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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6 13:36:15

精选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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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城市像一头陷入深度麻醉的巨兽,死寂沉沉。只有远处高架上偶尔掠过的车灯,划破粘稠的黑暗,转瞬即逝。嘉禾大厦二十二楼,“锐锋资本”财务部的落地窗外,是流淌的霓虹灯河,冰冷的光晕无力地涂抹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

死寂被瞬间撕裂。

“呜——呜——呜——”

尖锐、急促、足以刺穿耳膜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爆发!像无数把冰冷的钢锥,狠狠扎进耳道深处,直刺脑髓。整层楼的应急照明灯同时疯狂闪烁,刺目的红光与惨白的冷光交替切割着空间,将原本秩序井然的办公区瞬间拖入一片光怪陆离、令人心悸的灾难片现场。

蒋岚猛地从办公椅上弹了起来,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骤然停止跳动,又在下一秒疯狂擂鼓,撞击着单薄的胸腔,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咚咚”声,几乎盖过了那催命般的警报。她刚刚在堆积如山的凭证和冰冷的屏幕前支撑不住,伏案不过眯了十几分钟。此刻,极致的疲惫被瞬间蒸腾的肾上腺素彻底驱散,只剩下冰冷彻骨的恐惧。

财务室!

这个念头像一道带着冰碴的闪电劈入脑海!她甚至来不及穿上丢在一边的高跟鞋,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跌跌撞撞地冲向走廊尽头那扇沉重的、此刻仿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财务室金属门。警报的红光在她惨白的脸上疯狂跳跃,每一次闪烁都映出她瞳孔深处急速放大的惊惶。

门,虚掩着。

一股浓烈的、属于纸张被暴力翻动的干燥灰尘味混杂着金属特有的冷腥气,扑面而来。蒋岚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那扇门。

眼前景象让她如遭雷击,钉在原地。

保险柜——那台象征着公司核心财务机密的厚重铁灰色巨兽——它沉重的门敞开着,像一个被强行撕开的伤口,内部黑黯黯的,空空如也!原本码放整齐的现金、存放重要票据和印章的收纳盒,此刻如同被飓风扫过,散落一地。文件纸雪片般铺满了昂贵的羊毛地毯,有的被踩上了凌乱的脚印,有的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昂贵的红木办公桌抽屉被全部粗暴拉开,里面的东西倾倒出来,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灰尘和一种……属于入侵者的、令人作呕的、冰冷的金属与汗渍混合的陌生气息。

“不…不可能…”蒋岚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她踉跄着向前一步,脚下踩到一张被撕碎的银行对账单,发出“刺啦”一声脆响,在这片被警报声统治的混乱空间里,微弱却惊心。

寒意,彻骨的寒意,从赤着的脚底一路蔓延,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连指尖都麻木了。

保安杂沓沉重的脚步声和手电筒刺目的光柱从走廊那头迅速逼近,伴随着紧张的对讲机电流噪音。蒋岚僵硬地转过身,刺目的灯光直射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她看到保安队长张军那张写满震惊和审视的脸,还有他身后更多涌进来的、带着惊疑不定目光的同事。

警报声还在持续尖叫,像一把钝锯,反复切割着紧绷的神经。

蒋岚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最终落在自己凌乱的办公桌一角。那里,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文件夹下,似乎压着一个白色的信封角。

匿名举报信。

连续三个月,每个月一封,准时得像死亡预告。内容一次比一次具体,一次比一次恶毒——指控她蒋岚,财务部副总监,利用职务之便,虚报费用、泄露标底、甚至暗示她与供应商有不清不楚的利益输送。每一封都像淬毒的针,精准地扎向公司高层最敏感的神经。

尽管每一次内审都因缺乏实质证据而不了了之,但那无形的污垢,早已一层层、顽固地涂抹在她蒋岚的名字上。晋升通道在她面前无声关闭,曾经信任的目光变得疏离而警惕。她成了锐锋资本这片看似光鲜的丛林里,一个被无形标记的猎物。

而此刻,保险柜洞开,巨款失窃。

时间、地点、她这个最大的“嫌疑人”竟然就在现场!这简直是那三封举报信之后,最完美、最恶毒的“实证”!

保安队长张军粗重的声音打断了死寂:“蒋总监?这…怎么回事?”他的手电光柱在她脸上晃了晃,又扫向洞开的保险柜和满地狼藉,眼神里的警惕几乎要凝成实质。

“我…我不知道。”蒋岚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趴着休息…听到警报…就冲过来了…”她试图解释,但每一个字在眼前这铁证如山的现场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能感觉到周围所有射来的目光,怀疑、惊惧、幸灾乐祸…如同无形的荆棘,将她紧紧缠绕。

“报警!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离开!”张军果断地对着对讲机吼道,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蒋岚,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已然落网的囚徒。

冰冷的绝望,如同财务室那扇敞开的保险柜门内的黑暗,瞬间吞噬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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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双层玻璃隔绝在外,锐锋资本二十二楼的小会议室里,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压。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半透明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黏腻的阻力。长方形的会议桌光可鉴人,倒映着天花板上惨白的LED灯光,也倒映着围坐的几张神色各异的脸。

蒋岚坐在长桌的一端,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被强行绷紧的弦。她穿着昨天那套米白色职业套裙,裙摆边缘还残留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在地毯上蹭到的灰尘印迹。连续三十多个小时高度紧绷的神经审讯和极度的缺乏睡眠,在她眼底沉淀下两团浓得化不开的青黑,颧骨也因为脱水而微微凸起。尽管如此,她的目光依旧平视前方,落在对面那个代表集团总部监察部前来的男人身上——陈立峰。他四十岁上下,穿着剪裁极佳的深灰色西装,一丝不苟,连袖口露出的白衬衫都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任何情绪泄露,只是偶尔落在蒋岚脸上时,会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锐利。

