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档案室惊魂
>暴雨夜,我溜进档案室偷姐姐自杀案的试卷。
>黑暗中突然伸来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别出声。”
>教导主任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时,打火机的光映亮校霸沈肆冷峻的侧脸。
>他脚下踩着我要找的密封袋,正把另一叠文件扔进火盆。
>第二天全校疯传我们深夜偷情。
>他当众搂住我的腰:“女朋友查岗而已。”
>直到我在他抽屉发现半张烧焦的照片——
>那是我姐姐的事故报告,而残留的指纹属于他母亲。
>“你偷试卷是为了查林晓的死?”他捏着我下巴冷笑,“巧了,我烧的正是你爸当年受贿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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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暗夜交锋
冰冷的雨水抽打着走廊尽头的窗户,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整栋教学楼沉入墨汁般的黑暗,只有远处保安手电筒的光柱偶尔像幽灵的独眼,在空旷的走廊深处一晃而过。空气里弥漫着雨水浸透石灰墙的腥气,还有陈年纸张堆积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霉味。
我贴在档案室厚重木门的阴影里,后背紧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耳膜,几乎盖过了窗外疯狂的雨声。手心全是黏腻的冷汗,冰冷的钥匙硌得指骨生疼。这枚小小的金属片,是我用整整一周的午餐费,从那个眼神浑浊的清洁工老头那里换来的。
为了林晓。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灵魂深处。
钥匙无声地滑进锁孔,轻轻一拧,“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走廊里却如同惊雷。我浑身一僵,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了足有半分钟。只有雨声,只有自己疯狂的心跳。深吸一口气,我推开一条门缝,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滑了进去。
档案室内部比走廊更加浓黑,伸手不见五指。浓重的尘埃和旧纸堆特有的陈腐气味汹涌地灌入鼻腔,呛得人喉咙发痒。我摸索着墙壁,指尖触到一排排冰冷的金属档案柜。心脏跳得太快,撞得肋骨生疼。我强迫自己回忆那张模糊的示意图——西墙第三排,倒数第二个柜子,高三(7)班,林晓。姐姐的名字在舌尖无声滚动,带着铁锈般的苦涩。
就在我凭着记忆,指尖即将触碰到目标柜冰冷的金属把手时——
一只手!
一只冰冷、带着雨水湿气的大手,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的浓稠黑暗里闪电般探出,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嘴!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瞬间掐灭了我喉咙里几乎要冲破的尖叫。
恐惧像冰水,瞬间从头顶浇到脚底,四肢百骸都冻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灭顶的窒息感。
“别出声。”一个压得极低的男声贴着我耳后响起,气息灼热,带着一种奇异的、强行压抑的紧绷感,像拉满的弓弦。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是他?沈肆?那个名字像毒蛇的信子,舔过我的神经。一中臭名昭著的校霸,打架、逃课、顶撞老师……所有坏学生的标签他占全了。他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时间?
没等我从这巨大的惊骇中回神,门外走廊,由远及近,传来了清晰、沉重、节奏规律的脚步声。皮鞋踩在光滑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咔、咔、咔”的闷响,每一步都像踏在人的心尖上。
是教导主任张秃头!他每晚雷打不动的巡查!
脚步声在档案室门外,毫无预兆地停住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捂住我嘴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更加冰冷坚硬。黑暗中,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和他重叠在一起的、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要把胸腔炸开。门外的人似乎在侧耳倾听,无形的压力从门缝里渗进来,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死寂。只有窗外暴雨的喧嚣,此刻却显得如此遥远。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几秒钟里,另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嚓——”
一声极其清脆、带着金属质感的轻响,在死寂的黑暗中突兀地绽放。是打火机盖子弹开的声响!
紧接着,一小簇橙黄色的火苗,在我身侧不到半米的地方,凭空跳跃起来。微弱、摇曳,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浓墨般的黑暗。
火光瞬间勾勒出一张极其熟悉的、线条冷硬的侧脸轮廓。高挺的鼻梁在跳跃的光线下投下深邃的阴影,紧抿的薄唇绷成一条没有温度的直线,下颌的线条锐利得如同刀锋。那双在光线下微微眯起的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
是沈肆!真的是他!
