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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6 13:3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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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镜与玉坠

1941年,我被军统抓捕时故意暴露身份。 审讯室里,军统站长段云樵擦拭着眼镜冷笑:“陈墨砚,你这种共党我见多了。” 我沉默等待接头人老周的暗杀行动,却见他推门而入。 “段站长,我来协助审讯。”老周微笑着站到段云樵身后。 段云樵突然开口:“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一命吗?” 他指着墙上带血青玉镇纸:“因为你父亲,是我亲手处决的。”

锡城的梅雨天,湿得让人骨头缝里都能拧出黑水来。那是民国三十年的深秋,空气黏腻得如同裹尸布,沉重地压在每一个活着的人胸口。我坐在“听雨轩”二楼临窗的老位置,面前一盏碧螺春早已凉透,浮着几片沉底的茶叶,像溺毙的虫豸。

窗外,浑浊的河水流过石桥墩子,带起沉闷的呜咽。几艘乌篷船有气无力地泊在岸边,船篷被雨水浸透,颜色深得像凝固的血。石板路上行人稀疏,偶有穿着土黄军服的日本兵皮靴踏过积水,溅起泥点,那咔哒咔哒的脆响,一下下敲在人心上。

茶楼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缕天光从蒙尘的雕花木窗格里艰难地透进来。说书先生沙哑的喉咙里正挤出《水浒》林冲夜奔的段子,惊堂木拍在油腻的条案上,声音闷闷的,激不起半点波澜。空气里弥漫着廉价烟丝、霉变木头和若有若无的汗酸味。

我捏起一枚瓜子,指尖微微用力,“咔”一声轻响,瓜子壳裂开。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楼下大堂,几个茶客神色萎靡,各自守着一壶残茶。角落阴影里,那个穿着半旧灰色长衫的男人,今天第三次端起茶碗,碗底轻轻磕在桌面上,发出短促而清晰的“笃”声。

那是约定的信号,危险的信号。军统的狗,已经围上来了。

我端起凉透的茶碗,送到唇边,借碗口的遮掩,视线迅速扫过楼梯口和通往后面天井的窄门。两个穿着青布短打的汉子,一左一右,看似懒散地靠着柱子,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钉子一样钉在我身上。门口那个卖香烟的小贩,竹篮里露出的“哈德门”烟盒码得过分整齐,他低头摆弄烟卷的动作,带着一种刻意掩饰的僵硬。

心沉了下去,又奇异地生出一种石头落地的平静。计划的第一步,成了。我暴露得恰到好处,把自己送到军统的枪口下,像一块抛出的诱饵。只是这平静深处,蛰伏着冰冷的等待——等那个代号“鹧鸪”的老周,他手中的枪声。

楼下传来细微的骚动,像是有人不小心碰翻了凳子。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便踏上了楼梯的木阶,噔、噔、噔……缓慢,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一步一步,碾碎了茶楼里本就稀薄的空气。说书先生的声音戛然而止,惊堂木悬在半空,所有茶客都像被掐住了脖子,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呼吸。

脚步声在楼梯拐角处停顿了一下。我的指尖在粗糙的茶碗边缘无意识地摩挲,感受着那冰凉的釉面,喉头有些发紧。楼梯口的两个青布短打汉子,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手悄然摸向了腰间鼓囊囊的位置。

终于,脚步声抵达了二楼楼板。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了楼梯口。他穿着熨帖的深灰色中山装,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一块浸透了冷水的青石。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茶室,最后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像在掂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古董。

他身后,跟着涌上四五个便衣,个个眼神凶狠,腰间鼓鼓囊囊。先前在楼梯口和门口蹲守的几人,也无声地围拢过来,封死了所有可能的退路。茶楼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雨打瓦檐的滴答声,单调地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中山装男人朝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动作不大,却带着主宰一切的冷酷。两个便衣立刻像饿狼扑食般冲了过来,动作迅猛,一左一右,铁钳般的手死死扣住了我的双臂,粗暴地将我从凳子上拽了起来。木凳腿在楼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没有言语,没有多余的拉扯。我被他们推搡着,踉跄地走下楼梯,穿过死寂得可怕的大堂。茶客们纷纷低下头,躲避着我的目光,也躲避着那些便衣凶狠的扫视。只有那个卖香烟的小贩,飞快地收起篮子,消失在门外阴沉的雨幕里。

