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小师弟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不仅不好好练剑,还总往我身上撞。
撞完后再含情脉脉看我,搞得我有火没处发。
当得知他曾是合欢宗的弟子后,我准备以大师姐的名义找他好好谈一次心。
去时却看到他衣衫半解,嘴里含着酒当面引诱我。
半推半就间,忽然看到了捂着嘴躲在一旁的小师妹。
我才明白,这是一个圈套。
1. 剑修情劫
江秉近来有些怪怪的,练剑时很不专心,眼神还总往我身上瞟。
他第一次走神时,我还安慰自己剑修日子本就清苦,刚来的弟子觉得枯燥很正常。
第二次偷偷看我时,我以为他是折服于我练剑时的风采,想要研习我的剑术。
到了第十次,我再也不能刻意忽略他热烈的目光了。
因为他开始走到我面前跟我闲谈,走时再假装不经意地撞我。
从他的角度看,应该是颇为暧昧的身体接触。
但我觉得我可能受了内伤。
昨日用晚饭时,竟还咳出了血。
我自觉再这样下去小命不保,于是在清晨大家练完剑后,叫住了他。
往常我叫别的弟子留下,多是叫人加练。练完一天下来精疲力尽,再让人给抬回去。
有几个经常留下加练的弟子苦不堪言,告到了山主那去。
山主听后却把那几个弟子骂了一通,说他们来了这么久只知偷懒,若不是我日日督促,他们早已被赶下了山。
自此我这个大师姐名声在外,再没人敢来招惹。
江秉收好剑欢喜跑到我面前,脸上的笑都要止不住了。
我看他却像看洪水猛兽,吓得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好几步。
没有一点大师姐该有的稳重样子。
他担忧地扶住我:“师姐,你怎么了?”
“不碍事。”
我站直身子摆摆手,压制住心中的慌张情绪,和他保持距离。
真的不碍事,区区吐血而已。
“江师弟,你在这待了半个月,可还适应?若是有哪里不习惯的,尽管告诉我。”
不得不说,江秉此人,剑术天赋极高。
才刚来半月,就已超过了大半弟子。
我很是惜才,他若有什么难处,我很愿意帮衬一二。
他身量高,山主也夸过他身姿如松,此时俯下身来认真听我说话,离我不过一尺远。
我抬眼看他,他笑得放肆,大胆俯身贴近,两人呼吸勾缠。
“师姐不管做什么都愿意帮我吗?”
他的声音本就清润好听,此时语速放慢,犹如雨中芭蕉叶上一滴滴缓缓滚落的雨珠。
他在刻意勾引我。
我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有些痒。
他见状,更得意了,一得意便忘了形。
大庭广众之下竟贴我更近,稍一低头便能直接碰到我的唇。
可还没待他吻上来,我就先闷哼了一声。
他傻傻愣在原地。
我:“……”
这人多半跟我相克吧。
我深吸一口气,将他抵在我胸口上的剑柄颤巍巍推开。
胸口好像青了。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我一口鲜血堵在喉管里不上不下,怒气也堵在心口不上不下。
我冷着脸推开他。
“师弟,我修的是无情道。”
众所周知,修炼无情道能大成者,皆是无情无欲之人,情爱这类东西压根不入眼。
所以,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江秉一听,却骤然松了一口气。
“原来师姐修的是无情道?太好了!我还以为是我不行……”
他停住话头,好像压在心中已久的阴霾一下见了晴。
然后势在必得咧了咧嘴,傻笑着走远了。
“……”
我如临大敌。
江秉此子,原来有毛病。
2. 无情道难
昨日过后,江秉逮到机会就往我面前凑。
目光比之前更为直白热烈,小动作也愈多。
但医师嘱咐我这几天不沾油腥,莫要动气,于是我全当做视而不见。
他在我面前搔首弄姿时,我闭着眼睛品茶。
他站不稳故意想倒在我身上时,我云淡风轻退后半步。
他仰起头喝水时,水溢出唇角流过他微动的喉结,我暗暗心想他嘴巴是不是哪里漏了。
这样的结果是,他急了。
“师姐,我不相信。”
我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修炼了无情道,你不信,可以去问你师兄。”
他不知信没信,将我拉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我也由着他。
毕竟这几日我俩的流言都快传到山主耳朵里了,还不如隐蔽点好。
我无奈摊手。
“师弟,我真没空陪你胡闹了。”
他一点也没听进去,将我抵到树干上,肃着一张脸,手上的动作却露骨又大胆。
他抖着手,对着我解开衣襟上的扣子,眼睛一寸不眨地盯着我。
衣领敞开,露出里面大片雪白紧致的肌肤。
我不由咋舌,真大。
他眼里冒着火气与不甘,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在商量什么要紧事。
“师姐,你摸摸看啊,你怎么可能对我没有反应?我练得这么好!”