我的目光惊恐地顺着那簇跳跃的火苗向下移动。火苗映照下,他穿着黑色连帽卫衣,雨水打湿了肩头,颜色更深。而就在他脚边,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赫然踩着一只厚厚的、印着“高三(7)班”字样的深蓝色密封袋!
那正是我要找的!姐姐林晓的档案袋!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停止跳动。我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孤注一掷,就是为了这个!它就在那里,离我不到一步之遥,却被沈肆那只穿着黑色运动鞋的脚,牢牢地踩在下面,如同踩在我的心脏上。
更让我魂飞魄散的是,在他脚边,紧挨着那只密封袋,竟放着一个小小的、边缘被熏得漆黑的金属盆。盆里,几页纸正被那簇打火机点燃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迅速卷曲、焦黑,腾起一股呛鼻的、混合着焦糊和油墨的怪异气味。
他在烧东西!在烧档案室里的文件!
火光映着他冰冷的侧脸,也映亮了我眼中无法抑制的惊恐和绝望。他微微侧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对上我的视线。没有解释,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警告。
门外的脚步声停顿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疑虑,缓缓地、慢慢地走远了,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捂住我嘴的那只冰冷的手,终于松开了力道。新鲜的空气猛地灌入肺部,我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火烧火燎。
“滚。”沈肆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淬了冰的刀锋,简短得没有一丝温度。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打火机的火苗“啪”一声熄灭,档案室瞬间重归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那金属盆里,纸张燃烧的微弱红光还在倔强地跳跃着,映出他模糊的轮廓,和他脚下那只该死的蓝色密封袋。
那点微弱的红光,像魔鬼的眼睛,嘲弄着我的失败和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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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谣言风暴
第二天,天光放晴,昨夜的暴雨仿佛从未发生。阳光刺眼地照射在湿漉漉的操场上,蒸腾起氤氲的水汽。然而,踏进校门的那一刻起,我就被一种黏稠而异样的目光包围了。
窃窃私语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钻入耳朵。
“听说了吗?昨晚……档案室……”
“真的假的?她和沈肆?我的天……”
“啧,平时看着挺乖的,没想到……”
“沈肆诶!她怎么敢……”
那些目光,有好奇,有鄙夷,有赤裸裸的幸灾乐祸,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我的皮肤上。我低着头,手指死死抠着书包带子,指甲陷进掌心,试图用那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来抵御四面八方涌来的恶意和羞耻。心脏沉甸甸地坠着,像灌满了冰冷的铅水。
谣言像野火燎原,仅仅一个早自习的时间,已经演变成无数个香艳离奇的版本。我成了不自量力勾引校霸的心机女,成了深夜幽会、不知廉耻的典型。每一道投向我的视线都带着审判的意味。
课间操的铃声尖锐地响起,像催命的符咒。人群像潮水般涌向操场,我却只想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刚走到楼梯拐角,混乱的人流猛地一滞。
沈肆。
他斜倚在楼梯口的栏杆上,依旧是一身醒目的黑色,姿态懒散又带着惯有的嚣张。周围自动空出一小片真空地带,没有人敢靠近。他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人群,最后,像精准的探照灯,毫无预兆地锁定在正要埋头溜走的我身上。
那眼神,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我想逃,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下一秒,他动了。长腿几步就跨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笼罩下来。周围所有的嘈杂和议论声瞬间消失了,只剩下无数道目光灼灼地聚焦在我们身上。
在我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时,一条结实的手臂突然环过我的腰,猛地用力一揽!
我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被他强硬地箍进怀里,脸颊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一股混合着淡淡烟草味和昨夜雨水泥土气息的味道瞬间将我淹没。
“看什么看?”沈肆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睥睨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楼梯口。他搂在我腰上的手收得更紧,几乎是宣告所有权般的姿态,下巴微抬,嘴角勾起一抹痞气十足又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弧度。
“昨晚?哦,我女朋友查个岗而已。”他轻描淡写,目光扫过一张张震惊的脸,最后落在我瞬间煞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恶劣的笑意,“怎么,没见过人谈恋爱?”
