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的汗把裤衩都浸透了,凉飕飕贴在腿上。可不对啊——我明明在炕上躺着,
咋闻见槐树叶的苦味儿?我摸黑一摸,手底下是潮湿的泥土,
指腹间能感受到细沙颗粒与草根的粗糙触感。抬头一看,四周全是槐树,
枝桠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像无数只伸向夜空的手。我裤脚沾着泥,
鞋跟卡进树根缝里——我这是在义庄后的槐树林里!“陈二牛!陈二牛!”我喊自己名字,
回声撞在树杈上,“啪”地碎成好几截,仿佛有谁躲在暗处冷笑。转了两圈,
又看见那棵歪脖子老槐——我刚才就是在这儿醒的!鬼打墙!爷爷说过,
夜里在林子里迷了路,转来转去回原地,就是被鬼缠住了。我脑门儿冒凉气,
手在裤兜里乱摸——摸出把糯米!许是今早煮红薯粥时撒进去的,还沾着米香,甜中带涩。
爷爷说糯米破邪,撒地驱鬼。我攥着糯米往地上一撒,“哗啦”一声,林子里的雾突然散了。
月光亮得扎眼,我看见义庄的破屋顶就在前头!我跌跌撞撞往义庄跑,推开门那刻,
后脖子的汗毛“唰”地竖起来——那口封了三年的黑棺,盖子歪了条缝。
月光顺着缝儿照进去,我瞅见里头压着块红布,红布角上,有半截红绳在晃,随风轻摆,
像一只招魂的手。风“呼”地掀起门帘,黑棺方向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在里面翻身。
我攥紧兜里的糯米,盯着那道缝隙——里头,好像有啥东西在动。我喉结动了动。
手往怀里摸。摸到李老栓给的凿子。铁柄硌得手心生疼,冷硬如冰。棺盖缝儿里漏出股腥气,
像是腐烂的鱼腥混着艾草焚烧后的余味——村长说过这棺里撒了七七四十九斤艾草,压邪。
我踮着脚凑过去。指甲抠住缝儿。凿子尖儿往里一捅。“吱——”棺木裂开道细响,
像指甲刮过瓦片。我浑身一哆嗦,差点把凿子甩出去。月光漏进去。照见块红布。
红布下露着半截蓝布衫。我手直抖。咬着牙把凿子往深里送。棺盖“咔”地翻起半寸。
霉灰扑簌簌落下来,落在脸上痒痒的,像是灰尘里藏着看不见的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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