此时,前方隐隐传来几名弟子的交谈声,这边的江秉还在催促我抓紧时间摸一摸。
这种诡异的场面,我怕被人看见就真说不清了,幸好我屋子在不远处,可以先躲一躲。
我言简意赅。
“先去我屋里。”
他眨眨眼,误会了我的意思,耳尖红红的,没力气般任由我拉走了。
我俩刚一离开,那几名弟子紧接着路过了这里。
屋子里,江秉走到我身后,目露疑惑。
“师姐,你在看什么?”
我扭头刚要答话,他雪白的胸脯就差点儿顶上了我的脸。
我:“……”
我白了他一眼,强忍住火气。
“把你的衣服给我老实穿上。”
“你把我拉到你的屋里来,就为了说这个?”
“不然呢?”
他尤为不解,好看的眉蹙成一团,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表情变化几番后,最终化为冷然,自嘲地笑了。
“那好,师姐你放心,我不会再来自讨没趣了。”
我没有说话,全程冷漠。
因为山主告诉过我,不要惹怒正在发疯的人。
待他走后,我才伸手往鼻下擦了擦。
是猩红的血。
这样的美色对于一个修炼无情道的人来说。
还是太要命了。
后面几天,江秉果然如他所言再没来找我。
晚间,山主宴请我。
除了我,还有他的女儿,我的师妹,白纯。
白纯因我剑术高超,向来和我不对付。
山主喝了酒,席间打趣我。
“你和那个师弟的事迹山里都传遍了,你无情道真练成了罢?”
我垂眼谦逊道:“还未勘破,不过是有些心得。”
山主大笑:“不错,那合欢宗的弟子也不过如此嘛。”
“合欢宗?”
我心中讶异,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江秉那天异样的神情。
原来不是爱而不得的伤心。
而是自觉学艺不精的天塌了。
“下月就是山门大比。”山主意味深长,“筝儿,不要让我失望。”
“筝儿定会让山主满意。”
白纯也笑吟吟举起酒杯,手指却用力到发白,暗含狠厉。
“纯儿也祝师姐,一举夺魁。”
席间,我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皱起了眉。
白纯眼快捕捉到我的反应,将那盘菜移到我面前。
“师姐多吃点,这可是我特意吩咐为你做的。”
我看穿她的把戏,笑了笑,顺着她的心意狠狠把一盘都吃光了。
一口都没留。
3. 合欢秘谋
过了几日,山主派我和师兄带队下山历练。
江秉和白纯也赫然在列。
许久没下山,众人如同放飞的鸟儿,左顾右盼极为新鲜。
江秉和白纯却跟别人不同,两人均望眼欲穿地盯着我。
一个冷漠,一个眼含嫉恨。
让人不敢忽视。
师兄抱着剑,朝我挤眉弄眼:“哎哟喂,艳福不浅啊你,你想选哪个?”
