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丈夫用我们流产的孩子当武器,在分家宴上污蔑我「克夫不育」,逼我净身出户。
他不知道,那孩子的死,正是他和他白月光的杰作。
结婚三年,我扮演贤良淑德,他扮演完美受害者。
直到今天,这场为我精心准备的鸿门宴,我不再扮演任何人。
我带来的「贺礼」,是他下半辈子都洗不清的罪证,还有一场送他直入地狱的好戏。
1
陈家老宅的红木圆桌,桌面油光锃亮,映着天花板上水晶灯的琐碎光芒。
满桌菜肴精致,热气氤氲,却丝毫融化不了饭桌上的人心。
今天是陈家的「分家宴」,一个不怎么吉利的由头。
我,林颖,陈家唯一的儿媳,座位被安排在最末,紧挨着上菜的门边,像个随时可以被撤换的餐具。
我安静坐着,感受着那些毫不掩饰的目光。
有审视,有怜悯,更多的是一种看好戏的兴奋。
主位上,我的婆婆李桂芬,用手帕按了按并无泪水的眼角,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悲戚。
「各位亲戚,今天请大家来,是做个见证。」她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
「我和老陈就阿旭这么一个儿子,原想着家里能开枝散叶,和和美美。可谁知道……」
一声长叹,戏肉来了。
「这三年来,我们陈家对林颖怎么样,大家心里有数。可她呢?」
李桂芬语调一转,手指向我。
「第一,强势!阿旭一个大男人,在家里说一不二的是她。别说大事,就是跟朋友出去喝顿酒,都得跟她请示汇报。我们陈家的男人,什么时候这么没脸没皮过?」
桌上立刻嗡嗡作响。
「就是,上次看见阿旭,眼窝都陷下去了,看着就没精神。」一个堂叔公摇着头说。「女人太能干,克夫啊。」
我端起茶杯,温热的杯壁暖不了我发凉的指尖。
强势?陈旭公司资金链断裂,是我用我的工作室抵押,又拉下脸求了多少人才拉来的投资。
他嗜酒,醉了就抱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是我怕他伤了身体,才管着他。
如今,这些都成了我的罪。
李桂芬看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继续她的控诉。
「第二,不懂温柔!你们见过谁家媳妇,成天只知道扑在工作上,家里冷锅冷灶?阿旭辛苦一天回来,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我心疼儿子说她两句,她还嫌我多事。这有半点做妻子的样子吗?」
「没错,女人事业再好,根还是在家里。」一个远房姑妈找到了表现的机会,立刻附和。
我差点笑出声。
我的工作室年收入是陈旭公司的三倍,这个家的房贷车贷、日常开销,大半是我在承担。
我高薪请了阿姨,做得一手好菜,是李桂芬非要辞掉,理由是「女人就该亲手为丈夫洗手作羹汤」,转头就跟所有亲戚哭诉我懒,让她儿子挨饿。
颠倒黑白,她最拿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而我的丈夫陈旭,从头到尾都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眼眶通红,一副受尽了委屈又隐忍不发的模样。
他这副样子,比直接指责我更具杀伤力。
「阿旭真是苦了你了。」
「摊上这种女人,倒了血霉了!」
终于,李桂芬抛出了她今晚真正的目的。
「前两条,我们都忍了!可最不能忍的,是第三条!」她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凄厉起来。
「结婚三年,她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去医院查了,阿旭身体好得很!林颖,你自己生不出来,要断我们陈家的香火,你还有什么脸待在我们家?」
「无所出」三个字一出,满室霎时静得可怕。
随即,是更汹涌的鄙夷和轻蔑。
在他们眼里,这才是女人不可饶恕的原罪。
我看着李桂芬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的丈夫。
我觉得这场景荒谬又可笑。
在一片嘈杂的审判声中,我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瓷杯与托盘发出一声清脆的「嗒」。
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饭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我,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个「罪人」还敢有动作。
我没理会他们,目光越过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最终落在我那「完美受害者」丈夫身上。
「陈旭,」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体检报告,你确定给妈看的是那一份吗?」
2
压抑的寂静中,陈旭终于抬起了头。
