重撞在走廊冰冷粗糙的墙壁上,剧痛传来,却丝毫无法减缓我的动作!

“站住!!”身后是野兽般的咆哮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踢开障碍物的杂乱声响!

跑!跑!用尽全力跑!

昏暗、狭窄、散发着浓重霉味的走廊在我眼前晃动、延伸,仿佛没有尽头。肺部像破旧的风箱剧烈拉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身后的脚步声如同索命的鼓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呜哇——呜哇——呜哇——!!!”

就在我即将被绝望吞噬的瞬间!那熟悉得如同天籁般的、撕裂长空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狂暴的飓风,骤然在招待所楼下炸响!并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逼近!红蓝爆闪的光芒透过走廊尽头积满灰尘的窗户,疯狂地切割着昏暗的空间!

追在身后的脚步声猛地一滞!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咒骂:“妈的!条子怎么来得这么快?!”

警笛!是真正的警笛!王队!他们来了!

一股混杂着狂喜和虚脱的力量再次支撑住我!我扑向楼梯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狭窄陡峭的楼梯!

“站住!警察!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不许动!”

威严的呵斥声、纷乱沉重的脚步声、金属器械碰撞的铿锵声,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从楼下大堂涌入狭窄的楼梯间!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利剑,刺破昏暗,精准地锁定了我身后那两个刚刚追到楼梯拐角、正惊惶失措想要后退的“假警察”!

“砰!”

一声短促而震撼的枪响!并非射击,而是鸣枪示警!巨大的回音在封闭空间里震耳欲聋!

“啊!”其中一个假警察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仿制警棍“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抱头!蹲下!”数名身穿真正制服的警察如同神兵天降,从楼梯下方和上方同时包抄上来,黑洞洞的枪口和强光手电死死锁定目标!

我瘫软在楼梯转角冰冷的台阶上,背靠着粗糙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汗水、泪水混合着灰尘,糊了满脸。视线因为剧烈的喘息和强光而模糊一片,只能看到晃动的制服身影和那两个抱头蹲下、瑟瑟发抖的凶徒。

混乱中,一个沉稳的身影分开众人,快步走上楼梯,停在我面前。强光手电的光晕里,是王队那张熟悉的、此刻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国字脸。

“没事了,林薇。”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他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我狼狈的样子,确认我没有明显外伤,然后落在我依旧死死抱在怀里的灰色帆布包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了然。

“王…王队……”我喉咙哽咽,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有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无法控制的颤抖。

“救护车就在外面,先送你去医院检查。”王队示意旁边一个女警扶我起来,他的目光转向被铐起来、垂头丧气的两个假警察,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肃杀,“至于这两位‘同行’……还有楼下接应的那个司机,我们会好好‘招待’,问清楚是谁派他们来‘请’你的。”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象征安全的气息。单人病房的窗帘拉着,隔绝了外面阴沉的天色。手臂上吊着点滴,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稍稍缓解了身体的颤抖和无处不在的酸痛。额角和手肘的擦伤已经处理过,贴着白色的纱布。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王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个记录案情的刘警官。

“感觉怎么样?”王队拉了把椅子坐下,语气比在警局时温和了些,但眼神依旧锐利。

“好多了……谢谢王队。”我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那两个冒充警察的家伙,还有楼下开车的司机,撂了。”王队开门见山,声音沉稳,“是陈玉芬花钱雇的。就在你被我们带走后不久。目的很明确——找到你,控制你,拿回或者销毁任何可能对她们不利的东西。”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我放在床头柜上的帆布包。

陈姐!果然是她!她根本就没放弃!所谓的“处理血衣”只是她众多谎言中的一个!她一直在幕后操控!

“那个微型定位器……”我急切地问,指向帆布包钥匙环上那个几乎看不见的凸点。

“技术科初步确认了,是市面上流通的一种微型GPS定位装置,续航和精度都很高。”王队点点头,“我们推测,是在你搬进去不久,李晴或者陈玉芬,利用帮你‘收拾’或者‘送东西’的机会,偷偷装在你的备用钥匙上的。这解释了为什么她们对你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能精准地在你发现摄像头后、在你最脆弱恐惧的时候,施加压力,步步紧逼。”

我打了个寒颤。原来从踏进那个门开始,我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她们恶意的注视之下。那种被剥光了扔在聚光灯下的感觉,比刀锋加身更令人毛骨悚然。

“王队……那张内存卡……”我艰难地开口,这依旧是我心头最大的疑团和恐惧。空卡!这几乎将我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王队和刘警官交换了一个眼神。刘警官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透明的物证袋。袋子里装的,正是我之前交给他们的那张黑色TF内存卡。