“蒋总监,”陈立峰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对于昨晚发生在财务室的恶性盗窃事件,以及您作为最后离开和最早出现在现场的关键人物,集团表示高度关切。”他指尖轻轻点了点摊开在面前的一份厚厚的卷宗,那里面是保安报告、初步现场勘查记录,还有……蒋岚几乎可以肯定,那三封该死的匿名举报信副本也一定夹在其中。“基于目前掌握的情况,以及……过往一些需要澄清的内部关注点,”他顿了顿,目光在蒋岚骤然绷紧的下颌线上停留了一瞬,“集团监察部决定,从即刻起,暂停您的一切职务。请您在调查期间,全力配合我们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随时接受问询,提供相关电子设备和文件密码,以及……未经允许,暂时不得离开本市范围。”

“停职”两个字,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蒋岚的耳膜上。她感觉胸腔里那根紧绷的弦,“嗡”地一声,发出了濒临断裂的哀鸣。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尾椎骨迅速蔓延至头顶,手指在会议桌下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尖锐的痛楚来对抗这灭顶的眩晕。她眼前甚至短暂地黑了一下,陈立峰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和光洁的会议桌面都模糊扭曲起来。

“……我明白。”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带着一种被抽空力气的沙哑,像砂砾在粗粝的纸面上摩擦。“我会配合。”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会议结束得很快,公式化的冰冷。陈立峰率先起身,微微颔首,带着他的人离开了,留下蒋岚一个人僵坐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惨白的灯光无遮无拦地打在她身上,将她钉在这张象征着审判的椅子上。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自己血液冲刷太阳穴的轰鸣声。停职。调查。嫌疑犯。这几个词在她脑中疯狂旋转、碰撞,碾碎了她维持了一整晚的、摇摇欲坠的镇定。

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嗡嗡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突兀,像一根针,刺破了包裹她的真空。她机械地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着“蒋铭”两个字。

弟弟。

蒋岚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喉咙里翻涌的苦涩和绝望压下去。她划开接听键,把手机贴到耳边,还没来得及调整出一个正常的音调,蒋铭兴奋激动的声音就像开闸的洪水般冲了出来,带着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喜悦:

“姐!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妈有救了!”

蒋岚的心猛地一抽,攥紧了手机。

“雯雯!是雯雯!”蒋铭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她找到工作了!超级厉害的大公司!待遇好得吓人!年薪翻了好几倍!雯雯说了,妈的医药费手术费,包在她身上!姐,你不用再一个人扛着了!我们…我们有救了!”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妻子的无限感激。

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弟弟蒋铭那充满狂喜和希望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蒋岚的心尖上。妈有救了……雯雯找到高薪工作了……包在她身上……这些字眼组合在一起,本应是绝境中的天籁,此刻却成了最刺耳的讽刺。

她刚刚被宣布停职,职业生涯悬于一线,甚至可能面临牢狱之灾。而这一切的源头,那个盗空保险柜、栽赃陷害她的“大老鼠”,却摇身一变,成了拯救她母亲、拯救她家庭的“天使”?

荒谬!恶心!一股强烈的反胃感猛地冲上喉咙。蒋岚猛地用手捂住嘴,身体控制不住地前倾,另一只手死死撑住冰冷的会议桌面,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才勉强压住那阵翻江倒海的呕吐欲。

“姐?姐?你在听吗?”蒋铭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疑惑,“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太高兴了?我跟你说,雯雯真的太争气了!她……”

“我在听。”蒋岚猛地松开捂住嘴的手,声音嘶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目光死死盯着会议桌光滑如镜的表面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张惨白扭曲的脸。“知道了。替我…谢谢雯雯。”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谢谢”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腥味。

“哎呀,一家人说什么谢!”蒋铭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雯雯说了,这周末她发第一笔奖金,咱们好好庆祝一下!姐,你这段时间太辛苦了,脸色一直不好,到时候让雯雯请客,去那家你一直想去的旋转餐厅!就这么说定了啊!”他甚至没给蒋岚拒绝的机会,自顾自地定下了计划,语气轻快得像是在安排一场春游。

蒋岚闭上眼睛,弟弟话语里描绘出的那幅“家人团聚,其乐融融”的画面,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心脏。旋转餐厅?庆祝?庆祝她蒋岚身败名裂,庆祝叶雯这个窃贼踩着她的尸骨飞黄腾达,然后假惺惺地施舍一点残羹冷炙?

“再说吧。”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这三个字,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气里。

“行行行!姐你先忙!记得周末啊!雯雯这次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蒋铭又叮嘱了几句,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忙音,像是一声冗长而空洞的哀鸣。

蒋岚握着已经发烫的手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似乎也被抽干了。她慢慢地、慢慢地伏倒在冰冷的会议桌上,额头抵着光滑的桌面,那刺骨的凉意也无法驱散心头的灼痛和冰寒。弟弟那句“雯雯这次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像魔咒一样在她脑中疯狂回响,每一次回响,都伴随着保险柜黑洞洞的敞口、满地狼藉的文件、陈立峰冰冷的停职通知……还有叶雯那张,此刻在她想象中,正挂着怎样得意、怎样阴险笑容的脸?