他眼圈通红,用力眨了眨,挤出一点湿润,眼神里满是「为难」与「痛苦」,仿佛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他看向我,声音沙哑,带着叹息:
「林颖,算了吧。妈说的……虽然重了点,但我们之间确实出了问题。这样下去,对谁都是折磨。」
他身旁的李桂芬立刻会意,从包里拿出份文件,「啪」地一声摔在桌上。
「这是离婚协议,」她下巴高高抬起,嘴角撇出一抹轻蔑的弧度。
「我们家仁至义尽。这套婚房,是阿旭的婚前财产,跟你没关系。」
「你这些年也没为这个家做出什么贡献,作为过错方,你净身出户,我们也不追究你耽误我儿子三年青春的责任了!」
「净身出户」四个字,像是淬了毒的钉子,又狠又响。
饭桌上立刻骚动起来,几个亲戚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换上了另一副嘴脸。
三姑夸张地拍了下大腿:「哎哟,桂芬你就是心太善了!要是我,非得让她赔点青春损失费不可!」
一个堂叔公事公办地敲了敲桌子:「林颖,你也别不知好歹了,识相点,赶紧签了吧,闹大了对你没好处。」
「是啊,好聚好散,别弄得更难看了。」
陈旭配合着他们的「劝说」,用那双曾让我深信不疑的眼睛看着我,轻声说:
「林颖,别闹了,行吗?就当……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
他言语间的施舍,那份恰到好处的伪善,让我胃里一阵翻搅。
他们一家人,一唱一和,演得真好。
这场分家宴,或者说「批斗大会」,就是为了今天,为了将我像垃圾一样,不花一分一毫地清扫出门。
他们以为,在这样的围攻下,在「不孕」这顶大帽子的重压下,我会羞愧、崩溃,最终只能屈辱地签下这份协议,狼狈逃离。
可惜,他们算盘打错了。
我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在所有人催促、逼迫的目光中,我没有去看那份协议,而是伸手拿过我随身带来的托特包,放在腿上,不紧不慢地拉开拉链。
我的动作从容,与周围的剑拔弩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先是拿出了一份购房合同,接着是一本鲜红的房产证,最后,是一沓用燕尾夹夹好的银行流水单。
我将它们一一摆开,轻轻地放在桌上,推向陈旭。
「陈旭,」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你说这房子是你的婚前财产?」
陈旭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看向他母亲。
我拿起那本房产证,翻开,指尖点着上面并列的两个名字,展示给所有人看。
「那这上面,我的名字,是你P上去的吗?」
我又拿起那沓银行流水单,在桌上摊开,指着上面每一笔清晰的还贷记录。
「还有这三年,总计一百二十八万的房贷,其中有六十七万是从我的账户上划走的。这个记录,也是伪造的吗?我怕你们记性不好,特意用荧光笔都标出来了,贴心吧?」
「当初买房,你家付了首付八十万,我家陪嫁了价值五十万的车和三十万现金。车卖了二十八万,钱投进了装修。现金三十万,买了全套的家电。这些发票,收据,我这儿也都有,要不要一张张拿出来给你对对账?」
我每说一句,陈旭和李桂芬的脸色就白一分。
原本嘈杂的饭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亲戚们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从鄙夷变成了错愕,再从错愕变成了惊疑。
刚才叫得最响的三姑,端起茶杯,吹着根本不存在的热气,眼睛死死盯着杯里的茶叶。
一直默不作声,扮演着一家之主的公公陈建国,此刻也紧紧皱起了眉头,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和妻子。
李桂芬的嘴唇翕动几下,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她猛地看向陈旭,眼神里全是质问:她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陈旭的额头已经见了汗,他躲避着我的目光,也躲避着他父亲的目光,最后只能求助似的看向李桂芬,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3
短暂的死寂后,陈旭的表情从震惊转为一种悲愤。
他猛地站起身,眼眶瞬间就红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是!我是撒了谎!」
他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对着满屋子的亲戚控诉,「可我那是为了谁?我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保护你啊,林颖!」
他开始了。
开始了他最擅长的表演。
「当初买房,是我求着你加名字的吗?不是!是你逼我的!领证前一晚,你说房本上要是没你的名字,这婚就不结了!我爱你,我能怎么办?我只能点头,我只能去求我爸妈,把他们的养老钱都拿出来凑首付!」
他这么一说,我那个三姑妈立刻看向我,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赞同:「晚晚,这就有点过了啊,怎么能这么逼小旭。」