我看他贼眉鼠眼的样子就来气,冷笑一声。
“我当然全都要了,哦,再加上你,你也不错。”
师兄看我像看个变态,惊恐抱胸,立马跳开八丈远。
晚间,我们一行人宿在了客栈。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想出去走走。
刚到楼梯口,看到江秉和白纯正坐在大厅里吃酒。
二人皆有了醉意。
白纯怒斥他:“亏你还是合欢宗的弟子,给你机会都不中用!”
哪曾想江秉比之更为气愤:“我如何知晓,我已按照宗门教我的照做了……”
他仰头灌下一杯酒。
“事成之后,银货两讫。”
“只要你能让由筝修炼不了无情道,答应你的我绝不会食言。”
“放心,我会做到的。”
夜渐深了,江秉不知疲倦般,一杯接一杯往下灌。
白纯早已醉醺醺瘫在桌上:“十壶酒都喝完了?你出钱我出钱?”
江秉理直气壮:“我哪儿有钱?”
“行,我出。但你为何喝这么多?醉了还怎么做事?”
江秉顿了顿,像被踩中尾巴的猫,瞪了她两眼。
“你管我!”
我知道为何,为了壮胆。
我回了房间闭目养神,过了许久,房门被轻轻推开。
毫不意外看见江秉愣愣杵在门口。
我起身点燃一盏油灯。
“愣着做什么?进来。”
他踌躇片刻,下定决心抬起脚却被门槛绊了一跤。
烛光微微跳动,映出他酡红的脸。
他呆呆看着我,好不容易爬起来了,哆嗦着手就要解扣子。
这次竟连开场白也说不出了。
我也不拦他,指了指凳子,好整以暇:“坐着脱。”
他听话坐到了梨花凳上。
可那扣子好像粘在了衣服上似的,费了好半天劲才解开一颗。
我看不下去,握住他的手。
“要不要我帮你?”
他呆呆眨眼,呼吸乱了几瞬。
门外突然发出一声响动,我打开门,正见白纯蜷缩在地上,捂着嘴偷听。
“……”
醉成这样,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明白。
三两下将白纯打晕后回到屋内,江秉踉跄走来将我抱了个满怀,很不满意我的临阵脱逃。
浓重的酒香刺激得我眼前发昏。
“你怎么走了?”
他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捉过我的手往他身上蹭。
“之后还要摸一摸的,书……书上是这么说的……”
我失笑,原来是个呆瓜。
我顺着他的意思隔着衣服按了按。
“是这样吗?”
他颤了一下身子,呜咽一声。
他都要被欺负哭了,还不忘极认真地问我:“我算是勾引到你了吗?”
真可爱。
但我仔细想了想,不算是。
因为在很早,他就勾引到我了。
在他还是个穷书生的时候。
一个只知读书走投无路的清白书生,进合欢宗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于是我故意在白纯面前,说男女之情会乱我道心。
白纯办事很快,第二日,江秉就水灵灵出现在山门里了。
毕竟也就只有江秉能为了三瓜两枣答应她的要求。
别人嗤之以鼻的二十两银子,刚好能凑够他赶考的路费。
江秉胆子逐渐放开了,要跟我进行下一步。
若是我们两情相悦,我自然乐意之至。
可我看过去时,他眼神躲闪。
我欢喜昏沉的心突然冷静下来,他与我的碰触,本意是欺骗。
既然不是出于自愿,那我再等等又何妨。
我收回手,心底失落,面上却不显。
“夜深了,回去睡吧。”
江秉不可置信愣在原地,好像天又塌了。
4. 情迷剑宗
江秉这下是真的在躲着我了。
我还没说什么,白纯就急得抓耳挠腮。
用饭时江秉被白纯驱赶,不情不愿坐到了我身边,语带幽怨开口“关心”我。
“师姐昨晚睡得可好?”
“挺好的。”
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掰断了一双筷子。
我:“……”
我故作镇定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江秉欲言又止拦住我。
“不喜欢吃就不要勉强,我看你吃这道菜的时候一直在皱眉。”
我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这道菜谁不爱吃?