“它确实是空的。”王队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把重锤敲在我心上。我的脸色瞬间煞白。

“但是,”王队的语气陡然一转,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锐利,“技术科在对李晴那台被你用来播放视频的旧笔记本电脑进行深度数据恢复时,发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东西。”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那台电脑的硬盘里,残留着大量未被彻底覆盖的缓存碎片和操作日志。”王队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日志清晰地显示,就在昨晚凌晨一点四十三分——也就是你发现摄像头、取出内存卡后不久——有一个远程指令,通过一个高度加密的、无法追踪的IP地址,强行连接了那台电脑,并远程执行了一次低格命令,目标直指当时插在电脑上的那张TF内存卡!”

远程格式化?!在我播放视频后不久?!

我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原来如此!怪不得技术科拿到的是空卡!怪不得李晴能那么快就“发现”异常!原来在我自以为掌握证据、惊魂未定地操作电脑时,在网络的另一端,一直有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在我播放出那些致命画面的瞬间,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按下了清除键!那张卡,在我交给警方之前,就已经被远程洗成了白板!

魔鬼!真正的魔鬼藏在网络的阴影里!

“是谁?!”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变调,“是陈姐?还是……”

“陈玉芬没这个技术能力。”王队的声音冷得像冰,“李晴?她或许是个疯狂的执行者,但也不是技术源头。我们顺着陈玉芬雇佣打手这条线深挖,结合对她们资金流的追踪,发现了一个关联账户。这个账户的资金来源非常复杂,最终指向了一个打着‘征信修复’、‘债务优化’幌子的所谓金融服务公司——‘信达通’。”

信达通?!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记忆的迷雾!入职培训时,HR好像提过一句,公司有合作的第三方背景调查机构,其中一家就叫……信达通?!

“我们突击检查了‘信达通’的办公地点。”王队继续说道,“人去楼空。只留下几台被物理破坏的服务器和一些没来得及完全销毁的纸质文件碎片。技术科正在全力恢复。但从残存的碎片里,我们拼凑出了一些信息。”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无比凝重:“这家公司,根本不是什么正规机构。它是一个精心伪装的、盘踞在征信体系灰色地带的庞大黑产链条的关键一环!他们利用非法获取的个人信息,勾结某些内鬼,通过技术手段篡改、伪造征信记录,或者利用当事人真实的、哪怕是极微小的征信瑕疵,进行无上限的放大和污名化,制造‘征信黑点’!”

“然后,”王队的语气带着冰冷的愤怒,“他们会像秃鹫一样,精准地扑向那些因征信问题而陷入困境、走投无路的人——无法贷款、无法租房、找不到工作……在他们最绝望、最脆弱的时候,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提供‘解决方案’:高利贷、非法劳务输出、甚至是……器官买卖!或者,像你和李晴的前任那样,利用偷拍的隐私视频和制造的征信污点,将目标彻底控制,沦为他们的牟利工具或犯罪棋子!征信黑点,是他们筛选猎物、控制猎物的核心工具!‘黑了才好控制’,这句话,就是他们这个罪恶链条的核心信条!”

巨大的寒意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我的四肢百骸!原来是这样!一个庞大的、隐匿在都市阴影中的征信黑产帝国!陈姐、李晴,甚至那个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的阿哲,都只是这个庞大机器上的齿轮!而我和前任租客,就是他们精心挑选、准备吞噬的猎物!征信授权书!那不仅仅是一张纸,那是通往奴役之路的卖身契!

“那…那李晴呢?她图什么?”我颤声问,想起她夜视镜头下那张疯狂扭曲的脸,“她不是为了钱?”

“李晴……”王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她的精神鉴定结果出来了。重度偏执型人格障碍,伴随严重的被害妄想和强烈的控制欲。她那个所谓的男友阿哲,很可能就是‘信达通’这个链条上负责物色、接触、初步控制目标的人。我们找到了阿哲的住处,发现了大量偷拍设备、伪造的征信报告模板,以及……他与‘信达通’某个匿名上线联络的记录。李晴和阿哲的关系,更像是一种病态的共生。阿哲利用她的偏执和疯狂去执行具体的威胁、控制,而李晴则从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病态权力感中获得满足。陈玉芬作为房东,则是提供场地和初步筛选猎物的环节,从中分取利益。”