泪水终于冲破了强行筑起的堤坝,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袖口。不是软弱,是愤怒,是冤屈,是被至亲之人联手推入深渊的剧痛!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呜咽,只有肩膀在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

就在这时,小会议室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打破了死寂。蒋岚猛地抬起头,动作仓促得差点撞到桌子。泪眼模糊中,她看到叶雯站在门口。

叶雯今天打扮得格外光鲜。一身当季最新款的香槟色小香风套装,勾勒出窈窕的身段,脖子上戴着一串莹润的珍珠项链,脸上妆容精致,丝毫看不出昨夜“工作”到凌晨的疲惫,反而容光焕发。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印着某顶级奢侈品牌Logo的购物袋,显然是刚“血拼”归来。

然而,叶雯脸上的表情却与这身光鲜亮丽的打扮形成了极其怪诞的对比。她的眼睛红红的,像兔子一样,长长的睫毛上甚至还沾着未干的泪珠,鼻尖也微微泛红,嘴唇委屈地向下撇着,一副刚刚遭受了巨大打击、泫然欲泣的模样。

“姐……”叶雯一开口,那带着浓重哭腔的、颤抖的、充满了控诉和委屈的声音,就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会议室,“我……我被开除了!呜呜呜……”

她甚至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仿佛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身体微微摇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砸在她昂贵的套装前襟上。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作……眼看就能帮家里……帮妈治病了……”她抽噎着,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可是……可是今天上午,公司人事突然找我谈话……说……说我背景调查有问题……说我……说我跟公司内部一起严重的失窃案有关联……他们……他们直接就让我走人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直直地看向蒋岚,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被至亲之人背叛的震惊和痛苦。

“姐!”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指控,“是不是因为你?是不是你在锐锋那边出了事,连累到我了?他们说的‘内部关联’,是不是指的就是你?!你知不知道这份工作对我、对我们家意味着什么?!”

叶雯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肩膀剧烈地抖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溃晕厥过去。她的表演如此逼真,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声抽噎的节奏,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将一个无辜被牵连、梦想破碎、还被亲人拖累的可怜女人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蒋岚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她看着门口“戏精附体”的叶雯,看着她身上崭新的名牌套装和那个刺眼的购物袋,听着她那字字泣血、句句控诉的表演,胃里那股强烈的翻搅感再次汹涌袭来。

荒谬!无耻!恶毒!

怒火像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绝望的堤坝。蒋岚猛地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水,动作粗暴,皮肤被擦得生疼。她撑着桌子站起来,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冰,直直刺向叶雯。

“连累你?”蒋岚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叶雯,你演够了吗?”

叶雯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她脸上那完美的委屈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缝,泪眼朦胧中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愕,但随即被更汹涌的泪水覆盖。她像是承受不住这无端的指责,身体晃了晃,捂住嘴,发出更加悲恸的呜咽:“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可你也不能……不能把气撒在我身上啊……我丢了工作……我也很难过……”

“难过?”蒋岚往前逼近一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压迫的回响。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死死锁住叶雯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穿着新买的香奈儿,提着爱马仕购物袋,刚‘丢’了工作就难过成这样?叶雯,你的‘难过’,成本可真高!”

叶雯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下意识地想把手里的购物袋往身后藏,这个细微的动作彻底暴露了她的心虚。她眼神慌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强行镇定下来,泪水流得更急:“你……你胡说!这是我之前……之前攒钱买的!姐,你太让我心寒了!我好心好意想帮家里分担,丢了工作已经够惨了,你还这样污蔑我!铭铭要是知道了……”

“铭铭?”蒋岚打断她,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一丝笑意,只有无尽的嘲讽和悲凉,“对,铭铭。他刚才还在电话里告诉我,你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叶雯,你真是好手段!一边掏空公司保险柜栽赃给我,一边拿着赃款扮演救世主?你把我弟弟当什么?把我妈当什么?把我们全家当什么?你往上爬的垫脚石?!”

“你血口喷人!”叶雯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尖利的声音划破空气,刚才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戳穿后的狰狞和凶狠,“什么保险柜!什么赃款!蒋岚!你自己手脚不干净被公司停职调查,就想拉我下水?你嫉妒我找到了好工作是不是?你见不得铭铭和妈对我好是不是?!”

她猛地向前一步,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蒋岚的鼻尖,眼神怨毒:“我告诉你!没证据少在这里疯狗乱咬人!你自己烂在泥里,别想拖着我!铭铭不会信你的!妈更不会信你!他们只会觉得你疯了!嫉妒疯了!”

蒋岚看着眼前这张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卸下所有伪装的恶毒面孔,听着她歇斯底里的叫嚣,心中最后一丝对这个“弟媳”的容忍和亲情期待也彻底粉碎。那冰冷的怒火反而沉淀下来,变成了一种更加坚硬、更加决绝的东西。

“证据?”蒋岚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她甚至轻轻拂开了叶雯几乎要戳到她脸上的手指,动作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放心,叶雯。我会找到的。你偷走的,你栽赃的,你演出来的……所有的一切,我都会亲手撕开,摆在所有人面前。”

她看着叶雯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惶,一字一顿,清晰地宣告:

“包括你那张,骗了我弟弟、骗了我们全家、也骗了那份‘高薪工作’的假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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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酝酿着一场蓄势待发的暴雨。空气闷热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湿意。蒋岚没有回家。那个曾经温暖、如今却充斥着欺骗和算计的“家”,此刻只让她感到窒息和恶心。

