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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6 13:37:23

精选章节

前世许妙妙放火烧死我时,笑着说:“你死了,静园别墅就是我的了。”

再睁眼,我回到买别墅当天。

看着中介出示的“姐妹共有”合同,我微笑着撕碎。

转身将她的身份信息卖给山区联络人。

“按规矩办,今晚就能送进山。”

三个月后,我在新别墅收到山区寄来的照片。

许妙妙穿着红袄,眼神呆滞地站在土坯房前。

照片背面是她歪歪扭扭的字:

“救我出去,我把静园还给你!”

我笑着点燃照片:“迟了,你的新家挺好。”

火焰舔舐着皮肤的感觉,不是热,是冰冷的剧痛。

空气被瞬间抽干,只剩下浓烟裹挟着剧毒的颗粒钻进鼻腔、灼烧喉管,每一次徒劳的呼吸都像吞咽滚烫的刀片。视野里只有疯狂扭曲的橙红色火舌,以及家具在高温下扭曲爆裂的模糊黑影。静园——我那刚刚付清全款、精心装修到一半的梦想之家,此刻成了吞噬我的熔炉。

脚步声。

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从容,踩在燃烧碎屑上的声音格外刺耳。

“清栀?宋清栀?听得到吗?”

许妙妙的声音,清甜依旧,此刻却像淬了毒的蜜糖,穿透火焰的咆哮,清晰地灌入我混沌的耳朵。

她停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烈焰卷起的风撩动着她新烫的波浪卷发尾。隔着滚烫的空气和浓烟,我看见了她脸上那令人心胆俱裂的笑容。那么明媚,那么熟悉,此刻却如同地狱恶鬼的狞笑。

“别怪我啊,清栀。”她叹了口气,语调里带着虚假的遗憾,手指甚至还轻轻抚了抚被热浪烤得微微卷曲的发梢,“要怪,就怪你命太好。大学那会儿追你的富二代能从校门口排到火车站,你却一眼挑中那个穷小子,现在好了,穷小子死了,钱倒是被你捏在手里死死不肯花。守着那笔死人财过日子,你不觉得晦气吗?”

我的喉咙被毒烟灼伤,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尽全身力气瞪着她。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抽搐都牵动全身碎裂般的痛苦。

许妙妙蹲下身,像是要更仔细地欣赏我垂死挣扎的模样。烈焰映着她妆容精致的脸,额角那点兴奋的潮红显得格外刺目。

“看看这地方多好,”她环视四周,贪婪的目光扫过被火苗舔舐的意大利小牛皮沙发,抚过烧焦的巴洛克雕花壁炉边,“地段顶级,户型完美,设计图纸我都找人改好了……可惜啊,你非要写你一个人的名字,死活不肯加我!”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甜腻的嗓音被热浪烫得尖锐扭曲,“姐妹一场?呵!宋清栀,你从来就没把我当姐妹!你的东西,你的钱,你的运气,本该有我一份!”

一块燃烧的天花板碎片带着火星轰然砸落在我脚边,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死亡的阴影厚重地压下来,意识在痛苦和浓烟中飞速流失。世界开始褪色,只有许妙妙那张被妒火和野心彻底扭曲的、笑得癫狂的脸,死死定格在我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瞬。

“……你死了,就清净了。”她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混合着房子燃烧的爆裂声,“静园……是我的了!”

意识猛地被拽回黑暗,又在下一秒被刺眼的光线强行撕开。

“宋小姐?宋小姐?这份合同您看可以的话,我们就在这儿签了?”一个温和恭敬的声音,带着一丝职业化的催促。

我猛地睁开眼。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皮肤仿佛还残留着火焰舔舐的幻痛。眼前没有扭曲的火光,没有狰狞的面孔,只有宽敞明亮的售楼处大堂。光滑如镜的米白色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头顶奢华的水晶吊灯,空气中弥漫着清淡昂贵的香薰味道。巨大的沙盘模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栋被精心设计、流线型现代玻璃幕墙包裹的“静园”双拼别墅模型,伫立在沙盘中心最显眼的位置。

这里……是华宸地产售楼部!签约大厅!