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车门敞开着,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巨口。我被粗暴地塞了进去。冰冷的皮革座椅散发着机油和灰尘混合的味道。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湿冷的世界,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轿车在泥泞的街道上颠簸着,驶向锡城军统站那座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窟。

军统站的地下审讯室,像一口深埋地底的巨大石棺。

空气是凝固的,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铁锈味,还有一种肉体腐烂特有的甜腻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物质,死死糊在鼻腔和喉咙里。墙壁是粗粝的水泥,泛着常年潮湿浸染出的深褐色霉斑。一盏瓦数极低的灯泡悬在头顶,光线昏黄,虚弱地挣扎着,驱不散四周沉甸甸的黑暗,只在中央投下一圈摇曳、惨淡的光晕。

光晕的中心,是一张沉重的铁椅,椅脚被粗大的螺栓死死固定在地面上。冰凉的铁箍紧勒着我的手腕和脚踝,金属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蛇一样钻进骨头缝里。正对着我的,是一张宽大的、同样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办公桌。桌后,坐着锡城军统站的站长,段云樵。

他似乎在等我彻底适应这里的黑暗和气味。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淌,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只有头顶那盏破灯,偶尔发出极轻微的电流“嘶嘶”声。

终于,段云樵动了。他慢条斯理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动作优雅得与这血腥污秽的环境格格不入。接着,他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那副金丝边眼镜。

镜片在昏黄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冷光。他低着头,全神贯注,用那方白得刺眼的手帕,一下,又一下,极其缓慢、极其细致地擦拭着镜片。柔软的棉布拂过光滑的玻璃,发出一种几不可闻的、近乎诡异的“沙沙”声。这微小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囚室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地敲打着我的耳膜,也敲打着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他擦得很慢,很用力,仿佛镜片上沾着永远擦不掉的污迹,又仿佛是在借这个动作,打磨着什么看不见的武器。

“陈墨砚……”他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轻易地穿透了沉寂的空气。他依旧低着头,专注地对付着他的镜片,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这名字,有点墨水味儿。读过不少书吧?”

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喉咙干得发紧,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说什么都是多余。暴露是计划的一部分,沉默是此刻唯一的武器。我在等待,等待那声打破这死寂的枪响,等待老周的行动。段云樵的每一个字,每一丝擦镜片的声响,都像钝刀子割肉,切割着时间,也切割着我的意志。

他像是没指望我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调平缓得没有一丝波澜:“像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以为读了点书,懂几句口号,就能救国了?年轻人,热血上头,容易把路走窄了。”他轻轻呵了一口气在镜片上,白雾瞬间模糊了镜面,又被他耐心地擦去。“共党那套东西,蛊惑人心的本事是有的。可蛊惑完了呢?留下的是什么?是家破人亡,是血流成河。”

他微微抬起头,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终于第一次清晰地看向我。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锐利如鹰隼,却蒙着一层难以穿透的、冰冷的薄雾,仿佛隔着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玻璃。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但那弧度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嘲弄和洞悉一切的冷漠。

“骨头硬?不怕死?”他轻轻嗤笑一声,那声音像冰凌碎裂,“进了这里的人,都觉得自己骨头硬。可到最后,还不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像倒豆子一样……”他顿了顿,目光在我脸上逡巡,像是要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恐惧或动摇,“锡城地下组织,名单,接头点,交通线……还有,那个代号‘鹧鸪’的,你的上级。他在哪儿?”

“鹧鸪”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在我心底激起微澜。老周……我调动起全身的意志力,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压在眼底深处,脸上只余下一片漠然的空白。嘴唇抿得更紧,几乎成了一条没有血色的线。审讯室的铁门厚重冰冷,隔开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希望。每一秒的流逝,都让心底那份等待老周雷霆一击的焦灼感,像藤蔓一样缠绕得更紧,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段云樵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依旧牢牢钉在我脸上。他那擦拭镜片的动作停了下来,金丝眼镜被随意地搁在冰冷的桌面上,镜片反射着昏黄的灯光,两点寒星般刺眼。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撑在桌沿,那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变得更为实质,如同千斤重担压顶而来。

“不肯说?”他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嘶嘶感,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瘆人,“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耗。而且……”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露出一种近乎残忍的笃定,“很快,就会有朋友来帮我们撬开你的嘴。说不定,还是你的老朋友。”