我心里冷笑。
陈旭父母的养老钱,转身就投给了他那个不成器弟弟开的店,不到半年赔了个底朝天。
我们的首付,百分之八十是我的积蓄。
「还有房贷!」陈旭越说越激动,脖子都粗了,「是,你赚得多,你还了大部分,可你把这个家当成什么了?当成你展示能力的舞台吗?你有没有问过我,一个大男人,每个月眼巴巴指着老婆的钱还贷,心里是什么滋味?我的自尊心被你踩在脚底下,你痛快了?!」
他的控诉声情并茂,字字泣血,成功让一些立场不坚定的亲戚再次动摇了。
「哎,男人是要面子的……」
「这林颖也确实太强势了,没给男人留余地。」
我冷眼看着他,心中毫无波澜。
当初是他哭着求我,说加上我的名字,才能给我安全感。现在,却成了我逼他的。
真是好一朵娇弱无辜的白莲花。
而接下来,他抛出了最恶毒,也最能戳中人心的一招。
他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还有……还有我们的孩子……」
提到孩子,我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尖锐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是我心底最深、最不愿触碰的伤疤。
陈旭看着我瞬间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残忍,但他掩饰得很好,脸上依旧是痛彻心扉的表情。
「林颖,你还记得吗?我们有过一个孩子的。医生说你胎不稳,让你好好休息。可你呢?为了一个破项目,天天加班到深夜,喝酒应酬一样不落!我求你,我跪下来求你,让你为了孩子保重身体!可你听了吗?你没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悲愤的指责:「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你说要去见一个姓黄的客户,我说我陪你去,你不让!结果呢?孩子没了!是我,是我亲手抱着浑身是血的你,把你送进医院!医生说,如果我们早点注意,孩子是能保住的!林颖,那也是我的孩子啊!你有没有想过我有多痛?」
「我恨你!我真的恨你!可是我又心疼你,我知道你失去孩子比我更难过。所以这两年,你作、你闹,你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我身上,我都忍了!我对你百依百顺,就是因为我愧疚!我觉得是我没照顾好你!我以为我的忍让能让你好起来,可你却变本加厉!」
他用我们共同的伤疤,铸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剑,狠狠刺向我,然后拔出来,将血淋淋的剑身展示给所有人看。
这番话说完,全场再也没有人质疑他。
所有人都用一种混杂着同情和谴责的目光看着我。
原来,强势的背后,还有这样「冷血」的真相。
原来,不孕的背后,是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李桂芬在一旁适时地嚎啕大哭起来,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我可怜的孙子啊!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被她这个狠心的妈给害死了!我的老天爷啊,我们阿旭命苦啊!」
母子俩一唱一和,将我彻底钉死在「罪人」的十字架上。
陈旭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爱忍辱负重、却最终被伤透了心的痴情种,再次将舆论的潮水,全部引向了我。
他看着我,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挑衅和稳操胜券的快意。
他以为,他赢定了。
4
我看着他精湛的演技,心中那片早已冻结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痛?当然痛。
午夜梦回,腹部熟悉的坠痛感会将我准时惊醒,那种血肉被生生剥离的感觉,那种空落落的绝望,几乎将我吞噬。
但我没哭,也没闹。
因为我的眼泪,早在认清他们母子真面目的那天,就已经流干了。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陈旭,一字一句地问他:「是吗?」
我的声音很轻,却让陈旭的表演微微一滞。
「既然你这么爱那个孩子,既然你这么舍不得他,」我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那不如,我们来问问你的白月光,苏晴?」
「苏晴」这个名字一出口,陈旭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那是一种被当场抓包的惊惶。
李桂芬的哭声也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席间几个不明所以的亲戚开始窃窃私语,一位平时最爱和稀泥的三叔公皱着眉头发话了:「小晚,夫妻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大庭广众的,这是干什么?」