白纯就爱吃。
但只要我皱皱眉,这道菜她就无条件谦让于我了。
他懂什么?
啊?
白纯笑眯眯又给我碗里夹了好几块肉。
“师姐天天吃,怎么可能不爱吃呢?来,师姐多吃点。”
我当着她的面忍辱负重咬了一口。
美味!
镇上的日子过得分外松快,有我们山门镇压,方圆十里并无恶人敢来捣乱。
所谓下山历练,也就是帮镇上的人打打杂而已。
吃过饭,我朝江秉勾了勾手指。
他瞟了我一眼,慢吞吞咽下最后一口饭,接着捂着胸口快速逃离了现场。
我:“……”
跑什么?
难道是怕我对他做什么?
那也不应该啊,他为了完成任务一直上赶着来着。
难道嫌进度太慢,直接跑我床上躺着去了?
我去房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顿感匪夷所思。
直到在后院大树底下抓到了正在乘凉的他。
他脸上盖了一本策论,似乎在假寐。
我开门见山问他。
“师弟,你刚刚跑什么?”
策论适时从他脸上滑落,他冷漠瞥我一眼,轻声嗤笑。
“师姐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什么?”
“师姐其实在背地里嘲笑我吧!你应该也知道,我之前是合欢宗的弟子。”
“我在合欢宗流了这许多汗水,千辛万苦才练成的诱惑身材,却被你看得像一文不值的路边野草一般!”
我默默打量他衣襟下若隐若现的轮廓。
确实练得挺好,原本弱不禁风隽秀的脸,现在有了点肉,比之以往更为俊朗。
“你刚刚冲我勾手,又是想狠狠推开我然后讥讽我一番吧。原以为师姐对同门一视同仁,尊重爱护,没想到都是传言罢了。”
“……有没有可能是你练得不好?”
他有些生气,想也不想得决绝摆手。
“绝无此种可能!”
“不信你摸……不对,我以后绝不会再让你摸我了!”
恰逢此时一名弟子来此寻我,正撞见江秉坐在树根下双手抱胸,悲愤喊出了这段话。
弟子:“……”
我:“……”
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阴沟里翻船的。
5. 剑心初动
我没想到简简单单出门历练一趟,回去之后风评都变了。
全山上下先是传我色中饿鬼,修炼无情道大失败。
后又有人猜测我所练的无情道法确有所成,毕竟剑术实在高超。只不过中途练岔了走火入魔,从无情变多情,小师弟被我胁迫只好假意屈从于我。
传来传去,我修炼失败这事已是板上钉钉,于是纷纷摩拳擦掌准备给我下战书。
不愧是剑宗。
比武那日,率先派了一个身高八尺,但以花拳绣腿闻名的外门弟子来试我的深浅。
若我输了,也不会叫我脸上无光。
很贴心。
但我剑都懒得出,一脚将他踢到台下。
底下一片哗然,人头攒动。
“咱们别怕,也就两下拳脚功夫,大师姐这不没出剑么?看来是无剑可出了。”
“可我看大师姐也不像修炼失败的样子啊,其他人多少都得吐点血吧,大师姐这气血多足啊。”
“有小师弟在,大概采阳补阴了吧。”
众人稍微认真了点,挑战的长队从台上排到了台下。
我也懒得挪窝了,是个人走到我面前都得被踹两脚踹下去。
踹完最后一个人后,我的鞋竟也跟着飞下去了。
我着急想拨开人群去找,江秉从人群中飞身上了台,手里拿着我的鞋。
他蹲身放到我脚边,眼里含着浓浓的歉意。
“对不起师姐,我已跟师兄师姐们解释过了,是我……强迫你,但他们全不在意只想跟你比试……”
我摇头表示无碍,穿上鞋正要走,他又伸手拦住我,腼腆一笑。
“烦请师姐再耽搁一会儿,秉一直也想跟师姐比试一番。”
我怎么忘了这人学什么都很认真了……
他拔出佩剑,目露纠结,顷刻便坚定了。
“若是师姐赢了,我就告诉师姐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要通过这场比试来告诉我?