我僵硬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白皙、完好、指甲涂着淡粉色的珍珠光泽蔻丹。这双手没有一丝灼烧的痕迹,没有血污,正按在一份摊开的、厚厚一叠的合同文件上。甲方位置空着,乙方处,龙飞凤舞签着“许妙妙”三个字。

合同标题清晰地印着:《华宸·静园双拼别墅认购协议》——【姐妹共同财产特别条款增补附件】。

视线挪移。坐在我对面的是华宸的顶级销售经理林哲,他面带得体微笑,正将一支沉甸甸的万宝龙签字笔推到我面前。

而坐在我旁边,紧挨着我的沙发扶手,几乎要亲昵地挽住我胳膊的,正是许妙妙!

她那头标志性的深栗色波浪卷发精心打理过,散发着甜蜜的香氛。粉色的紧身连衣裙勾勒出丰满的线条,脸上是完美无瑕的桃花系妆容,长长的假睫毛扑闪着,眼神里盈满了期待、亲昵,还有一丝被完美掩饰的急切和贪婪。她正微微侧倾着身体,用她那总是带着一丝撒娇意味、足以融化冰山的甜腻嗓音催促着:

“清栀!别愣着啦!签嘛!多好的机会啊!首付只用三成,我们俩一起努力供房,以后这就是我们姐妹俩的‘爱巢’啦!”她伸手晃了晃我的胳膊,指尖冰凉,掌心却带着一股黏腻的汗意,“你看林经理都等着呢!以后我们就是邻居啦!天天串门开派对,多好呀!”

林哲适时地补充,语气带着绝对的诱惑:“是啊,宋小姐。许小姐说得对,咱们这个姐妹共有条款,产权明晰,能避税,捆绑贷款额度还能更低。您跟许小姐感情这么好,这样的绑定,简直是双赢!”

我缓缓地抬起手,但并没有去碰那支金光闪闪的笔。

指尖冰冷,像刚从冰窖里取出。我的手悬在半空,然后稳稳地落下,却不是抓笔,而是猛地捏住了那份摊开的合同增补附件——那份明确写着“宋清栀、许妙妙共同拥有静园A栋,权利共享”的文件!

捏住纸页的边缘。

在许妙妙骤然放大的、带着一丝愕然和不安的瞳孔注视下,在林哲诧异皱眉的表情中,我手腕猛地发力——

嗤啦!!!

一声清脆、刺耳到极致的撕裂声,瞬间打破了售楼处优雅的宁静!

那份关乎几千万资产的、打印精美的增补合同附件,被我毫不留情地从正中间猛地撕开!

纸张坚韧,撕开的边缘参差如同恶犬的獠牙。

嗤啦!嗤啦!!

我没有停下!仿佛要把某种深入骨髓的、粘稠恶毒的束缚彻底撕碎!带着一种倾泻不出的恨意和冰冷的决绝,一下!又一下!将那份写满虚伪与算计的文件,撕成了碎片!无数细小的白色纸屑雪花般从我手中崩裂,纷纷扬扬,落满了光洁的大理石桌面,也落在了林哲油光发亮的定制皮鞋尖,落在了许妙妙那条价值不菲的粉色连衣裙裙摆上!