老朋友?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段云樵的语气绝非虚张声势。他指的是谁?难道是……一个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心头。不可能!老周?那个眼神浑浊却像磐石一样可靠的老周?他怎么会……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清晰的叩门声,打破了审讯室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刻意的节奏感,一下,两下,再两下。像暗夜里突兀的鼓点,敲在紧绷欲断的弦上。段云樵脸上那抹冰冷的笑意倏然扩大了,仿佛期待已久的猎物终于落网。他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目光越过我,投向那扇沉重的铁门,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进来。”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门板。

铁门发出沉重而滞涩的“吱嘎——”声,被缓缓推开。一股地下室特有的、更浓重的霉湿寒气从门缝里涌了进来。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走廊里惨白的光线勾勒出他的轮廓——瘦削,微微佝偻着背,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旧长衫。手里,端着一个粗糙的木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粗瓷碗,碗口冒着微弱的、带着苦涩药味的热气。正是那个在茶楼角落,用茶碗发出警告信号的人!

是老周!代号“鹧鸪”的老周!

他低垂着头,额前几缕花白的头发遮住了眉眼,脚步有些蹒跚地走了进来,像任何一个被这魔窟压弯了脊梁的杂役。托盘在他微微颤抖的手里,发出碗碟相碰的轻微叮当声。

段云樵的目光扫过老周,如同扫过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随即落回我脸上,那眼神里的嘲弄和残忍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在欣赏我的表情,欣赏猎物在陷阱中最后的绝望挣扎。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骤然停止,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老周?他怎么会在这里?端着药碗?协助审讯?一个接一个惊雷在脑中炸开,炸得我眼前发黑,几乎无法思考。是哪里出了错?是段云樵的试探?还是……一个更可怕的真相?

极度的震惊和混乱中,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瞳孔猛地收缩,呼吸有一刹那的凝滞,尽管立刻强行压制,但脸上瞬间褪尽的血色和眼底掠过的难以置信的骇然,恐怕一丝不漏地落入了段云樵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

老周步履沉重地走到段云樵身侧,依旧低着头,将那碗散发着浓烈苦味的药放在桌角。药汤是浑浊的深褐色,碗沿沾着几滴可疑的深色污渍,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段站长,”老周开口了,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种长期沉默后的滞重感,像砂纸磨过粗粝的木头,“药……熬好了。按您的吩咐,剂量加了。”他微微侧过身,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浑浊的眼睛像两口枯井,毫无波澜地扫过我,那眼神空洞得令人心寒,仿佛我只是墙角一件无足轻重的摆设。

“嗯。”段云樵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回应,算是知道了。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酷兴致,欣赏着我此刻的失魂落魄。

“陈墨砚,”段云樵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现在,可以好好聊聊了吗?”他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锁住我,“知道为什么留你一命,还把你‘请’到这里来吗?”

他不再看我脸上可能出现的任何反应,似乎已经得到了某种确认。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指向了我身后的墙壁。

我的身体在冰冷的铁椅上僵硬如石雕,连最细微的转动都变得无比艰难。一种冰冷的、近乎本能的恐惧顺着脊椎悄然爬升。我强迫自己,一寸寸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目光越过段云樵那张带着残忍笑意的脸,投向那面他手指所向的水泥墙壁。

昏黄的灯光在粗糙的墙面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就在那些狰狞的暗影边缘,靠近墙角的位置,一个物件突兀地钉在那里。

那是一个镇纸。质地是上好的青玉,玉质温润,却沾满了深褐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血污。那血污如此厚重、如此刺眼,几乎完全覆盖了玉石原本的青色,像一块丑陋的伤疤,牢牢地吸附在冰冷的墙面上。镇纸的形状古朴,线条流畅,依稀还能看出雕琢的精致纹路,只是被那层厚厚的血痂彻底玷污了。

一股寒气猛地从脚底窜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这镇纸……这血污……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死死钉在那块染血的青玉上。浑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逆流、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击着太阳穴,发出雷鸣般的轰响。那个深埋心底、从不曾褪色的画面,带着血腥的气息,排山倒海般撞进脑海——父亲的书房!书案上!那块他常年摩挲、爱若珍宝的青玉镇纸!被闯入者粗暴地打翻在地,碎裂声刺耳!紧接着,就是父亲倒下的身影,还有那迅速在青玉碎片旁蔓延开的、刺目的、温热的猩红……

“呵……”一声低沉沙哑、如同夜枭啼鸣般的笑声,从段云樵的喉咙里挤了出来。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如刀,精准地切割着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抽搐和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他显然很享受这一刻。

“看来,你想起来了。”段云樵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锥,一字一句,带着沉重的力量,狠狠凿进我的耳膜,也凿碎了我摇摇欲坠的心防。“没错。你父亲,陈其澜,那个满口救国、骨子里却对皇军摇尾乞怜的软骨头……是我亲手处决的。”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炸开!