任凭江秉再有天赋,来剑宗也不过两月有余,所以这场比试必是我赢。
他自己应当也很清楚。
说完,他挥剑带着凛冽的风刺来,招招狠厉,我渐渐上了心。
抽出佩剑几下格挡就扭转了局势,将他逼退至擂台边缘。
他一脚踩空,在将要跌落时,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清风拂来,金醉的日光全落进了他眼里。
他神情怔然,主动弃剑,对我放松笑了。
“师姐赢了。”
台下众人:“……”
“噫!”
“在抱什么?我问你们在抱什么?”
“不要脸!”
“你本就知道我会赢。”我扶他起身,“一定要把这个秘密告诉我吗?钱不要了?”
他微微讶异,一会儿也就释然了。
“原来师姐知道。”
怎么不知道呢,局还是我攒的。
“ 想要,但更想求个心安。”
“而且,”他望进我眼里,眼底隐有柔情浮现,又快速匿去了。“我不想骗师姐。”
我脑袋“嗡”的一声,周围好像闹哄哄的,却又好像与我相隔很远,只听得见眼前这人所说的话。
我的心好像轻微动了一下。
6. 情愫暗涌
因着这次比武的大获全胜,我的名字在山门里一时之间声名大噪。
去寻江秉时,正遇到白纯摔门而出。
房门大敞着,江秉着一身淡雅青衫坐在藤椅上看书,似乎刚才白纯的行为对他没什么影响。
他抬眼见是我,愣了愣,随即起身招呼我。
“师姐快请进。”
他请我坐下,送来一盏茶,端坐在我对面,行为举止颇为大方有礼。
可我不喜欢。
“白纯那边怎么样?”
“师姐放心,师弟绝不会再做让师姐为难之事。”
我喝的一口茶差点卡在嗓子眼里。
到底谁让他不做了?
我慢慢顺了一口气,言语暗示他我可以帮他。
却没想到他听了这话脸色冷了。
“师姐想怎么帮?”
“在白纯面前假意荒废修炼,和你举止亲密一点就是了。”
他沉吟半晌,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师姐对谁都这么好吗?”
“因为我是大师姐呀。”
“原来是这样,”他从喉咙里笑了一声,“挺好的。”
我分不清他这句话是否同意了,但我知道我此刻的表情必定是道貌岸然的。
为了骗过白纯,除了每日晨时的练剑,其余时候我都和江秉待在一起。
用饭时,特意坐在白纯对面互相喂饭。
刚开始我俩还不习惯,动作生疏。这样过了几天,竟也掌握要领了。
“来,师弟张嘴,啊……”
江秉张嘴咬了口,然后舀了一勺汤送入我口中。
“筝儿也吃。”
我被这称呼喊得脸红,羞答答抿了一口。
白纯得意笑了会儿,给江秉使了个眼神就走了。
如此这般十多天下来,白纯从起初的得意,渐渐变成了不耐烦。远远看见我俩拿着食盒就立马吃不下了,慌忙走了。
这于江秉大有益处,因为白纯明显相信江秉把我拉下神坛了。
可于我倒是大难题,因为江秉现在似乎很讨厌跟我接触了。
虽然让他做的他都照做,做完后却冷着脸,借口要走,似乎很不想与我待在一处。
他的话一日比一日少,每次在白纯面前亲密完,都垂头丧气仿佛被抽走了全身力气。
晚间消食时,江秉背靠着墙,我伏在他身上作势要吻他。
我屏着呼吸慢慢凑近,鼻尖轻轻抵上他的,轻蹭,模仿亲吻的姿势。
可谁也不敢真的越雷池半步。
林间万籁俱寂,只剩彼此之间呼吸急促。
忽的,他好像没站稳,头微微前倾,下一刻两唇轻轻相贴。
我瞪大了眼睛。
白纯从林荫小道出来,见到我俩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就扭头走了。
林间风吹过树叶哗哗响,我才如梦初醒般推开他,他也颓然放下了手。
他腰间的环佩却与我的缠在一起,两条红线互相牵连。
气氛有点怪怪的。
他埋着头理,简单两条线越理越乱,强撑着笑。
“师姐,解不开了。”
我沉默着准备伸手去解,不小心摸到了他的指尖。
他缓了缓,终于没忍住,我就这样被他攥住手腕推到墙上。
一个略带湿意的吻急切地落在我的脸颊上,然后是嘴角。
“由筝,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他痛苦地抵住我的额头,大拇指来回轻抚我的脸颊。
到底谁在折磨谁?