“宋清栀!你疯了?!”许妙妙的声音终于不再是甜蜜的软糖,而是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陡然拔高变调!她猛地站起身,精心维持的甜美面具瞬间崩裂,露出底下的惊愕、狂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慌!粉色的连衣裙因为剧烈动作而紧绷。

林哲也霍然站起,脸色铁青:“宋小姐!请您冷静!这是干什么?就算不满意条款我们可以再谈!毁坏正式合同文件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定金!您付的定金……”

“定金是我一个人付的。”我抬起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刚刚结束了一场微不足道的游戏。将手里残留的最后一点碎纸屑轻轻丢在桌面上那堆“雪花”之中。

许妙妙胸口剧烈起伏,她试图伸手去抓那些纸屑,嘴唇哆嗦着:“你……你凭什么?说好的一起买!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宋清栀!你不签这个,那我们……”她急急地喘息着,脑子在飞速盘算新的利益捆绑词措,“我们俩的感情……”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我打断她,目光扫过她那张因惊怒而扭曲、不再精致的脸,最后定格在林哲那张写满震惊和愤怒的脸上。

“静园A栋,全款,只写我一个人名字。现在签认购书。”

“宋清栀!!!”许妙妙尖叫出声,声音刺破了大厅高挑的空间,引来几个工作人员和远处零星客户的惊诧注视。她彻底撕去了所有伪装,像一个输光最后一枚筹码的赌徒,那张曾被她精心呵护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和落空的贪婪而涨得通红,精心描绘的五官扭曲得狰狞,“你个贱人!你耍我?!你他妈的敢耍我?!”

我拿起桌面那支沉甸甸的万宝龙,在静园A栋专属的独立认购书乙方处,行云流水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宋清栀。每一个笔画都沉稳锋利,带着一种重获新生的确认。

无视身后泼妇般的叫骂和销售经理的劝阻,我将笔放下,掏出那张装着陈予所有抚恤金和保险理赔的银行卡,动作流畅地刷过POS机。

“全款已付,林经理,后续手续联系我的律师。”我收起卡,转身离开柔软的皮质沙发。

背后是许妙妙歇斯底里的咆哮,夹杂着对林经理不负责任、对她“感情”欺骗的控诉,字字句句如同污水泼出,却只能溅落在光洁的地面和周围惊诧或鄙夷的目光中。

我没回头。步履从容地穿过弥漫着金钱和欲望气息的奢阔大堂。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照在脸上,有些刺眼。

我拿出手机,通讯录里滑过一个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简单地址的号码——【苍岭·三道坎】。前世无意中保存的“资源”。

拨通。

嘟…嘟…

几声漫长的等待音后,那边响起一个低哑粗粝、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男声:“喂?哪位?”

“李老板?上次你说要‘踏实能吃苦过日子的老实姑娘’,有眉目了吗?”我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像在谈一桩普通家政业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响起更加兴奋的喘息:“没!没没没!急啊!大妹子你手上有货?!”他语气里的热切毫不掩饰。

“有个合适的。叫许妙妙。”我报出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淬过冰,“二十二岁,身体健康,长相甜美……”我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心思特别‘踏实’,就想着找个‘好人家’安稳度日。”

“长相好?身材怎么样?”男人的喘息更粗重了,像野兽盯着肥美的肉。

“照片发你微信。规矩是什么?”我点开手机相册里一张前些天在健身房许妙妙自拍的健身照,那曲线确实诱人。

“定金三万!照片我看过!包送到地头!签死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男人说得飞快,话语像粘着唾沫星子的毒钩子,“人今晚就能带走!明天天亮就能送进山里!”

“成交。”我吐出两个字,挂断电话。将那张充满健康活力的照片,面无表情地转发给那个漆黑的头像。

做完这一切,我将手机熄屏,塞进风衣口袋,迎着刺目的阳光,走到路边。一辆出租车适时地在面前停下。

打开车门坐进去,隔绝了身后华宸售楼处那奢靡而扭曲的世界。

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繁华却冰冷。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银行转账通知:

【您尾号8910账户转入30,000.00元。备注:订金。】

我漠然划过,熄屏。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三个月后,秋意已浓。

静园A栋的暖房派对刚刚散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私家花园精心打理过的萧瑟秋景。室内飘散着香槟、昂贵雪茄和高级法式甜点的混合气息,尚未完全散去。