轰——
整个世界在我眼前炸开,又瞬间坍塌。血液似乎全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耳朵里嗡嗡作响,他胸膛的震动和他那句荒谬绝伦的话,像魔咒一样反复撞击着我的耳膜。
女朋友?查岗?谈恋爱?
荒谬!无耻!
巨大的屈辱感像海啸般将我淹没,我浑身都在发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想要推开他。“放开!你胡说八道什么!”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羞耻而尖锐变形。
可他箍着我腰的手臂像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他的胸膛甚至因为压抑的笑而微微震动。他低下头,嘴唇几乎擦过我的耳廓,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冰冷而清晰地吐出几个字,像淬毒的针:
“林晚,不想你偷试卷的事现在人尽皆知,就给我老实点。”
挣扎的动作瞬间僵住。所有的愤怒和屈辱都被这句精准的威胁冻住了。我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那里没有一丝玩笑,只有冰冷的警告和掌控一切的笃定。昨夜档案室里那跳跃的火光,他脚下踩着的蓝色密封袋,瞬间在眼前闪回。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蔓延至四肢百骸。我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僵硬地被他搂在怀里,成了一个可悲的木偶。四周爆发出更加热烈的议论和口哨声,那些目光像滚烫的烙铁,烫得我体无完肤。而他,沈肆,像个得胜的暴君,搂着他最新的“战利品”,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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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真相撕裂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全校的“名人”。沈肆那当众一搂,如同盖下了一个无法撕掉的耻辱烙印。“沈肆女朋友”这个身份,像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将我牢牢困住。
他像个阴魂不散的影子,无处不在。
午餐时,他会端着餐盘,堂而皇之地坐在我对面,无视周围惊掉的下巴。我埋头,食不知味地戳着盘子里的饭菜,他却吃得慢条斯理,偶尔抬起眼皮看我一眼,那眼神说不出是戏谑还是别的什么,像在欣赏笼中困兽徒劳的挣扎。
放学时,他高大的身影会准时堵在校门口,靠着他那辆招摇的黑色重型机车,头盔夹在臂弯里。周围自动空出一大片区域,学生们像躲避瘟疫一样绕道而行。我试图混入人群溜走,总能被他精准地捕捉到,然后像个押解犯人一样,被他不由分说地拽到机车旁。
“上来。”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
“我自己能走!”我抗拒着,声音却虚弱得毫无说服力。
他嗤笑一声,长腿一跨上了车,发动引擎,巨大的轰鸣声震得地面都在抖。他侧过头,眼神扫过我因愤怒和难堪而涨红的脸,嘴角那抹恶劣的笑意又出现了:“林晚,你是想现在自己上来,还是我抱你上来?选一个。”
每一次,都是屈辱的妥协。每一次坐在他身后,听着引擎的咆哮,感受着路人投来的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我都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游街示众。风呼啸着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那沉重的、名为“沈肆所有物”的枷锁。
他像玩弄一个有趣的玩具,用这种高调的、令人难堪的方式,牢牢地把我绑在身边。而我,因为那个致命的把柄被他攥在手里——偷试卷,追查姐姐林晓的死——只能像被捏住七寸的蛇,无力反抗,任由他搓圆捏扁。
屈辱和愤怒在心底日夜燃烧,几乎要将我吞噬。然而,比这更强烈的,是那股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对真相的渴望。姐姐林晓苍白而绝望的脸,她最后那个电话里破碎的哽咽,还有档案室里那只被沈肆踩在脚下的蓝色密封袋……像烧红的烙铁,无时无刻不在灼烫着我的神经。
我必须找到机会!必须拿到姐姐的档案!
机会,在一个沉闷的午后意外降临。
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沈肆照例被一群狐朋狗友簇拥着,在篮球场那边打球。汗水浸透他的黑色背心,勾勒出贲张的肌肉线条,每一次起跳扣篮都引来女生们压抑的尖叫。他像一颗燃烧的恒星,吸引着周围所有的目光。
我悄悄退到人群外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就是现在!
我几乎是屏着呼吸,像一道无声的影子,飞快地溜回教学楼。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斜斜的光斑。我直奔高二年级的教室区域。沈肆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是老师默许的“法外之地”。
他的桌子很乱,堆着几本崭新的、几乎没翻过的课本,几张揉成一团的试卷,还有一个……那个熟悉的、边缘带着烧灼痕迹的银色打火机,随意地丢在桌角。我的心跳得更快了,指尖冰凉。目光迅速扫过桌面,没有档案袋。抽屉!