谁教他的亲两下就不亲了的?
我尴尬撅着嘴,暗暗发誓下次逮到白纯一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你喜欢我吗?”
我晕乎乎抓住他的衣角。
他眼里深如星夜,无端醉人。
“你分明知道。”
7. 醋意横生
我真的不知道。
就比如这次被他强吻过后,他问我真的很喜欢现在修炼的生活吗?
我想了想目前吃穿不愁,还有美男亲,就说了句喜欢。
然后他眼神就黯淡了。
然后他就再也没理过我。
演戏也不跟我演了。
我堂弟剔着牙在一边评价到:渣男。
他搬来板凳坐到我身边拱火:“啧啧啧,表姐,不要信这种渣男的话术,还折磨呢,给小爷我都听吐了。”
我面无表情送了他一个滚字。
我堂弟由寒,招猫逗狗的小少爷,堂嫂一家看我大获成功,火急火燎把他送来剑宗准备跟我学学无情道。
他翻开一页书,狐疑地看了看。
“表姐你练的这是无情道吗?”
“无情道?狗都不练。”
“那你对外说你练无情道大有所成?把我母亲唬成啥样了都。”
我沉默,那是因为我跟山长打了个赌。
五个月内,练成无情道,赌约是二十两。
否则就把藏书阁里所有的书都抄十遍。
无聊的臭老头。
“那你把无情道拿来我练练。”
“你别后悔。”
我递给他,他翻了会儿,也沉默了。
“……”
“这是无情道还是葵花宝典呐,吓小爷我一跳。”
他把书丢得远远的。
“给我拿远点,等会儿晚上做噩梦了。”
我摸着下巴,暗戳戳想到了一个坏点子。
由寒从小就比我长得高,去别人家偷鸡摸狗完总往我身上赖,这回落到了我手上还想跑?
复仇开始了。
清晨练完剑,江秉和由寒正好站在我面前,一个长身玉立眉眼冷淡,一个汗流浃背累得直吐舌头。
我面无表情叫住由寒,他腿一软差点儿瘫在地上。
“还叫我?不是你眼瞎啊,我今天都练这么好了还叫我?”
我一个眼风扫过去,他苦兮兮闭上嘴不敢再说了。
再说晌午的饭又要没了。
我好心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师弟还需努力啊!”
由寒咬牙切齿,恨恨地把我的手扯下来。“师姐你真好。”
身后剑光忽闪,我心中一凛,反身出剑格挡,江秉的剑尖悬停在由寒的面门正中间。
我愣住了。“江秉?”
他看也不看我,两眼森然,对着由寒笑得无辜。
“师弟来宗门也有十多日了,师姐日日这般陪着加练也没什么效果,不如跟我比试比试提升更快?”
由寒吓得说不出话了,只是摇头。
“折磨哥,别别别……”
我拦住江秉:“师弟,你难道是因为我……”
话还没说完,江秉打断我,眼睛都红了,还强装冷淡。
“师姐要做什么都跟我无关。”
好的,他确实吃醋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放开拦住他的手,退开好几步给他二人让出了一块空地。
“请比。”
由寒不敢置信:“你就这样把我卖了?”