是老周!那个一直沉默着、佝偻着站在段云樵侧后方的老周!

就在段云樵吐出“处决”二字的瞬间,他手中那个粗糙沉重的木托盘,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绝,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了段云樵的后脑勺!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快如电光火石!

段云樵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揭示真相、欣赏我崩溃的残忍快意中,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沉重的木角结结实实地撞在他的后脑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段云樵脸上的得意和残忍瞬间凝固、碎裂。他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向前一扑,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办公桌边缘,发出“咚”的一声。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滑向地面。那副一直搁在桌上的金丝眼镜被他的手臂扫落,“啪嗒”一声脆响,摔在坚硬的水泥地上,镜片碎裂,扭曲的金属框无力地弹跳了一下。

老周一击得手,没有丝毫停顿。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如同燃烧的炭火。瘦削的身体里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和速度,整个人像一头被激怒的老豹,猛地扑向倒下的段云樵。他枯瘦如鹰爪般的手,闪电般探出,目标精准——段云樵腰间枪套里那支乌黑锃亮的配枪!

“呃啊……”段云樵蜷缩在地,痛苦地抽搐着,意识似乎还未完全清醒,一只手本能地捂向剧痛的后脑,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晚了!

老周的手指已经扣住了冰冷的枪柄!他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拔枪!拉栓!枪口瞬间抬起,黑洞洞的枪管,带着死亡的气息,死死指向地上段云樵的眉心!那浑浊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玉石俱焚的火焰!

“住手——!”

我喉咙里迸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吼叫,身体被铁箍死死禁锢在椅子上,只能徒劳地挣扎扭动,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枪口即将喷出火焰!老周!他疯了?!他这是要彻底毁掉一切!

“砰!”

枪声终究还是响了!

震耳欲聋!在这密闭的石棺般的审讯室里,如同惊雷炸裂!

然而,倒下的却不是段云樵!

就在老周扣动扳机前的千分之一秒!审讯室那扇一直虚掩的铁门,被一股巨力猛地从外面撞开!

一个穿着军统制服的壮硕身影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他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在老周拔枪指向段云樵的刹那,他手中的枪已经抢先喷出了火光!

老周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扣动扳机的动作被打断了。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踉跄着向后倒退一步。那支刚刚夺到手的枪,“哐当”一声脱手掉在地上。他枯瘦的手下意识地捂向胸口,那里,军灰色的旧长衫上,一个刺眼的弹孔正迅速洇开,鲜红的液体如同诡异的花朵,在布料上急速蔓延、绽放。

老周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迅速扩大的血花,又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目光越过地上挣扎的段云樵,最终落在我脸上。

那眼神极其复杂。有瞬间爆发的、未能完成的决绝杀意;有任务功败垂成的巨大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悲悯和……托付?

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股带着泡沫的暗红色血液,顺着嘴角蜿蜒流下。他的身体摇晃着,像一棵被骤然伐断的老树,带着沉重的、不甘的叹息,向后轰然倒去,重重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那盏昏黄的、摇曳的灯泡,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凝固成一片空洞的死灰。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冲进来的军统特务没有丝毫犹豫,枪口立刻调转,黑洞洞地指向了被铐在铁椅上的我!他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凶狠,手指紧扣在扳机上。

“别动!动一下打死你!”他厉声咆哮,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变调。

地上,段云樵挣扎着,一只手捂着血流不止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撑着冰冷的地面,艰难地试图撑起身体。他的额头被桌角撞破,一道暗红的血流蜿蜒淌过眉骨,流进他因为剧痛而扭曲的眼角,让他那张原本冷峻的脸看起来如同地狱恶鬼。

他甩了甩头,似乎想甩开眩晕和疼痛。布满血丝的眼睛先是扫过倒在血泊中、已然气绝的老周,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看的只是一堆垃圾。随即,他那混合着鲜血和疯狂的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那是极致的疼痛和滔天怒火交织的嘶鸣。他死死盯着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浸透了毒液:

“你…你们…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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