她像一个游魂,漫无目的地飘荡在离公司不远的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上。高档写字楼的光鲜逐渐被老旧的居民楼和零散的小商铺取代。路边的垃圾桶散发着食物残渣在闷热中加速腐败的酸馊气味,混杂着潮湿的尘土味,一阵阵地往鼻腔里钻。

陈立峰冰冷的停职通知,叶雯在会议室里那张涕泪横流、颠倒黑白的脸,弟弟蒋铭电话里那句充满感激的“雯雯是大功臣”……还有母亲躺在病床上苍白的、等待手术的脸庞……这些画面在她脑中疯狂旋转、撕扯。

证据……她需要证据!像即将溺毙的人需要一根浮木,像在无垠沙漠中需要一滴水。没有证据,她所有的指控在叶雯精湛的演技和弟弟盲目的信任面前,都只是歇斯底里的疯话。

去哪里找?保险柜的失窃现场早被封锁得严严实实,警察和监察部的人像篦子一样篦过,不可能留下明显的线索给她。叶雯?那个女人心思缜密,手段狠毒,绝不会轻易留下把柄。家?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叶雯必然严防死守。

焦灼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她的神经。她烦躁地踢了一脚路边一个半满的垃圾桶,金属桶身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就在这烦闷的一瞥间,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垃圾桶里几个被随意丢弃的咖啡纸杯。其中一个杯子,杯身上印着熟悉的深蓝色Logo和简约的白色字母——正是锐锋资本茶水间免费供应的那款速溶咖啡!

心脏猛地一跳!

时间点!昨晚凌晨案发前,公司里还有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真正的窃贼!而这个杯子……极有可能是那个人留下的!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瞬间点燃了蒋岚眼中濒临熄灭的火光。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扑向那个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肮脏的桶壁沾满了不明污渍,刺鼻的酸腐味直冲脑门。她强忍着胃里的翻腾,顾不上路人投来的怪异目光,伸手就去够那个蓝色的咖啡杯。

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杯壁,一阵裹挟着大量沙尘的狂风毫无预兆地卷地而起!垃圾桶里那些轻飘飘的塑料袋、碎纸片瞬间被狂风裹挟着飞扬起来,劈头盖脸地砸向她。

“咳!咳咳!”蒋岚被呛得连连咳嗽,眼睛也被迷住。她下意识地闭眼偏头躲避风沙,手指却死死抓住了那个咖啡杯的杯身,用力往外一拽!

哗啦——!

咖啡杯被抽出的同时,带倒了旁边几个堆叠的一次性餐盒和腐烂的水果皮,粘稠发黑的汁液和腐烂的果肉稀里哗啦地淋了她一手臂!刺鼻的恶臭瞬间浓烈了十倍!

蒋岚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浑身一僵,恶心得差点当场吐出来。她猛地抽回手臂,看着袖子上那片狼藉的污秽,胃里一阵剧烈翻搅。雨水也在这时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豆大的雨点瞬间密集,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手臂上的污物,狼狈不堪。

她咬着牙,顾不上清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那个同样被溅上污点的蓝色咖啡杯上。她颤抖着,近乎虔诚地将杯子翻转过来,看向杯口边缘。

在那里!

一圈清晰的、完整的、鲜艳欲滴的玫红色唇印!像一枚小巧而致命的印章,牢牢地印在白色的杯沿内侧。那颜色,那饱满的弧度……蒋岚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太熟悉了!叶雯!叶雯最常用的那支限量版玫红色口红!她曾无数次在叶雯的化妆台上看到,甚至叶雯今天早上在会议室“哭诉”时,唇上涂的就是这个颜色!为了搭配她新买的香奈儿套装!

找到了!

冰冷的狂喜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了她被雨水淋透、被污物沾染的冰冷躯壳!这不仅仅是一个唇印!这是叶雯昨晚深夜出现在公司、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的铁证!是她谎言堡垒上第一道清晰的裂痕!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污迹和手臂的狼狈,却浇不灭她眼中熊熊燃起的火焰。她紧紧攥着那个肮脏却价值连城的咖啡杯,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像一个终于挖到矿脉的掘金者,在城市的滂沱大雨和垃圾的恶臭包围中,第一次露出了冰冷而决绝的笑容。

叶雯,你的戏,该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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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如墨,沉甸甸地压在蒋铭和叶雯那套位于老城区边缘、贷款买下的两居室公寓楼外。小区年代久远,声控灯反应迟钝,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饭菜油烟气息。蒋岚像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停在贴着褪色“囍”字的防盗门前。钥匙插入锁孔,转动,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清晰得令人心悸。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客厅挂钟指针规律的“嘀嗒”声隐约传来。很好,都睡了。

她像一道影子滑进玄关,浓重的黑暗包裹着她。脚下是冰冷的地砖,空气里残留着叶雯惯用的、甜腻得发齁的香水味,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虚伪。她没有开灯,凭借着在这里生活过无数次的记忆,赤着脚,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可能存在的障碍物,目标明确地朝着次卧——那个被叶雯改造成“书房”兼衣帽间的房间——摸去。

书房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一条缝,闪身进去,反手将门带上。房间不大,靠墙是一排顶天立地的定制衣柜,旁边是一张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时尚杂志的书桌,角落里还塞着一个不大的保险箱。空气里香水和皮革的味道更浓了。

蒋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她打开手机屏幕,调到最低亮度,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她的目光首先扫过书桌。抽屉被一一拉开,里面塞满了购物小票、过期的会员卡、化妆品试用装……杂乱无章,但没有她想要的。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个靠墙的保险箱上。很普通的一款家用小型保险箱,就放在衣柜旁边。叶雯会把她最见不得光的东西藏在这里吗?蒋岚蹲下身,手指抚过冰凉的金属表面。她不知道密码,强行破坏动静太大。她尝试着输入叶雯的生日、蒋铭的生日、甚至他们结婚纪念日……电子锁发出无情的“嘀嘀”错误提示音。

焦躁感再次升起。她靠着保险箱,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皮肤。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旁边敞开的衣柜门内侧——那里挂着几件叶雯的真丝睡衣和羊绒大衣。大衣口袋?