我哪顾及得了这种小事,大义凛然挥手。
“比吧,谁赢了到我闺房我有话跟他说。”
8. 春宵刻
看来江秉跟我有话要说。
三下五除二把由寒打得彻底没话说之后,就结束比试。
独留由寒一人趴在地上高声哀嚎。
爽。
就这个同仇敌忾的感觉爽。
我毫不客气地牵住江秉的手,一路兴高采烈回了房间。
刚转身关上门,他就从身后抵上来,搂住我的腰,在我耳边轻声低语。
“若今日是那个师弟赢了,你也会让他来你的闺房吗?”
他越说越委屈。
“不是无情道吗?你身边怎么这么多小师弟?我一走就有人补上来。”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朵上,让我控制不住腿软,稍一推拒,却被他搂得更紧。
“师弟你先等一等。”
“我等不了。”
屋外突然暗了,狂风大作,透过窗纸能看到几柱闷雷,仿佛大战一触即发。
我颤抖了呼吸。
“师弟……”
等到狂风暴雨如洪水般泄下,身后的江秉却没了动作。
我低声催促。
“你怎么还不强吻我?”
扭头看去,却见他默默垂泪已久。
“你先说你不会不要我。”
美人落泪,尤为动人。
但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
我捧住他的脸吻上去,他伤心得颤抖了呼吸,却乖乖搂住我的腰慢慢回应我。
一吻稍歇,他又立马覆上来,声音嘶哑。
“筝儿别停。”
他带着我的手来到他腰间解开衣带,衣衫落地,双眼迷蒙,含住我的手指细细吮吸。
在意识朦胧之际,我只来得及混沌地想。
幸好没修无情道。
太要命了。
一夜春雨乱人心扉。
第二日众人照例晨起练剑时,发现大师姐难得缺席了。
紧闭的屋内,江秉光着上半身跪在床上,嘴唇轻吻我身上的暧昧红痕。
经过这一夜,我十分满意地肯定了他合欢宗弟子的身份。
他见我醒了,覆身过来把头埋进我的脖颈里,舔咬耳垂。
“筝儿,你好棒啊。”
我笑意都止不住了,合欢宗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把这么一个尤物给放跑了。
我摸上他的头,他乖巧得用头顶蹭我的手。
“白纯答应给你的东西给了么?”
“没有,”他闷笑两声,“她让我俩快滚别跑到她面前碍眼。”
“那该怎么办?”
“没事,不担心,这个东西我有办法攒到。”
攒,怎么攒,靠月例?山主都抠成啥样了?
就连我这个大师姐都得通过打赌这种方式来赢得二十两。
科考已经近在眼前了,近期却是攒不到了……
江秉不满我的分心,撑起身子吻上来,搅乱了我的思绪。
“筝儿,来啊。”
我不乐意了,来就来,谁怕谁!
9. 情定两
深夜,我敲开了白纯的房门。
她眼里有浓浓的倦意,见是我,原本微沉着的脸瞬间换成了笑脸。
“师姐,你来……”
我推开她走进去:“别装。”
屋子里点着灯,桌上摊开了一本剑论,看样子她还未就寝。
她索性真不装了,抱着手臂冷冷看我。
“你今晚跑我这儿来干什么?不和江秉柔情蜜意了?”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江秉辛辛苦苦勾引我,你答应给他的二十两却反悔了,能不能讲点道理?”
她嗤笑一声。“他连这都跟你说了,不过你竟然也会心疼人,看来还真给这个蠢货勾引到了。”
接着话锋一转。
“不过我就不给,看见你俩就烦,天天往我面前凑,弄得我饭都吃不下,耍剑都没力气!”
“哦?”