“阿哲……死了吗?”我鼓起勇气问。

“没有。”王队给出了明确的答案,“我们在郊区一个废弃仓库里找到了他。还活着,但受了重伤,大量失血,正在抢救。据他断断续续的供述,昨晚他去找李晴,想利用新拍的视频再次威胁你签授权书,结果两人爆发激烈争吵。李晴在偏执妄想发作的状态下,认为阿哲‘背叛’了她,想独占控制我的‘权力’,用刀刺伤了他。阿哲带伤逃走,李晴拿着带血的刀追到楼下,没找到人,才在失控状态下冲回房间找你。陈玉芬在卫生间处理的带血衬衫,就是阿哲逃走时遗落的。”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轰然拼凑完整!那张看似天衣无缝、将我塑造成凶手的谎言网,在真正的证据和逻辑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至于你的主管,王丽娟,”王队的语气带着一丝冷嘲,“她确实和‘信达通’有利益输送。我们查到她多次将公司新入职员工,特别是像你这样背景单纯、社会关系简单的外地应届生的个人信息,打包卖给‘信达通’。你被开除和威胁索赔,不过是她收到风声后,急于撇清关系、甚至想最后再敲诈你一笔的卑劣手段。现在,她也在我们审讯室里了。”

尘埃落定。巨网被撕开。魔鬼露出了獠牙,也即将被关回笼中。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点滴管里液体滴落的微弱声响。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将我淹没。

“那张内存卡……”我看着物证袋里那张小小的黑色卡片,依旧心有余悸,“里面的内容……还能恢复吗?”

王队摇了摇头,但眼神并没有多少遗憾:“远程低格加上物理破坏,恢复的概率微乎其微。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林薇,真正能证明你清白的,从来就不是那张卡。”

我一怔。

“是你自己。”王队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是你发现摄像头时的警觉,是你拆下内存卡时的勇气,是你面对李晴尖刀时的求生意志,是你在审讯室里即使面对‘空卡’和污蔑也未曾放弃的坚持!还有,”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个灰色的帆布包,“是你对危险本能的直觉——保护好那个包,保护好钥匙上的定位器,这些,都是指向真相的铁证!你本身就是撕破这张巨网最锋利的那把刀!”

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委屈,不是恐惧,是一种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沉重的、混杂着解脱和难以言喻酸楚的洪流。我像个迷路已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捂着脸,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无声地哭泣着。

王队没有打扰我,静静地坐着。刘警官默默地递过来一盒纸巾。

过了许久,我才渐渐平息下来,用纸巾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痕,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那……我征信……”

“放心。”王队的语气带着一丝安抚,“你是受害者。警方会出具证明,你的征信记录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影响。至于工作,”他顿了顿,“这样的公司,不去也罢。你还年轻,有这份经历磨砺出来的警觉和韧性,未来会有更好的机会。”

他站起身:“好好休息。后续可能还需要你配合做一些笔录。等阿哲脱离危险,陈玉芬、李晴、王丽娟,还有‘信达通’这条线上所有落网的蛀虫,都会得到法律的严惩。”

王队和刘警官离开了。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窗外的天色依旧阴沉,厚厚的云层低垂。但不知何时,厚重的云层被撕开了一道缝隙。一束微弱却无比执拗的阳光,如同熔化的金液,艰难地穿透了阴霾,斜斜地照射进来,正好落在我放在床头柜的那个灰色帆布包上。

粗糙的帆布表面,在阳光的抚摸下,泛着一种温暖而柔和的微光。那上面沾染的灰尘、褶皱,甚至钥匙环上那个不起眼的、象征着无尽恶意与窥视的黑色凸点,都在这束光下清晰可见,却又仿佛被赋予了一种奇异的力量——它们不再是恐惧的象征,而是战斗的勋章,是穿透黑暗的证明。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帆布包粗糙的表面,感受着那阳光带来的、真实的暖意。身体依旧疲惫,伤痕依旧隐隐作痛,但那股勒紧心脏、令人窒息的冰冷恐惧,终于开始缓缓退潮。

阳光很淡,却足以刺破最深的黑夜。

我知道,笼罩在我头顶的那片名为“征信污点”的恐怖阴云,终于散了。但在这座庞大都市的无数个角落,在那些不为人知的阴影里,类似的陷阱,类似的窥视,类似的、以“信用”为名编织的罗网,或许仍在悄然张开,等待着下一个迷惘的猎物。

光与暗的角力,从未停歇。

我闭上眼,将脸转向那束来之不易的阳光。冰冷的点滴液体流入血管,带来一丝清醒的凉意,也像是在提醒着某种终结,和某种必须铭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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