几乎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蒋岚伸出手,探进一件米白色羊绒大衣的口袋深处。指尖首先触碰到一个硬硬的、小小的塑料卡片。

她掏出来,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

一张门禁卡!

深蓝色的磨砂卡面,上面用简洁的银白色字体印着“锐锋资本”的Logo和“嘉禾大厦A座”的字样!没有照片,没有姓名!这是一张最普通、也最容易被忽略的——访客临时门禁卡!但它能刷开锐锋资本的大门!尤其是在非工作时间段,这种卡片的去向管理相对宽松……叶雯完全有机会偷偷藏下一张!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蒋岚捏着那张冰冷的卡片,感觉像捏着一条毒蛇。

她不死心,手继续在同一个大衣口袋里摸索。指尖又触碰到一个更厚实、带着点磨砂质感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抽出来。

是一本深蓝色封皮的证书。封面烫金的大学校徽和“毕业证书”几个字在微弱的光线下隐隐反光。蒋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翻开证书内页,手机屏幕的光直直照在上面。

姓名:叶雯。

专业:金融管理。

毕业院校:某所全国知名的顶尖财经大学。

毕业时间:四年前。

蒋岚的呼吸瞬间屏住!一股冰冷的战栗感从脚底直冲头顶!假的!这绝对是假的!她清楚地记得,叶雯当年只是勉强读完了本地一所三流大学的成人大专,学的是文秘!她怎么可能拿到这所顶尖学府、王牌专业的毕业证书?而且时间还对不上!

伪造学历!叶雯不仅偷窃、栽赃,她从一开始进入这个家,甚至进入社会,就是一个巨大的、精心编织的谎言!她用这张假文凭,骗到了弟弟的信任和爱慕,骗到了那份所谓的“高薪工作”,甚至可能……骗过了锐锋资本某些环节的审查,才拿到了这张门禁卡!

蒋岚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那本假证书的硬壳封面里,指节泛白。愤怒、震惊、还有一丝窥破惊天秘密的寒意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都在微微发抖。她将门禁卡和假毕业证书紧紧攥在手心,这两样东西冰冷坚硬,却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战栗。

她正准备将东西小心放回原位,玄关处突然传来了极其轻微的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咔嚓。

细微,却如同惊雷在蒋岚耳边炸响!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有人回来了!

下一秒,客厅的顶灯“啪”地一声被按亮!刺目的光线毫无遮拦地从书房门底下的缝隙里汹涌灌入!

一个刻意压低、却带着明显不耐烦和兴奋的男声清晰地穿透门板传了进来:

“东西放好了?确定没留下尾巴吧?那蠢女人被停职,现在监察部那帮人眼睛都盯着她呢……放心,那笔钱我帮你处理干净了,分批存进那几个新开的海外账户了……等这阵风头彻底过去,姓蒋的背稳了这口黑锅,咱们就远走高飞!谁还管她那要死不活的老娘和那个蠢货弟弟……”

声音陌生,不是蒋铭!

蒋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惊呼硬生生堵在喉咙里。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愤怒像两条绞索,狠狠勒紧了她的脖子!她像壁虎一样,猛地向后缩进敞开的衣柜里,蜷缩进悬挂着的衣物后面,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拼命压抑着。

客厅的脚步声朝着书房这边靠近了!伴随着叶雯同样压低、却带着得意和一丝轻蔑的回应:

“知道了,啰嗦。那蠢货现在估计还在外面淋雨发疯呢,能发现什么?保险柜干净得很,指纹?哼,我戴着手套呢。举报信?公用电脑发的,IP跳了八百回。她现在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只要她那个蠢弟弟和病秧子老娘还信我……她就翻不了身!行了行了,快走吧,别待太久,免得晦气……”

书房的门把手,被轻轻转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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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岚蜷缩在衣柜深处,厚重的羊绒大衣带着叶雯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水味,沉沉地压在她的口鼻上,几乎令她窒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耳膜,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她甚至怀疑这声音会穿透衣柜门板,被外面的人听到。

门把手转动的轻微“咔哒”声,如同死神的敲门。

她透过衣物狭窄的缝隙,死死盯着那扇门。光线从门缝下泄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惨白的光带。门被缓缓推开了一条缝,叶雯那张妆容精致、此刻却带着一丝不耐和警惕的脸探了进来。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飞快地在堆满杂物的书桌、角落的保险箱上扫过。

蒋岚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全身肌肉绷紧到极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痛楚来维持最后一丝清醒。她能感觉到叶雯的视线在衣柜这边停留了一瞬!那一秒钟的凝滞,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衣柜里堆满了衣物,光线昏暗,她缩在角落,被几件长款大衣遮挡着。

万幸,叶雯似乎并未起疑。她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或许是觉得这拥挤的衣柜藏不下人,或许是自信于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她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烦死了”,随即缩回头,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

“咔哒。”门锁轻响,隔绝了光线,也暂时隔绝了危险。

脚步声和那个陌生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大门开启又关闭的声响,渐渐远去。客厅的顶灯也熄灭了,屋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蒋岚瘫软在冰冷的衣柜底板上,像一条脱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浑身发软,但紧接着,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决绝的怒火猛地窜起,瞬间烧尽了所有的恐惧!