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拉开了那个没上锁的抽屉。
一股淡淡的、属于沈肆的烟草和汗水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抽屉里更乱:几包未拆封的香烟,几根散落的棒棒糖,几张游戏点卡,一个旧手机充电器,还有揉皱的纸巾……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难道没有?
就在绝望快要淹没我的时候,我的目光猛地顿住。
在抽屉最里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压在一本破旧的《格斗技巧》杂志下面,露出了纸张的一角。那颜色……是档案袋那种特有的深蓝!而且,那一角看起来异常焦黑卷曲!
心脏骤然停止,随即疯狂地跳动起来,血液冲上头顶。我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拨开那本杂志。
没错!是它!
但那不是完整的档案袋。只有半张纸,被烧得焦黑残缺,边缘像被野兽啃噬过,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化为灰烬。纸张大部分都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炭黑色,只有中间一小块区域,还勉强残留着些许原本的纸张颜色和印刷字迹。
我颤抖着,用尽毕生的小心翼翼,捏着那几乎不存在的干净边缘,将它抽了出来。灰尘和焦糊的气味呛得我喉咙发痒。
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片残存的字迹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打印体的标题,字迹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
**【……故调查报告(节录)】**
标题下面,是几行断断续续的描述:
**“……时间:2013年10月……**
**地点:……环城东路高架桥下……**
**当事人:林晓(女,17岁,市一中高三学生)……**
**初步结论:……高空坠落……排除他杀可能……”**
林晓!姐姐的名字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眼睛!2013年10月……环城东路高架桥……高空坠落……排除他杀……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得我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姐姐……真的是跳下去的?不,不可能!她绝不会!那通电话里她的恐惧和绝望,那么真实!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是被逼的!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瞬间攫住了我,眼前阵阵发黑。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目光在那些冰冷的字句上艰难地移动。
紧接着,在报告的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空白处,残留着一个清晰的印痕。那不是打印的,像是什么东西压上去的印记。印记很淡,但形状异常清晰——一个略显模糊、带着独特螺旋纹路的指纹!而在指纹的旁边,竟然还有一行非常潦草、用蓝色圆珠笔写下的手写字迹,墨水已经有些晕开,但依旧可辨:
**“现场复核人:沈曼”**
沈曼?!
这个名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沈曼……沈肆的母亲!市局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一个名字经常出现在本地法制新闻里的、以干练和铁腕著称的女警官!姐姐林晓事故报告的复核人,竟然是她?那个指纹……难道也是她的?
为什么这张烧焦的报告会在沈肆手里?他为什么要烧掉它?昨夜档案室里,他烧的难道就是这些?还有他脚下踩着的、结姐完整的档案袋……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
无数个问号像疯狂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几乎要窒息。沈肆……沈曼……林晓……偷试卷……烧报告……
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在混乱的思绪中若隐若现。难道姐姐的死……和沈家有关?沈肆接近我,羞辱我,把我绑在身边,难道不仅仅是为了控制我,而是……为了掩盖什么?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我死死捏着那半张焦脆的报告,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就在这时——
“砰!”
教室后门被一股大力猛地踹开,撞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我像受惊的兔子,猛地一颤,差点把手里脆弱的纸片捏碎。惊恐地抬起头。
门口,逆着走廊刺眼的光线,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煞神,堵在那里。
沈肆。
他刚打完球,额发被汗水浸湿,几缕凌乱地贴在额角。黑色的背心紧贴着贲张的胸肌,上面沾着汗水和灰尘。他微微喘着气,胸膛起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像淬了毒的寒冰,死死地钉在我脸上,然后,缓缓下移,落在我手中那张焦黑的、致命的纸片上。
空气瞬间凝固了。窗外操场上隐约传来的喧闹声仿佛被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教室里死寂得可怕,只剩下我狂乱的心跳和他粗重的喘息。
他一步步走了进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神经上。浓重的汗味和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没有立刻发怒,脸上甚至没有太多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翻滚着我看不懂的、极其复杂汹涌的情绪——是震惊?是暴怒?还是……一丝被戳穿的狼狈?