我没理他,在他那句「家和万事兴」出口前,径直走向宴会厅角落。
那里立着一台崭新的投影仪和幕布,陈旭前几天特意装的,说是要在分家宴上,播放一些「家庭温馨时刻」的视频,用来衬托我的「冷漠无情」。
他亲手为我准备了最好的舞台。
陈旭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脸色惨白地冲过来想拦我:「林颖,你别发疯!」
我侧身避开他,拿出遥控器,按下了开关键。
幕布缓缓降下,投影仪发出一束光,在白色的幕布上投射出手机的连接界面。
陈旭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嘴唇翕动:「林颖,你……你想干什么?」
我对他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甚至可以说是残忍的微笑。
「别急,」我举着手机,慢条斯理地操作着,「今天这顿散伙饭,我请大家看场好戏。」
随着我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一段视频,开始在巨大的幕布上播放。
画面起初有些晃动,但很快稳定下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晰的日期戳,就在我流产后的第三天。
场景是一家装修雅致的咖啡馆,午后的阳光正好。
在座的宾客面面相觑,不明白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快,两个主角进入了镜头。
正是陈旭,和他口中那位「只是普通朋友」的苏晴。
画面里的陈旭,脸上没有半分痛失爱子的悲伤,反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他体贴地为苏晴拉开椅子,将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推到她面前,笑容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李桂芬的身体开始发抖,她想尖叫,想扑过去关掉投影,却被我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视频里,苏晴柔柔弱弱地开了口,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宴会厅里却清晰可闻:「阿旭,这样对林颖……是不是太残忍了?她刚失去孩子……」
幕布上的陈旭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搅着自己的咖啡。
「残忍?她也配?」
「没了那个小杂种,我跟她之间最后一根线也算断了。正好,省得我再费心思跟她耗。」
5
投影亮起的瞬间,全场安静下来。
幕布上出现的并非温馨的家庭录像,而是一段晃动的行车记录仪画面。
视角来自车内前挡风玻璃,光线昏暗,但驾驶座上陈旭的侧脸清晰可辨。
副驾驶上,坐着一个长相清纯的女人,正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是苏晴。
陈旭对外宣称的,那个认识多年的「好妹妹」。
视频刚开始,两人还有说有笑,苏晴亲昵地将一颗剥好的葡萄喂到陈旭嘴边,头自然地靠在他的肩上。
那姿态,哪里是什么「好妹妹」,分明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角落里,有年轻的表弟没忍住,低声骂了句「我靠」。
亲戚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如蚊蝇般嗡嗡作响。
陈旭的身体僵住了,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但这,仅仅是开胃菜。
真正致命的,是伴随画面的录音,清晰得没有任何杂音。
苏晴又娇又媚的声音响起:「阿旭,你什么时候才跟那个母老虎离婚啊?我真的等不及了。」
陈旭腾出一只手,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快了,宝贝,我妈已经想好办法了。等这次分家宴,把她赶出去,我就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
「那她要是不同意净身出户呢?」
「她会的。」陈旭的语气变得阴冷而笃定,「我手里有王牌。」
苏晴好奇地追问:「什么王牌?」
接下来,从陈旭嘴里吐出的那番话,让整个宴会厅的空气都凝固了。
他说:「当初听我妈的,把林颖的安胎药换了,果然是对的。我根本不想要她的孩子,流了正好。只要我拿这件事刺激她,说她是为了工作害死了孩子,她那种自责心重的女人,肯定会崩溃。到时候,别说净身出户,让她跪下来求我离婚,她都愿意。」
轰——
脑子里最后一道弦,断了。
尽管我早已从私家侦探那里知道了真相,可当亲耳听到陈旭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叙述这场针对我和未出世孩子的谋杀时,我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瞬间凉透。