她慢慢从衣柜里爬出来,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冰冷的锐锋门禁卡和那本硬壳的假毕业证书,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淬炼过的寒星。

远走高飞?海外账户?把她蒋岚当替罪羊,踩着她的尸骨去逍遥?

叶雯,还有那个帮凶……你们做梦!

蒋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间充满谎言和恶臭的屋子。她没有回家,而是再次回到了嘉禾大厦附近。锐锋资本二十二楼财务部所在的区域依旧被封锁着,警戒线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她像一个耐心的猎手,在街对面一家通宵营业的便利店里,找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目光如同鹰隼,穿透雨幕和夜色,死死锁定着大厦入口和地库出口。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爬行。咖啡凉透了,她一口没动。便利店的店员打着哈欠,好奇地看了这个浑身湿透、眼神却亮得吓人的女人几眼。

凌晨四点,城市最疲惫的时刻。一辆黑色的、毫不起眼的旧款大众轿车,缓缓从嘉禾大厦的地下车库驶出。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了一半,露出一张男人的侧脸,轮廓有些熟悉——正是昨晚在叶雯家里听到的那个声音的主人!他神情警惕,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加速汇入凌晨稀疏的车流。

蒋岚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没有动,依旧死死盯着出口。

果然,几分钟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叶雯!她换下了那身光鲜的小香风,穿着一件不起眼的黑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脚步匆匆地从大厦侧面的员工通道闪了出来。她左右环顾,动作鬼祟,迅速走到路边,伸手拦下了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钻了进去。

出租车尾灯亮起,汇入车流。

蒋岚像弹簧一样从座位上弹起,冲出便利店,冲到路边。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辆她早已用手机软件叫好的网约车疾驰而至。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声音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微微发颤: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尾号3X7的出租车!别跟太近!”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蒋岚苍白紧绷的脸和湿漉漉的头发,没多问,只是沉稳地应了一声:“好嘞,坐稳了。”车子平稳地滑入车道,不远不近地缀在那辆出租车后面。

夜色和雨幕是最好的掩护。出租车穿过寂静的城区,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个蒋岚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市郊临近货运码头的一个老旧仓库区。这里路灯稀疏,巨大的仓库黑影幢幢,只有零星的灯光从一些值班室里透出,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咸腥的河水气味。

叶雯下了出租车,警惕地再次环顾四周,然后快步走向其中一个挂着“宏发五金”锈迹斑斑牌子的仓库大门。她走到侧面的小门前,掏出钥匙打开,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内。

蒋岚让司机在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停下。她付了钱,下车,冰冷的雨水瞬间再次将她浇透。她毫不在意,像一只敏捷的猫,贴着仓库墙壁的阴影,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扇小门。

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隙。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

蒋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凑近门缝。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仓库内部堆满了各种锈迹斑斑的金属材料和废弃的纸箱。中间清理出了一小片空地。叶雯正站在那里,她脱掉了连帽衫,里面穿着一件紧身背心,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和贪婪的亢奋。她拉开双肩包的拉链,将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地倒在空地中央一个打开的、看起来很结实的黑色大号行李箱里!

灯光下,那些东西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成捆的、尚未拆封条的崭新钞票!几件用软布包裹着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古董首饰,玉镯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还有几块沉甸甸的金条!

正是锐锋资本保险柜里失窃的财物!

那个陌生的男人站在叶雯旁边,手里拿着一个点钞机,正快速地点验着一捆捆钞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兴奋。他拿起一块金条掂了掂,发出低低的笑声:“妈的,这次真是肥羊!够咱们潇洒好几年了!还是你有本事,雯雯,这栽赃嫁祸玩得真溜!那姓蒋的女人,估计到死都想不到是她亲爱的弟媳……”

叶雯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得意的笑容,她拿起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手镯,对着灯光欣赏着:“哼,她活该。谁让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样子?好像全世界就她蒋岚有本事?她弟弟蠢,把她当神供着,她妈也是个老糊涂……正好,这次送她们全家一份‘大礼’!等我到了国外……”

她后面的话被点钞机“唰唰”的声响和男人兴奋的低语淹没了。

门外的蒋岚,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冰冷的狂喜而剧烈地颤抖着!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咸腥的铁锈味。够了!足够了!铁证如山!

她颤抖着手,掏出手机,调到录像模式,将手机摄像头紧紧贴在门缝上,清晰地拍下了仓库内叶雯清点赃物、两人得意交谈的画面!那成捆的钞票、刺眼的金条、价值连城的首饰、叶雯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恶毒……全部被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录了足足一分钟,确保关键画面和对话都被捕捉到。蒋岚保存视频,立刻退出摄像界面,没有丝毫犹豫,手指带着复仇的快意和决绝,按下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110。

“喂,110吗?我要报案……”她的声音在冰冷的雨夜中异常清晰、冷静,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对,嘉禾大厦保险柜失窃案……我发现了全部赃物和犯罪嫌疑人……地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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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点刚过,锐锋资本二十二楼财务部所在的区域,依旧被黄色的警戒线封锁着,残留着昨夜风暴的肃杀。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尚未散尽,混合着纸张和电子设备特有的气息,冰冷而压抑。稀薄的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斜斜的影子。

蒋岚站在财务总监办公室的门口。她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深灰色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脸上还带着通宵未眠的疲惫,眼底的青黑清晰可见,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被寒冰擦拭过的黑曜石,沉静、锐利,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火焰。