我也没生气,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来喝。
直到白纯快要忍不住把我赶出去了,我才将一本书甩在桌上。
“那我用这个跟你交换二十两你看如何呢?”
她拿起来一看,愣住了。
“你怎么会舍得把这本书给我?当初我跪着求我爹让我修炼无情道,他死也不同意,转头就把这本书给了你。”
“这书莫不是假的吧。”
我缓缓喝了口茶,放出一个惊天猛料。
“我没有修炼无情道。”
她“呵”一声,自然不信。“那你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因为我本来就很厉害,只不过从前太过惫懒,所以很少示于人前。
我瞟她一眼,不敢说,怕她翻脸。
“你大可拿去问问你爹,看这是不是假的。”
她沉吟片刻,从衣柜里拿出了二十两放在桌上,在暖黄的灯火下发出瓷白的光。
“不用,我信了,你胆小如鼠,明明不爱吃红烧肉,我让你你就吃了,料你也不敢骗我。”
我:“……”
不敢说,怕她翻脸。
更怕以后没有红烧肉吃。
我做贼似的将二十两收入囊中,好心提醒了她几句。
“山主不让你修炼无情道是有原因的,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你无情了他一个孤家寡人怎么办?你好好考虑吧。”
她怔了怔:“我自有决断,用不着你操心。”
我兜里揣着二十两,带着一身被夜雨浸润的湿意回了房。
漆黑中,被睡醒的江秉抱了个满怀。
“你是不是又去找其他小师弟了?”
我亲亲他的唇角。
“没有,今天找小师妹了。”
“不要。”他带着哭腔,委委屈屈啄我的嘴唇,手指探到我身下摸索。
“不要,谁都不要,只要我好不好?”
他突然摸到了什么东西,浑身一震,震惊地望着我,吓醒了。
“筝儿,你怎么也有……”
“你摸到我钱袋了。”
我拍拍他的头,把烛火点燃,将钱袋放到他手上。
整整二十两,沉甸甸的,压弯了他的头,沉默良久。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科考很远的,我们会很久不能见面的。”
“嗯哼。”
“那你想我怎么办?我不能及时来你身边。”
“忍着。”
“那如果我想你呢?”
“你也忍。”
他珍重地将我的手放在心口。
“你挽留我的话我会很开心。”
我摸上他清澈的眼,只希望他能实现心之所愿。
“我等你。”
10. 状元归来
寒来暑往,如此这般便过了两年。
近来有件新鲜事,竟从遥远的京城传到了山里。
相传新晋的状元郎,剑眉星目,清隽淡雅,一身剑术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在皇帝被刺杀时救驾及时,刺客连皇帝一根毫毛都没伤到。
状元郎后来却不要赏赐,用这救驾之功求了个旨意,助当年被抄家的由家成功翻案。
结果翻案后又请旨跑到那偏远乡下做官,怪哉怪哉!
我正默默吃着饭,面前突然坐了一个人,一身大红官服和周围白衣的弟子极为不搭。
传说中的状元郎委委屈屈握住我的手。“你让我忍,可我忍不住。”
白纯坐我身边翻了个白眼,却没走,身后一阵异响,她头也不回对期期艾艾端着食盘的山主道。
“爹,我是无情道,不是绝情道。”
得了令,山主也坐到一旁准备看热闹。
我回握住江秉的手,仿若又看到了当年被抄家后,遇到的那个小书生。
他睁大了眼睛看我,悄声说。
“姑娘你们家被陷害啦,我悄悄去看过卷宗,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为大家主持正义的,我以后还要当官……”
一个短衣男子过来把他往回拖。
“你这浑小子,我哪里供得起你读书?走走走挖地去。”
我看他充满柔情的眼,声音涩然。
“我近日刚买了一张大木床……”
未待说完,他羞涩捂住我的嘴。
“在外面不要说这些,我们回房说吧。”
白纯和山主面无表情齐齐起身。
“这饭我是真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