原来,他不是不想要那个孩子。
他是根本不想要「我」的孩子。
他用我们孩子的命,做了一个局,一个逼我离婚、让我净身出户、身败名裂的局。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喉咙,脸上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惊和骇然。
他们看着屏幕上那张温柔英俊的脸,再听着那恶魔般的话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之前还帮腔的姑妈,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发出了格外刺耳的声响。
公公陈建国猛地站了起来,实木椅子被他带得向后翻倒,发出「哐当」巨响。
他因为极致的愤怒而身体剧烈颤抖,指着屏幕,又指着面如死灰的陈旭,嘴唇发紫,胸口剧烈起伏,嘶吼出声:「畜生!你这个畜生!」
而李桂芬,她看着屏幕上儿子亲口承认了母子俩的阴谋,保养得宜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她先是尖叫起来:「假的!这是伪造的!林颖,你这个毒妇!」
她的声音凄厉,却没有任何人附和。
她绝望地看向四周,看到的只有亲戚们鄙夷、惊恐和躲闪的眼神。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回视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的平静,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桂芬看懂了,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两眼一翻,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妈!」陈旭惊叫一声,但已经来不及了。
婆婆当场气晕了过去。
宴会厅顿时乱作一团。
有人去扶,有人在喊,一个远房舅公没搞清状况,还大声问他老婆:「咋回事?桂芬咋倒了?刚才那录音里说换了啥药?」
一片混乱中,我缓缓地,举起了手里的另一份文件。
6
混乱中,陈旭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脖子上青筋暴起,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斯文也消失殆尽,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猛地朝我扑来:「林颖!你这个贱人!把东西给我关了!我要杀了你!」
他不是想抢手机,他是想将我和这唯一的证据源一起毁灭。
但我早有准备。
就在他扑到面前的瞬间,我以高跟鞋的鞋跟为轴,轻巧地一侧身。
同时,另一条腿毫不犹豫地抬起,用那尖锐的鞋跟,结结实实地踹在他的小腹上。
「呃——」
一声闷响,陈旭所有的前冲力道都化为了一声短促的痛呼,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弓着身子重重跪倒在地,随即蜷缩起来,痛苦地干呕。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杀我?」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陈旭,下药害死我的孩子,是故意伤害。现在当众行凶,是罪加一等。你数学不好,我帮你算算这笔账。」
我无视地上那个痛苦痉挛的身影,也无视周围亲戚乱作一团的惊呼,从容地解锁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并按下了免提。
嘟——嘟——
「喂,王律师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干练的男声:「林小姐,是我。事情还顺利吗?」
刚才还劝我「家和万事兴」的二婶,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骨碟里,发出了极其刺耳的声响。
「非常顺利。」我盯着陈旭那张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证据已经公之于众,我丈夫陈旭与其母李桂芬合谋,用药物导致我流产,构成故意伤害。另外,他还涉嫌婚内出轨、转移财产,并且在刚刚,对我进行人身威胁和攻击。可以准备立案了。」
「收到,林小姐。」王律师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物证、人证俱全。警方那边我已经通报备案,他们预计五分钟内到场。请您务必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故意伤害、立案、警察……
这些词不再是电视里的名词,它们像一颗颗冰冷的钉子,钉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不是能关起门来调解的家务事,这是要坐牢的刑事案件!