送走最后几位精心包装的邻居和合作伙伴,偌大的房子里终于只剩下我自己。光滑冰冷的白色大理石地面映照着屋顶流线型的灯光设计。客厅一侧,是我新近购置、最合心意的现代设计——一个小型的室内恒温观景平台。整面钢化玻璃幕墙外,延伸出一小片独立的生态系统:细腻的白沙石砾铺地,几块嶙峋的火山石,几株姿态傲然的剑兰和一泓浅浅的循环水景。水声潺潺,隔绝了尘嚣,营造出冰冷的禅意。

我斜倚在宽大的布艺休闲沙发上,随手打开桌上一个造型简约的牛皮纸文件袋。地址写着【苍岭县 三道坎乡 收转】。

倒出来。没有信笺。

只有一张照片。

粗糙的、印着劣质防水膜的6寸照片,边角沾着一点暗色的泥土污迹,像是被人慌忙塞进信封时蹭上的。

照片背景是一堵低矮的、糊着干黄草梗的土坯房墙,墙面坑洼不平,布满泥水和雨淋风化的痕迹。墙角胡乱堆着些干枯的玉米秸秆。天色是阴沉的铅灰色。

照片正中,站着一个人。

穿着一件大红的、洗得发白甚至有些暗沉污渍的棉布袄子。颜色俗艳到刺眼,款式臃肿陈旧得像几十年前的压箱底老货。那红色被这灰败的背景衬得更加突兀,像凝固的血块。

是许妙妙。

她脸上所有的精致妆容、精心打理的卷发全都消失不见。头发枯黄蓬乱,像一蓬秋后被霜打蔫的稻草,胡乱地用一根黑色的粗布条在脑后扎着。脸颊失去了丰润的光泽,深深凹陷下去,颧骨高高凸起,泛着一种营养不良的青黄色。双眼浮肿,眼白布满浑浊的血丝,眼神空洞得像两个蒙尘的玻璃珠子,毫无焦点地直视着镜头,里面看不到痛苦,看不到愤怒,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熬干了灵魂的、麻木的呆滞。深重的黑眼圈如同烙印,刻在她失去弹性的皮肤上。嘴唇干裂发白,毫无血色。

照片右下角,是几行用黑色记号笔(像是从小孩作业本上撕下来又卷曲了边角)歪歪扭扭写下的字迹。那字迹颤抖、稚拙、几乎辨认不清:

“清栀姐,救我出去,我把静园还给你!求你!”

落款:“妙妙”

指尖捏着照片的边缘,冰凉的触感透过纸张传来。我注视着照片里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那套刺眼的红袄,那行透着绝望气息、字字泣血般的哀求。

缓缓地,嘴角向上拉扯出一个弧度。

不是悲悯,不是嘲讽。而是一种尘埃落定后,如同深秋湖水结了层薄冰般的寂静。

我拿起沙发旁矮几上那个线条冷硬的银质打火机。冰凉沉重,像一块寒铁。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轻响。幽蓝色的火苗窜起。

火舌温柔地舔舐上照片的一角。劣质的防水膜在高温下迅速发黑、卷曲、变形。许妙妙那双空洞的眼睛最先被火焰吞噬,然后是她苍白的、带着哀求字迹的面孔,最后是那件俗艳如血的红袄……

燃烧得很快,没有浓烟,只有焚烧塑料的细微呲呲声。焦黑卷曲的碎片带着火星飘落,掉在下方茶几上那个同样银色、同样冰凉的烟灰缸里。

红袄的影像在火光中扭曲、融化,连同那行绝望的字迹,一同化为飘零的灰烬。

很快,只剩下一撮焦黑的纸屑。

我将烟灰缸推向远处,拿起旁边温度正好的、细腻骨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茶叶在滚水中舒展,带着袅袅上升的热气。