她没有钥匙,停职令理论上并未解除。但这不重要了。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背脊挺直,目光穿透玻璃隔断,落在里面那张宽大的、象征着部门最高权力的办公桌上。像一柄收入鞘中、却依旧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古剑。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

陈立峰带着两名监察部的下属,出现在走廊尽头。他依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目光在触及蒋岚时,微微顿了一下,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蒋总监?”陈立峰走到近前,语气公式化,“关于停职期间……”

“陈总监,”蒋岚平静地打断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不必麻烦了。”

她微微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目光投向电梯间的方向。她的动作从容而笃定,仿佛早已预见了接下来的一切。

陈立峰眉头微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叮——

电梯到达的清脆提示音响起。梯门缓缓滑开。

几名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警察率先走出,神情严肃,步伐沉稳。走在最前面的警官,肩章显示着警衔,目光锐利如鹰隼,径直扫向这边。

而在警察身后,被两名警员一左一右夹在中间的,正是叶雯!

她不再是昨夜仓库里那个亢奋贪婪的窃贼,也不再是之前那个楚楚可怜或歇斯底里的“弟媳”。她像被抽掉了所有筋骨,脸色灰败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涣散而空洞,充满了巨大的、无法置信的惊恐。那身昂贵的香奈儿套装皱巴巴的,沾满了仓库里的灰尘,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前,脖子上那串莹润的珍珠项链早已不见踪影。她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筛糠般发抖,仿佛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枯叶。

“不……不是我……你们抓错人了……是她!是她陷害我!”叶雯一看到蒋岚,涣散的眼神猛地聚焦,爆发出最后一丝垂死挣扎的怨毒,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指着蒋岚嘶喊起来。然而,她颤抖的手指和绝望的眼神,只让她显得更加狼狈和可笑。

警察没有理会她的叫嚣,其中一人出示了一张文件,转向神色凝重的陈立峰:“陈总监,我们是市局经侦支队的。根据报案人蒋女士提供的线索和确凿证据,现已查明叶雯系贵公司保险柜失窃案及此前系列匿名诬告信的主犯,并当场缴获全部失窃赃款赃物。现依法将其带回调查。关于案件细节,还需贵公司全力配合。”

陈立峰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飞快地扫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叶雯,又看向一旁平静得近乎冷酷的蒋岚,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重新评估的意味。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恢复职业性的沉稳,对警官点头:“当然,锐锋资本一定全力配合警方工作!”

“不——!!!”叶雯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这声音在清晨空旷的办公楼里显得格外瘆人。她猛地想朝蒋岚扑过去,像一头彻底疯狂的困兽,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蒋岚!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你毁了我!你毁了一切!”她的挣扎在训练有素的警员面前显得如此无力,被牢牢钳制住双臂。

警察不再犹豫,强有力地架着她,转身走向电梯。叶雯还在徒劳地挣扎、咒骂,声音扭曲绝望,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老公!蒋铭!救我啊!你姐姐她要害死我!她要害死我啊——!”她被拖拽着经过蒋岚身边时,猛地扭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紧闭的电梯间方向嘶喊,那声音里充满了最后的、对蒋铭的利用和操控。

电梯门缓缓合拢,将叶雯那扭曲的脸和绝望的嘶喊彻底隔绝。

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叶雯最后那句“你姐姐她要害死我”的尾音,带着令人心悸的颤栗,在冰冷的空气中幽幽回荡。

蒋岚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化的雕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垂在身侧的手,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血痕。身体里翻涌的,是复仇成功的冰冷快意,是真相大白的淋漓畅快,但更深的地方,被叶雯最后那句嘶喊勾起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丝尖锐的痛楚。为了弟弟蒋铭。

就在这时,安全通道的门被猛地撞开!

蒋铭像一阵失控的狂风冲了出来,头发凌乱,眼睛赤红,脸上交织着极致的惊惶、难以置信和一种世界崩塌的茫然。他显然是刚从家里一路狂奔而来,甚至可能听到了叶雯最后那声凄厉的呼喊。

“姐!”蒋铭的声音嘶哑破裂,他冲到蒋岚面前,双手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踉跄了一下。他死死盯着蒋岚的眼睛,眼神混乱而痛苦,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又像在确认一个无法接受的噩梦,“雯雯……警察……他们……他们说雯雯偷了公司钱?还栽赃给你?这不可能!这一定是搞错了!姐!你告诉我!这是假的!是误会对不对?!雯雯她怎么可能……”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绝望的祈求。

蒋岚的肩膀被他抓得很痛。她抬起眼,迎上弟弟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混乱和痛苦的眼睛。那里面,有对妻子的盲目信任正在崩塌的裂痕,有对姐姐的愧疚刚刚萌芽的惊惶,更有一种被最亲近之人联手欺骗玩弄后、整个世界都在眼前粉碎的巨大茫然和无助。

她看着弟弟,这个从小被她护着、性格温顺甚至有些懦弱的弟弟,此刻像一头被逼到绝境、伤痕累累的小兽。那些准备好的冰冷的、陈述事实的话语,突然堵在了喉咙里。

沉默在姐弟之间蔓延,沉重得令人窒息。只有蒋铭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蒋岚的眼神深处,那冰冷的火焰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她缓缓地,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没有去推开弟弟紧抓着她肩膀的手,而是轻轻地、带着一种沉重的安抚意味,覆盖在了蒋铭那只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的手背上。