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我。阴影投下,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他伸出手,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攥住了我拿着报告的那只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骨头像是要被捏碎。
剧痛传来,我忍不住痛呼一声,手指下意识地松开。那半张焦脆的报告飘落下去,却被他另一只手凌空抄住。
他捏着那张脆弱的纸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却像淬火的刀刃,一寸寸刮过我的脸。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压抑到极致的冰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林晚,”他盯着我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你费尽心机偷试卷,翻我抽屉,就是为了查林晓的死?”
他捏着纸片的手指收紧,那本就脆弱的纸张发出细微的撕裂声。他的头猛地压低,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灼热而带着汗味的气息喷在我脸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恨意和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疯狂。
“巧了。”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字来,声音冷得能冻裂灵魂,“我烧的,正是你爸林国栋,当年签批那份伪造工程安全报告、收受巨额贿赂的证据!”
轰隆——
仿佛一道九天惊雷,毫无预兆地在我脑中炸响!劈开了所有混沌的迷雾,也瞬间将我仅存的世界,彻底轰成了齑粉!
林国栋?我爸?伪造报告?收受贿赂?
姐姐林晓……高空坠落……沈曼复核……
沈肆烧掉的东西……我爸受贿的证据?
所有的碎片,所有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在这一刻,被沈肆这句冰冷彻骨的话,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残忍地拼接在了一起!
真相如同一头狰狞的巨兽,撕开迷雾,露出了它冰冷而残酷的獠牙。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倒流、然后彻底冻结。四肢百骸失去了所有知觉,只剩下一种灭顶的、灵魂被抽离的麻木和剧痛。耳朵里嗡嗡作响,沈肆那张近在咫尺的、充满恨意的脸在我眼前剧烈地摇晃、扭曲。
我爸……那个记忆中总是带着温和笑容、教我写字的男人……那个在姐姐死后一夜白头的、沉默憔悴的父亲……伪造报告?收受贿赂?
这怎么可能?!
“你……你胡说!”声音嘶哑破碎,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连我自己都觉得虚弱无力。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我爸不可能!他绝不会……”
“不会?”沈肆猛地打断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点燃的、毁灭性的暴怒。他攥着我手腕的手像铁钳般再次收紧,剧痛让我几乎昏厥。他另一只手狠狠地将那半张焦黑的报告拍在旁边的课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桌上的书本都跳了一下。
他俯视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个最肮脏的垃圾,里面燃烧着刻骨的恨意和鄙夷:“林国栋!市建委规划处的林科长!十年前,环城东路那座高架桥,承建方为了压缩成本,偷工减料!安全报告是假的!是谁签的字?是谁收了那笔足够买几条人命的黑钱?嗯?!”
他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我的心脏。
“那座桥,通车不到半年,桥体就出现裂缝!就在你姐姐出事的前几天,刚被内部紧急叫停检测!”沈肆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布满血丝,声音嘶哑,“是我妈!沈曼!她追查那个豆腐渣工程,查到了林国栋头上!查到了那份致命的假报告和转账记录!你姐姐林晓……她是不是也发现了她那个好爸爸的秘密?她是不是……”
“住口!你住口!”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凄厉得变了调,拼命地挣扎,想要摆脱他的钳制,想要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一个字!指甲划破了他的手臂,留下几道血痕,他却纹丝不动。
“她是不是承受不了真相,或者……是被某些人‘处理’掉了?”沈肆的声音骤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冷,像毒蛇的信子舔过耳膜,“然后呢?一个‘排除他杀’的结论,盖棺定论!多干净!”
他猛地松开钳制我手腕的手,像甩开什么脏东西。巨大的惯性让我踉跄着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痛得蜷缩起来。
他站在我面前,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受伤的猛兽。教室里死寂一片,只有我们两人粗重的、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半边脸上,明暗交错,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他看着我蜷缩在墙角,泪流满面,瑟瑟发抖,眼中翻涌的恨意并未消退,却又诡异地混杂进一丝……难以言喻的、深不见底的痛苦。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那半张几乎被他拍碎的焦黑报告,指尖用力到发白。他的目光扫过报告上“沈曼”那个潦草的签名,眼神瞬间变得更加阴鸷复杂。
“林晚,”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奇异的疲惫和某种我无法理解的决绝,“你爸毁了那座桥,毁了多少家庭?我妈追查真相,最后却……”他顿住了,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某种极其苦涩的东西,再开口时,只剩下刻骨的冰冷,“现在,你觉得,我们之间,这笔账该怎么算?”