落地窗外,突然警笛声大作,由远及近,尖锐刺破了初冬寂静的午后。

手机屏幕恰在此时亮起。

【南城本地头条:突发!苍岭警方破获重大拐卖团伙案!“三道坎乡”成主要目标地!查实被拐卖女性七人……】

屏幕的光照在脸上,冷白一片。

我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骨瓷温润的暖意,对着玻璃幕墙外那片精心打造的、冷寂而“纯净”的沙砾水景,轻轻啜了一口。

水声潺潺,在寂静的空间里,兀自流淌。

烟灰缸里,那点焦黑蜷曲的纸屑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微弱的、令人作呕的塑料燃烧气味。茶水氤氲的热气在鼻尖弥漫,带着一丝清雅茶香,却压不住骨头缝里泛起的、迟来的寒凉。

落地窗外警笛的锐鸣如同利刃撕裂画布,由远及近,最终尖锐到仿佛就在屋顶盘旋。那撕心裂肺的声音狠狠凿进静园别墅冰冷的空气里,将刚才片刻的死寂砸得粉碎。红蓝警灯的光芒透过整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墙狂乱地扫射进来,交替映照在光滑冰冷的抛光地面、线条简约冰冷的现代家具上,将这方耗费巨资打造的“净土”切割成一块块急促闪烁的碎块。

我的指尖还停留在冰凉的骨瓷杯壁上。茶水入口的清甜瞬间被心口涌起的寒意彻底封冻,一股冰冷的麻痹感顺着脊椎往下蔓延。手机屏幕上那则本地弹窗新闻,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南城警方破获重大拐卖团伙!“三道坎乡”成主要目标地!】

三道坎!

这三个字瞬间在脑中炸开!

嗡——嗡嗡——

捏在手心里的手机猛地疯狂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被无数次拉黑、又无数次以各种陌生号码闯入的——许妙妙的号码!

不可能!她早就该被埋在“三道坎”那烂泥深处!

心脏骤停了一拍,又在下一秒被更猛烈的心跳撞击!我没有接,拇指悬在冰冷的屏幕上方剧烈发抖。

电话持续震动了几十秒,最终不甘心地挂断。

几乎是立刻,屏幕又亮起!一条新短信如同毒蛇吐信般挤了进来:

【宋清栀!接电话!!!我知道你在听!!快接电话!警察来了!他们来了!他们要抓我!!!救我!求你了!!】

每一个字都带着破音的绝望和濒死的恐惧。我盯着屏幕,那红蓝光芒映着惨白的脸色。

滴铃铃铃——

电话再次疯狂响起!震动透过掌心直抵心脏!这一次,我划开接听,把手机贴在耳边。冰冷的屏幕贴上同样冰冷的耳廓。

“喂?”

“清栀!清栀姐!是我!妙妙!!”一个尖利到极致、几乎变形破音的哭喊声如同铁锥,猛地刺破听筒!那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和一种…几乎不成人声的凄厉,“清栀姐!警察!警察把这里围了!他们在到处抓人!救我!求求你救我!!”

电话背景音一片混乱!粗野的男人咆哮声(是李老三那伙人?!)、女人尖锐绝望的哭嚎、玻璃或者陶器碎裂的轰响、还有极其混乱的脚步声和吼叫声(“……蹲下!手抱头!”)!

“清栀姐!只有你能救我!你帮帮我!带我走!我给你钱!我把所有钱都给你!你告诉警察我是自愿来的!是他们非法拘禁!求你了!快说话啊清栀姐——”许妙妙的嘶喊带着哭出来的尖锐哨音,彻底破碎变形,“我不想进去!我不要坐牢!救救我……求……”

声音骤然而止!不是挂断!