她的手冰凉。

蒋铭像是被这冰冷的触感烫到,身体猛地一颤。

“铭铭,”蒋岚终于开口,声音异常沙哑,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奇异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块投入死水,“去看看妈吧。”

她没有解释,没有控诉,甚至没有一句指责叶雯的话。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捅破了蒋铭强行构筑的、摇摇欲坠的信任壁垒。

蒋铭眼中的混乱和祈求瞬间凝固,然后像碎裂的玻璃般,寸寸剥落。他死死地看着姐姐苍白疲惫的脸,看着她眼底深处那份沉重的、无法作伪的悲悯和疲惫。再看看旁边神色严肃的警察和陈立峰等人,空气中残留的叶雯那疯狂咒骂的气息……

“啊——!”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猛地从蒋铭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抓住蒋岚肩膀的手骤然松开,高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猛地蹲了下去,双手死死抱住头,肩膀剧烈地抽搐起来。压抑的、绝望的、充满自我厌弃的痛哭声,闷闷地从他臂弯里传出,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他信了。他终于信了。那迟来的、伴随着世界彻底崩塌的剧痛,将他彻底淹没。

蒋岚低头看着蜷缩在地上、痛哭失声的弟弟,眼中最后一丝冷硬也终于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苍凉的悲悯。她没有去扶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座沉默的山,承受着这场由谎言和贪婪引发的、席卷了整个家庭的巨大风暴最后的余波。

几天后,锐锋资本二十二楼。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慷慨地洒满整个空间,驱散了多日来的阴霾。空气里弥漫着新打印文件的油墨清香和淡淡的咖啡醇香。

总监办公室的门敞开着。蒋岚坐在那张宽大、光洁的红木办公桌后。她换了一身剪裁精良的藏蓝色西装套裙,衬得肤色白皙,精神焕发。眼底的青黑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风暴洗礼后的沉静与干练。她正专注地审阅着屏幕上的一份报表,指尖在键盘上偶尔敲击几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办公桌一角,摆放着一个崭新的银色相框。里面是一张温馨的照片:病床上的母亲蒋秀芳,虽然消瘦,但脸色红润了许多,正对着镜头露出慈祥的笑容;旁边站着蒋岚,微微俯身搂着母亲的肩膀,脸上是卸下重负后的柔和笑意;弟弟蒋铭站在另一侧,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愧疚和小心翼翼,但嘴角也努力地上扬着。

办公室门口传来两声轻微的叩击。

蒋岚抬起头。陈立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温和的笑意。他手里没有拿文件,只是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框。

“蒋总监,”他走进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董事会正式决议,撤销你此前的停职令。鉴于你在这次恶性事件中展现出的非凡能力、坚韧品格以及对公司的高度忠诚,”他顿了顿,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以及成功追回巨额损失、维护公司声誉的巨大贡献,董事会一致决定,正式任命你为锐锋资本财务部总监,即刻生效。”

他将一份精致的烫金任命函轻轻放在蒋岚的办公桌上。

蒋岚的目光落在任命函上,那上面“财务总监”的字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只有一种水到渠成的平静,以及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她站起身,向陈立峰伸出手,声音清晰而沉稳:“谢谢陈总监,谢谢董事会的信任。我会全力以赴。”

陈立峰有力地握了握她的手:“实至名归,蒋总监。期待你的表现。”

送走陈立峰,蒋岚重新坐回宽大的座椅。办公室宽敞明亮,窗外是繁华都市的壮丽景观,鳞次栉比的高楼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和玻璃的光泽。她拿起那个崭新的银色相框,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母亲和弟弟的笑脸,眼神柔软了片刻。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蒋岚放下相框。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蒋铭探进头来,手里捧着一个保温桶,眼神里充满了局促不安和浓得化不开的愧疚。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显然这几天过得极其煎熬。

“姐……”他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讨好,“我……我熬了点小米南瓜粥,妈说你最近胃不好……让我给你送点过来……还热着……”他走进来,脚步很轻,将保温桶轻轻放在办公桌的角落,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蒋岚看着他,看着这个一夜之间似乎长大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的弟弟。他眼底的悔恨和小心翼翼,像针一样刺着她。她沉默了几秒钟,那沉默让蒋铭更加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就在蒋铭以为姐姐会像前几天那样冷淡疏离,甚至开口让他离开时,蒋岚却伸出手,动作自然地打开了那个保温桶的盖子。

一股清甜温热的米粥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家的、熟悉的烟火气。

“嗯,闻着挺香。”蒋岚拿起旁边的小勺,舀起一勺金灿灿、软糯的南瓜粥,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温热的粥顺着食道滑下,暖意弥漫开来,似乎也熨帖了某些冰冷的角落。

她抬起头,看向因为她的举动而瞬间红了眼眶、手足无措的弟弟,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以后……长点心吧。”

蒋铭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他用力地点头,像个终于得到宽恕的孩子,哽咽着:“嗯!姐,我知道!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

蒋岚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下头,又舀了一勺粥,慢慢地吃着。阳光透过窗户,暖融融地笼罩着姐弟二人。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勺子偶尔碰到保温桶内壁发出的轻微声响。

窗外,城市依旧喧嚣,高楼林立,车流如织。蒋岚的目光越过弟弟低垂的头,投向那广阔的天际线。阳光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也照亮了办公桌上那张崭新的总监任命函,和旁边相框里一家人依偎的笑脸。

她放下勺子,拿起桌上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笔尖悬停,目光沉凝。风暴已过,留下的并非废墟,而是一片需要重建的天地。手腕上,那枚父亲留下的旧腕表表盘,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一道坚定而温润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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