公公陈建国一张老脸从酱紫涨成铁青,他踉跄着冲到儿子面前,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陈旭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突然,他扬起手臂,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陈旭的脸上。
「啪!」
这一声,比刚才任何喧哗都要响亮。
「畜生!」陈建国终于吼了出来,声音嘶哑破裂,「我陈家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丧尽天良的东西!」
昔日那些帮腔的亲戚们,此刻纷纷避之不及。离得近的,悄悄把椅子往后挪,拉开安全距离。
一个刚才还给我灌输「女人要以家庭为重」的大伯,此刻正低头假装专心致志地研究桌布上的牡丹花纹。
他们的眼神里,鄙夷中混杂着显而易见的恐惧,生怕自己刚刚的「劝和」也被我录了进去。
陈旭捂着火辣辣的脸,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
他引以为傲的家世,他精心维护的儒雅形象,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在短短几分钟里,被我一件件剥开,最后只剩下这个蜷缩在地上的,狼狈不堪的内核。
他完了。
7
就在这片混乱的顶点,宴会厅沉重的雕花大门,被人「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
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一个穿着素净白色连衣裙的身影冲了进来,脸上精心画过的淡妆被泪水冲得斑驳,整个人摇摇欲坠。
是苏晴。
她显然一直躲在门外,眼看着陈旭大势已去,再无翻身可能,便算准了时机,上演了这出「救驾」的苦情戏。
她像是没看到满厅的宾客,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我。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我面前,「噗通」一声,双膝重重地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颖姐!对不起!」她一把抱住我的小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瞬间嚎啕大哭,「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也是被他蒙在鼓里啊!」
她仰起那张脸,哭得抽抽噎噎,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
「是陈旭,一直都是他骗我!他说你们早就没感情了,说你强势又冷漠,他一点都不爱你,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活着!换药的事……我……我真的不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他只告诉我那是普通的维生素,能让你情绪稳定点……林颖姐,我怎么会知道那是安胎药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每一个字都透着委屈和无辜,仿佛她才是这段关系里最大的受害者,一个被渣男欺骗了感情、又被利用犯了错的可怜人。
这番表演,堪称登峰造极。
周围已经响起了窃窃的私语,几位太太看她的眼神里,那点鄙夷已经开始慢慢被同情所取代。
「造孽啊,看着也是个好人家的姑娘。」
「陈旭这小子,真是害人不浅。」
瘫在地上的陈旭听到这番话,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他不敢置信地瞪着苏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破口大骂:
「苏晴!你这个毒妇!当初是谁在我耳边吹风?是谁跟我妈说,林颖这种女人,只有让她彻底没了指望,才会心甘情愿地滚蛋!现在你想把自己摘干净?你做梦!」
「我没有!你胡说!」苏晴的哭声陡然拔高,尖利刺耳,「明明是你威胁我!你说我要是不听你的,就把我们两个人的事全都捅出去,让我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我害怕,我才不敢说!林颖姐,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场狗咬狗的戏码,实在精彩。
我看着脚下这场闹剧,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懒得施舍。
我抽出被她抱住的腿,往后退开一步,让她扑了个空。
我甚至懒得跟她争辩,只是举起了我的手机。
「是吗?你不知道?」
我划开屏幕,点开了第二个音频文件。
「苏晴,你在美容院跟你闺蜜炫耀,说你怎么哄骗我婆婆,怎么计划把我这个正室耍得团团转,等我净身出户,你就风风光光嫁进来当陈太太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嘴脸。」
我直接按下了功放键。
清晰的对话录音,通过宴会厅顶级的音响设备,瞬间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里面是苏晴娇嗲又恶毒的声音,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得意:
「……你是不知道,他那个妈有多蠢,我还不是随便哄两句,她就把我当亲女儿了?现在我们俩联手,那个叫林颖的黄脸婆,被我们玩得死死的。」
「孩子?呵,一个拴住男人的工具罢了,没了正好。等她滚蛋,我立刻就给阿旭生个大胖儿子,到时候,整个陈家不都是我的!」
「她还以为陈旭爱她?笑死人了!陈旭私下跟我说,碰她一下都觉得恶心!他的心里啊,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
录音里还有她闺蜜的奉承和两人刺耳的笑声。
每一个字,都像一个无形的巴掌,一记接着一记,狠狠地抽在苏晴那张惨白的脸上。
她的哭声像是被瞬间掐断了脖子,瞳孔猛地收缩。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最后只剩下死人般的灰白。