听筒里传来清晰的、距离极近的挣扎推搡声、身体撞上硬物的闷响,一个男人的粗粞怒骂(“妈的臭娘们还敢打电话?!!”)、然后是手机被抢夺、重物摔砸的破碎声(嘭啦!),最后只剩下滋啦滋啦的电流噪音,像垂死的昆虫在振翅,随即彻底陷入忙音。

嘟…嘟…嘟…

只有这声音。像一个巨大的、被强行掐断了脖子的空洞回响。

我还握着那只冰冷的手机,贴在同样冰冷的耳廓上。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落地窗外,红蓝光芒依旧在狂闪不休,警笛的尖啸穿透墙壁,鼓噪着耳膜。鼻尖似乎还能嗅到那劣质防水膜燃烧后的呛人气息,混合着许妙妙最后那如同泣血哀鸣的“救救我”。

掌心湿冷一片。不知是茶水渗漏,还是别的。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嗡的震动,屏幕上亮起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两个字,却像淬了剧毒的针尖:

【等着。】

苍岭县看守所。会见室。

狭窄、冰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和陈年尘螨的混合气味,刺鼻得让人喉咙发痒。惨白的灯光从头顶投射下来,把灰色的水泥墙壁照得如同停尸间的冰柜,冰冷得不近人情。一张冰冷的金属长桌将空间生硬地劈成两半,桌面甚至残留着某种清洗不掉的、暗褐色的陈年污渍。冰冷的铁椅坐上去,寒气直往骨缝里钻。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镣铐拖在冰冷水泥地上的声音,“哐啷…哐啷…”。这摩擦声,沉重、滞涩,每一步都像在生锈的心脏上艰难地碾磨过一道血痕,令人牙酸。

门开了。

一个穿着灰色囚服的人影在两名女警的押送下,缓慢地走了进来。

灰色的衣服像是挂在一个活动的衣架上,宽大、空荡。露出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捏就碎,手铐的金属扣在过于突出的腕骨上留下深红的压痕。那双曾经扑闪着长睫毛、顾盼生辉的灵动眼睛,陷在眼窝深处,像两口枯竭多年的深井,只剩下一片茫然无焦的灰败。头发被胡乱地剪短了,参差不齐地贴着后颈,干枯发黄,毫无光泽。脸颊凹陷得可怕,颧骨高高凸起,皮肤是长期缺乏营养的青黄色,上面布满了暗沉粗糙的色斑和几点难以消退的冻疮印迹。

是许妙妙。她像一株被严霜彻底打蔫、榨干了所有水分的枯草。

镣铐的“哐啷”声在她走到桌边停下时顿住。她被按在对面的椅子上。冰冷的金属椅面让她的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那双灰败的、毫无光芒的眼睛慢慢抬起,终于聚焦在我脸上。

那目光像被点燃了最后的火星。茫然瞬间碎裂,被一种极度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震惊和绝望取代!仿佛看到了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锁魂的无常!

“是……是你?!真的是你?!”声音干涩嘶哑,带着破风箱般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抠出来的砂砾,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嘶嘶声。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隔着冰冷的金属桌面,看着她灰败枯槁的容颜,那上面已寻不到半点昔日明媚的痕迹。

“为……为什么?!”许妙妙猛地向前扑了一下,手铐链条被扯得哗啦作响,整个上半身几乎要越过冰冷的桌面!她的眼珠瞪得极大,里面血丝密布,像要爆裂出来,“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说过的!你答应过我一辈子在一起!为什么要把我卖进那种地方?!为什么——!!”她的质问到最后变成了撕裂般的哭嚎,眼泪瞬间汹涌而出,冲刷着布满色斑的脸颊。但她像感觉不到,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是濒死猎物最后的绝望癫狂。

我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泪水和咆哮,看着她因为挣扎而剧烈起伏的枯瘦胸口。

“朋友?”我轻轻开口,声音在这冰冷的斗室里显得异常清晰,却没有任何温度,像一块坠入冰湖的石子。“许妙妙,你指使你那个赌鬼舅舅,把汽油倒在我静园装修现场的时候……有想过朋友吗?”