冰冷的墙壁透过单薄的校服,将寒意源源不断地注入我的骨髓。我蜷缩在角落里,身体控制不住地筛糠般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沈肆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倒钩,扎进我的皮肉,翻搅着我的内脏,将那些深埋的、关于父亲和姐姐的记忆,彻底撕裂、扭曲。
“你爸毁了那座桥……毁了多少家庭……” 这声音在耳边轰鸣,像沉重的丧钟。
我闭上眼,黑暗中却浮现出父亲的模样。不是记忆中那个温和沉默、在姐姐死后一夜白头的父亲,而是一个模糊的、面目狰狞的、在文件上签下名字换取肮脏金钱的魔鬼。那座桥……环城东路高架……姐姐摔下去的地方……桥体裂缝……伪造的报告……
“呕……”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我猛地捂住嘴,强烈的恶心感伴随着眩晕袭来,身体软得几乎要从墙上滑下去。眼泪混着冷汗,狼狈地糊了满脸。
沈肆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腾着恨意、鄙夷,还有一丝……如同困兽般的挣扎?他没有再逼近,只是捏着那半张焦黑纸片的手指,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色。
沉默在死寂的教室里蔓延,沉重得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窗外的阳光斜斜照在他半边脸上,另一半隐在阴影里,明暗的分界线如同我们之间那道骤然裂开、深不见底的鸿沟。曾经那些被强迫的靠近、那些屈辱的“扮演”,此刻都成了最尖锐的讽刺。我们像两只被血海深仇锁链捆绑在一起的困兽,彼此撕咬,鲜血淋漓。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沈肆终于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沉重,将手里那半张焦脆的报告,一点一点、仔细地对折。纸张发出细微的、濒临碎裂的呻吟。然后,他把它塞进了自己黑色运动裤的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眼皮,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恨意如同坚冰,却又在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痛苦地碎裂、挣扎。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化为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消散在凝滞的空气里。
他转过身,高大的背影带着一种近乎孤绝的疲惫和决绝,没有再回头,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教室。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沉重而空洞,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
阳光依旧刺眼地照着课桌上那本被他拍过的《格斗技巧》杂志,封面上的拳手面目狰狞。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汗水的味道,以及……纸张烧焦后留下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气息。
我依旧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眼泪无声地流淌,滚烫地灼烧着皮肤。巨大的、冰冷的真相如同一座冰山,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碾碎了我过去十几年所有的认知和赖以生存的世界。
父亲……姐姐……沈肆……沈曼……那座吞噬生命的高架桥……
恨意如同黑色的藤蔓,在心底的废墟上疯狂滋长。恨沈肆的残忍揭露,更恨那个可能存在的、面目全非的父亲!还有那个冰冷的、盖棺定论的“排除他杀”!
可除了恨,心底深处,还有另一种更尖锐、更绝望的情绪在啃噬——沈肆最后那个眼神。那份深埋的、与他眼底恨意同样刻骨的痛苦,到底是什么?他烧掉那些证据,仅仅是为了报复?还是……掩盖别的、更深的秘密?关于他母亲沈曼?关于那座桥的真相?甚至……关于姐姐林晓死亡的真正原因?
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滑入脑海:沈肆知道的,一定比他刚才说出来的,要多得多。他母亲是复核人,他拿到了那份报告……甚至,他可能知道姐姐死亡的真相!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一颤,麻木的四肢百骸似乎重新注入了一股冰冷的力量。我不能就这样倒下去。为了姐姐,为了那个被打败的、千疮百孔的父亲形象,为了这团纠缠着血与罪的迷雾……
真相!我必须知道全部的真相!无论它有多么丑陋,多么鲜血淋漓!
哪怕……要再次面对沈肆那双充满恨意、却又深埋痛苦的眼睛。