她最后的伪装,她最后的指望,被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撕得粉碎,连一片遮羞布都没剩下。
录音还在继续播放,她已经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地,眼神空洞,嘴巴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个彻底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
8
警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在老宅门口戛然而止。
为首的警察走进宴会厅,看着这片狼藉,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神情严肃:「我们接到报警,这里发生了恶意伤人事件。」
我点点头,将一个U盘和几份文件递过去:「警察同志,我就是报案人林颖。这里是全部的证据,视频、录音、银行流水,以及最重要的,当初被换掉的药物样本和医院的鉴定报告。」
我的语气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份与自己无关的工作报告。
警察接过,简单翻阅几页报告,脸色愈发凝重。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同事立刻上前。
陈旭和仍在昏迷中的李桂芬,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被当场控制。李桂芬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走时,嘴里还哼哼唧唧,场面混乱又滑稽。陈旭被戴上手铐的那一刻,手腕猛地一挣,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瞪着我,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林颖,你不得好死!」
我甚至懒得回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苏晴作为同谋,自然也逃不掉。两个女警一左一右架住她时,她腿一软,瘫在地上,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不是我……是桂芬阿姨逼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昔日宾客盈门的陈家,转眼间只剩一地鸡毛。亲戚们早就作鸟兽散,走的时候踮着脚尖,生怕弄出一点动静,沾上这家的晦气。
陈建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他看着满目疮痍的家,最终,目光投向我,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我没给他这个机会,径直走到那份离婚协议前,拿起来。
「小晚,我们……」
我当着他的面,将协议撕成了碎片,随手扬在空中。「这份,是你们的施舍,我不稀罕。」
纸片纷纷扬扬落下,像一场迟来的雪。
「陈建国,接下来,跟我谈的,会是我的律师。」我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冰冷,「我的律师会跟你好好算算,这三年的青春,我失去的孩子,还有陈旭对我造成的伤害,该值多少钱。」
说完,我拿起我的包,转身,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这个耗费我三年时光的地方。
外面的天,不知何时已经放晴,阳光穿过云层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雨后青草的清新味道。
我自由了。
接下来的事情,由我的律师全权处理。她姓张,一个走路带风、精明干练的女人。
张律师把最后的文件推到我面前,指着赔偿金额那一长串的零,挑了挑眉:「陈家把公司和房产全卖了,才凑齐这笔钱。他们还想讲价,说念在过去的情分。我告诉他们,林小姐的情分,在手术台上就流干净了,现在只认法律和数字。」
我笑了笑:「辛苦了,张律师。」
「拿钱办事而已。」她摆摆手,也笑了,「不过说真的,看他们一家人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样子,比看电视剧还过瘾。」
陈旭和李桂芬的罪名成立,锒铛入狱。陈家彻底破产,从一个体面的家庭,沦落到需要在社会底层为生计发愁。
苏晴判得较轻,但也留下了案底,被公司开除,在这个圈子里声名狼藉,只能灰溜溜地回了老家。
我用这笔钱,重新注册了「林颖设计工作室」,租下了市中心CBD最好的写字楼。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川流不息的城市,我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与强大。
我不再是谁的附属品,我只是林颖。
……
一年后。
我的工作室凭借一个惊艳的城市地标设计方案,在业内声名鹊起。
那天,我去项目现场勘查,回来的路上,车子等红灯。我无意间一瞥,看到了路边一个正在派发健身房传单的人。
他穿着不合身的廉价T恤,头发油腻,身形佝偻,脸上写满了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麻木。
是陈旭。他出狱了。
他也看见了我,看见我坐在干净明亮的豪车里,看见我脸上那发自内心的、云淡风轻的笑容。
他的眼神,瞬间经历了震惊、不甘、嫉妒、悔恨,最终,定格成一片死灰。
他似乎想冲过来,嘴巴张了张,旁边一个工头模样的人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陈旭!看什么看!那辆车是你爹开的?手里的传单不发完,今天一分钱都别想拿!」
他狼狈地低下头,弯腰去捡散落在地的传单。
我淡淡地收回目光,顺手打开了车载音响,欢快的音乐流淌而出。
绿灯亮起,车子平稳地向前驶去。
后视镜里,那个卑微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他就像我人生路上一个不愉快的插曲,曲子奏完了,就该翻篇了。
我挽起唇角,迎着前方的万丈光芒,将那个阴暗的过去,彻底关在了身后。
属于我林颖的,光明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