许妙妙骤然收声!哭声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只剩下急促倒抽气的嘶嘶声。脸上的血色(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死人般的青灰!她猛地瞪圆了眼睛,那里面写满了巨大的、如同五雷轰顶般的惊恐!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僵的石雕,连抽泣带来的细微抖动都凝固了!

“你……”她的嘴唇哆嗦着,只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喉咙像被滚烫的铅块死死堵住。那个秘密!那个她以为随着火焰、浓烟和“尸体”一同埋葬在废墟里的秘密!怎么可能?!

“你躺在医院特护病房,用我给你垫付的天价医药费,戴着呼吸机跟我哭诉失恋的时候……”我看着她惨白如鬼的脸,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锤子,一下下凿在她的神经上,“有想过朋友吗?”

“闭嘴!你闭嘴!!”许妙妙猛地从僵直状态弹跳起来!像一头被戳到致命痛处的困兽!身体带着整个椅子剧烈地向后倾斜!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尖锐的刮擦声!她双手被铐住,只能疯狂地挣扎着,用被禁锢的手臂狠狠砸向冰冷的桌面!

砰!砰!砰!

拳头砸在金属桌面上,发出沉重而绝望的闷响。她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歇斯底里地嘶喊:“没有!我没有!!你胡说!!你污蔑我!!”血红的眼泪沿着扭曲的面容流淌下来,混着脸上的斑痕,像两道污浊的血痕,“我知道了!是你!是你嫉妒我!是你恨陈予后来喜欢上我对不对?!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你自己命不好克死了男人!还来害我!!”

喊叫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我看着她彻底崩溃失智的咆哮,看着口水从她嘶喊得变形的嘴角飞溅出来,看着她那双失去焦点、只剩下疯狂血红的眼睛。仿佛要把内心所有肮脏的怨毒和失败都泼洒出来。

在极致的癫狂和嘶吼之后,许妙妙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猛地瘫软在冰冷的椅子上。只有肩膀还在控制不住地剧烈抽动,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垂死野兽般的呜咽。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糊了满脸。

看守所的警察已经上前一步,随时准备控制局面。

她剧烈地喘息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我,忽然,那张被泪水浸透的脸上,扯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百倍的、诡异森冷的笑容。嘴唇哆嗦着,用一种极端怨毒又极端破碎的气音,一字一句,如同诅咒般低低砸向我:

“……是……我是放火了……我就是要你死……那个破地方就该是我的……你这种……没男人的克夫寡妇……不配……”

她的声音猛地顿住,那双枯井般的眼睛深处,最后一丝光彻底熄灭。身体彻底软倒,像一滩真正的烂泥。警察上前扶住了她下滑的身体。她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看我一眼。只剩下喉咙里不断逸出的、类似野兽濒死时的嗬嗬声。

警察开始将她带离。铁链在地上摩擦,声音刺耳。

我站起身,转身离开。身后是许妙妙被架着拖走的轻微摩擦声,还有那低低的、持续不断的、如同厉鬼呜咽般的喘息。

厚重的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彻底隔绝了里面那浓重的绝望气息。

看守所外的天光有些刺眼。我打开手机,点开微信,看着许妙妙的头像——那张曾经在健身房阳光下闪耀健康光泽的自拍,如今已被灰白色囚服上冰冷僵硬的编号照取代。

指尖滑动。

屏幕中央弹窗跳出清晰确认:

【确认删除联系人“妙妙”?该联系人将移除】

(备注:删除后将从联系人列表移除,聊天记录将保留)

没有犹豫。指尖按下冰冷的【删除】键。

那个头像瞬间如同像素分解般,消失在屏幕中央。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冰冷沉静。

远处,一辆印有“南城法院”字样的黑色公务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看守所门口。车门打开,下来几个穿着深色正装、神情肃穆的工作人员。

我将手机熄屏,放进风衣口袋,迎着正午有些刺眼的白光,走向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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